第4章 师父与誓言（下）
“让我想想啊，那就吃烤红薯吧！”
亚亚的话，让库里神父身躯一震，一时间有些失神
“烤红薯啊”
他回忆起那个寒冷的雪夜，还在襁褓里的亚亚哭得厉害，当过母亲的神职人员说孩子这是饿了，但这暴雪呼啸的凛冬，上哪去给亚亚找奶娘啊。
那时候的小镇萨罗罗，还不像现在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就是奶牛都找不出半头来，完全还是个偏远地区的小村庄，周边十几公里，最好的建筑就是这栋教堂了，尽管那时候的教堂有一半的地方还漏着风。
镇上人口也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平日里吃的也都是揉碎了的粗粮谷物，偶尔能吃到一顿好心人送来的肉食。
没办法，天寒地冻，找不到可以喂孩子的，教堂里的人只好用炉灰里扒拉出来的烤红薯，一点点捏碎了兑水喂给亚亚吃。
库里原以为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肯定已经不记得了！但转念一想，烤红薯，也是亚亚他们这些孤儿们小时候最常吃的东西，或许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那就烤红薯吧！”敲定主意，二人双双从石凳上起身准备离去。
看着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亚亚，库里神父恍惚间他这才发现，原来这小子的肩头已经快和自己平齐，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要超过自己了！
不由感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原来豆丁点大的孩子，也马上要成人了。
回想起亚亚还是豆丁那么大的时候，只要给他一块小饼干，他就能咯咯咯地笑半天呢！那肉肉的小脸下，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别提多可爱了！
那是多么纯洁的样子！
可令人遗憾的是，小时候明明这么可爱，为什么越长大越混球呢？！
想想他童年时的那些破事？
是个正常人可以干出来的？！
想到这里，库里神父有些微微的凌乱
圣光啊，这是你对我的考验吗？！
“走吧，今天应该就我们两个。”
须臾，平复了心情的库里神父也不再多想，招呼着亚亚往院子外面走，却见亚亚站在原地，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顿时有些恼怒。
“怎么了？不相信我的厨艺？最多的时候，教会里几十张嘴可都是我养活的，你这是在外面吃惯了山珍海味，看不上我的手艺了？”
“不是啦，就是”亚亚有些犹豫道：“你能再背背我吗？一会就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亚亚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库里神父看的失神，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了时光倒流的错觉，好像这个快要成人的大男孩，又变回了那个牙牙学语的小豆丁，总是每天乐呵呵地傻笑着。
他回想起亚亚还没学会走路那会儿，不是嚷嚷着要别人背着他，就是喜欢在教堂里的长椅下面钻来钻去，看到别人抓不到他，他还会反过来咯咯咯地嘲笑别人。
有人说，亚亚这小子，天生就是当坏蛋的料，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
“不行吗？”见库里神父无动于衷，亚亚有些失望。
库里神父摇摇头，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过了身子，默默蹲下来。
亚亚也不客气，抬脚就跨上了库里神父的肩头。
不知道是不是亚亚的错觉，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好像看到了，这个平日里严肃的不行的大叔，今天居然眯着眼笑了。
哪怕往常上面来了督查使，库里也都是板着张脸不苟言笑，与那些笑脸相迎的人仿佛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没再多想，亚亚用力甩甩脑袋，他知道过了今晚自己就不是孩子了，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去面对了。
亚亚深吸了口气，指着前方大喊道：“向着食堂，冲啊！”
“冲啊！”库里神父也破天荒地配合着亚亚，两人仿佛又都回到了那个清苦却充满笑声的时空。
坐在库里神父肩头的亚亚，将视线在院子里扫过。
当年和库里神父以及孤儿院小伙伴们一起种下的星光桂的树苗，现在已经长得可以遮住房顶了，吊在树枝上的秋千也积了一层灰，刷在墙上的彩虹图案也都有些褪色，就连二人原先坐的长石凳，细细看去，都添了不少裂痕。
一切好似童年的样子。
一切又好似不是当年的样子。
亚亚感慨一声道：“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和童年告个别吧！”
后院的景色，随着库里神父的前进而逐渐倒退，仿佛也在与亚亚告别一般，然而没跑出几步，只听“咚”地一声闷响，亚亚的脑门结实得撞在了门栏上，噗地吐出舌头，昏死过去，身体更是像一滩烂泥般向后倾倒。
背着亚亚往前跑的库里神父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依旧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只有从亚亚身上掉落的金币砸在地面上，叮铃哐啷响了一路，清脆无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亚从昏迷中醒来，但是额头上的肿痛，还是让他差点又疼的昏迷过去。
“咦？这里是教会食堂！”
明亮的食堂里，被白色的烛光点亮，食物的香味更是让亚亚的精神为之一振。他迅速整理起了自己的思绪，刚才好像回忆童年的时候，脑袋撞到门框失去意识了。
亚亚又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物件，身体其他地方倒是都好的，唯独装着卖大力丸的50个金币的袋子不翼而飞。
正欲开口，他刚好瞥见钱袋正好端端的放在桌上，就是里面的金币沾了点灰，钱袋旁边还有一盘烤地瓜，就连自己白天摆摊时，那个装满了瓶瓶罐罐的小背包也恰好放在桌上。
亚亚都以为这些东西早就被库里神父人道毁灭了！
随后，亚亚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要说吃烤地瓜来着！”
“等会，他该不会只准备了烤地瓜吧？库里这只吝啬的猪！”
亚亚正暗自叫骂着，巧合的是，身着一条粉色猫咪围裙的库里神父正好端着烤鸡，拨开厨房的门帘，从后面走出来。
这一刻，二人四目相对。
“我猜，你一定在想，我这么蠢，竟然只准备了烤地瓜，还骂我是吝啬的猪，对吧？”
库里神父面沉如水，瞬间看穿了亚亚的心思，冷哼一声，将插着餐刀的烤鸡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亚亚，就连烤鸡上插着的餐刀，此刻也都泛着一丝寒光，连他胸前可爱的粉色猫咪围裙，看起来都好似冒着一丝阴霾的杀气。
“哪有！库里神父您说笑了，来来来，您坐下！厨房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菜？不劳您费心，我去拿！”
亚亚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殷勤地拉开椅子招呼库里神父坐下后，往厨房跑去。
库里神父没好气地瞪了亚亚一眼：“有好处我就是库里神父，没好处我就是那家伙，就是吝啬的猪是吧？”
这个势利眼的小坏蛋，出去了迟早被人打死！
很快，晚餐都被亚亚一一端上来。
有喷香的烤鸡，新鲜的鲈鱼，软嫩的炖牛肉，当然还有小镇萨罗罗特产的飞翔牌烤地瓜和炭烤爆牛蛙。
这顿晚餐对于两个人来说可谓相当丰盛了！期间亚亚还把一只烤鸡腿用油纸包好收起来，库里神父看到了，也并没有说什么。
很快，二人便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这边库里神父正优雅的擦着嘴，另一头的亚亚则是摸着圆溜溜的肚子，把脚搭在桌面，半瘫在椅子上，抬头四十五度角，张着嘴巴一脸呆滞地仰望着窗外，在放空自己，一副吃撑到呆滞的模样。
库里神父见亚亚这幅没规矩的坐姿，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这副德行跟谁学的！
于是，二人也不交流，就这么干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库里神父突然开口道：“进行创伤性手术时，先决条件的是什么？”
“用能量制造无菌立场，防止肉体强度不高的人因为伤口感染而嗝屁，嗝屁了就要赔钱哒！”亚亚随口答道：“当然，赔偿是指是有家属在场，并且打不过对方的情况下！”
“另外，还可以用无菌立场中的能量制造能量手术线与能量手术刀，这些都是第十二代大教皇：南丁·格拉姆传下来的术法。无菌立场，能量手术线与能量手术刀，并称当代外科医学的三大基础之术。”
库里神父点点头继续问道：“处理寄生体时需要注意哪些方面？”
亚亚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开口答道：
“1确认寄生体及宿主本体情况，在确认无法消除寄生体危害的情况下，可以对宿主进行人道毁灭，以确保寄生体无法继续活动！简单来说就是：你没救了，安心的去死吧！”
“2在移除寄生体时需要阻隔寄生体的力量来源，常见的寄生方式是吸收宿主自身的能量，以维持寄生体的运作，所以需阻隔两者之间的能量传递！”
“3处理寄生体的主要方法有能量体接引法，药物杀灭法，器具阻隔法，能量阻隔法，还有精神力切除法。当然还有用的人最多，也是最蠢的蛮力拔除法。但如果蛮力拔出，大概率会造成宿主的感染，休克，甚至死亡！而这个环节，也是可以狮子大开口收取额外费用的大好机会！特别是处理到一半突然加钱，一讹一个准！”
亚亚的话让库里神父满脸黑线，他强忍住放下了青筋暴露的拳头，继续听亚亚说下去。
“4处理寄生体之后需要建立观察档案，防止寄生体的死灰复燃，以及确认宿主的精神状态是否被寄生体所污染。如果宿主有被精神污染的情况，可视实际情况，对宿主进行人道毁灭！简单来说就是：我尽力了，但你还是被弄脏了，安心的去死吧！”
“5必要时刻为减少寄生扩散，可以实行包括但并不限于，疏散周边人群，封锁现场，以及对所有疑似寄生目标进行监控甚至清除！简单来说就是：你们没救了，都去死吧！”
“很很好，下一题。”库里神父嘴角微颤，他突然觉得自己从亚亚小时候就教他医术，好像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毕竟医术既是最好的施救之术，也是最好的杀戮之术。
库里神父敢打包票，假以时日，亚亚肯定会用自己教的这身本事，去为祸苍生的！
但考虑到自己根本用不着亚亚来救自己，库里神父也就释然了，你以后爱祸害谁都行，反正别来祸害我！
接着，库里神父继续双眼微闭，问出一个个问题，亚亚都是对答如流。
“看样子，我是真的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库里神父苦笑的掏出一套书籍来，“这些医书，本来是打算送给你的，现在看来，还是我自己留着吧。”
“别呀，我可以留着擦屁股！算了，上面都是油墨，材质也太硬了，您还是自己留着擦屁股吧！祝您早日得痔疮！”亚亚略有嫌弃地瞄了一眼库里神父手上的书，接着拿出一瓶痔疮药摆在桌子上，“特效痔疮药，原价100金币一颗，这次算我免费送您的，不客气！”
库里神父满脸黑线地盯着药瓶子道：“混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溜进我的房间偷看我的书吗？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瓶药里装的绝对是你那什么大力丸！”
说完，默默地收了起来。
“切，被识破了，真可惜！”亚亚讪讪一笑，继续说道：
“不过你房间里那点破禁制，就为了保你那些破书？我可看不上！你但凡放一本《萝莉推倒指南》什么的，我还能破例高看你一眼！不过那样的话，我只好大义灭亲，去圣光儿童协会举报你了，不过你放心，等你被拷走后！我会去贿赂狱卒，叫他们一天打你三顿！这可是一般犯人享受不到的优待哦！”
亚亚翘着个二郎腿，满脸坏笑地看着库里神父，气的库里神父气额头青筋暴露，拎起亚亚就往门口走：“小时候明明这么可爱，怎么长大了就这么混蛋呢，气死我了！”
走到食堂门口，库里神父一脚踹在亚亚的屁股上，将他从食堂撵了出来。
“还有，你明天成人礼之后不是要走了吗？那今天就趁早去拜访完你的另外两位老师，然后早点回来睡觉。明天成人礼你要是睡过头迟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砰的一下关上了食堂的大门。
“切，坏脾气的家伙！”亚亚站起来，抖落身上的灰尘，作势就要冲进去报复，但计算了一下胜率后，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对方，如果贸然作死，只会再白挨一顿打，于是亚亚决定放库里神父一马，接着沿通往教堂后院的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去的路上，亚亚又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沉思片刻道：“嗯我屁股的手感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嘎吱！”伴随着木头摩擦的声音，亚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后他熟练搬开了床下的地砖，钻进了一条地道后，来到一片地下空间中。
因为他的第二位老师，在这下面！
与此同时，亚亚钻进地道的举动，都被正在厨房洗碗的库里神父感知到了，就听他冷哼一声道：“哼，臭小子又跑出去鬼混！学什么不好，跟那个老鬼学鬼画图。”
“啊对对对，我的阵纹术是鬼画图，你那引以为傲的医术也不见得有多高明！你能把死人复活吗？不能吧？不能就闭嘴！没礼貌的小东西！”
突兀的声音，在库里神父的识海中浮现。
那个声音幽暗深沉，却又无比沧桑，它的每一个音节仿佛都是一段沉重的历史，压得库里神父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后，那个声音更是显现出一道道图案奇特的阵纹，萦绕在库里神父周身，将其团团围住。
粗略看去，这些图案仅仅只是普通的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但若仔细了看去，这每一道阵纹居然都是一头头凶猛的洪荒异兽！
燃烧着身体的火凰，伫立着通天之躯的奇异植物，浑身长满倒刺的奇异虫兽，如太阳般耀眼的金羽飞禽
这些潜藏在简易阵纹中的绝世凶兽，此刻牢牢锁定着库里神父的，似乎只要施术者略动心神，这些奇异的阵纹就可以爆发出惊天动力的伟力！
但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库里神父也没有半分示弱之意，青岚色的圣心被激发，一团罡风由内而外，将其牢牢包裹住，外旋的气流不断摩擦着空气，宛若致命的刀刃般发出刺耳的声音。
二者僵持之际，库里神父更是直接嘲讽道：“行，您毕竟年纪大，您厉害，记得多教亚亚一些，免得他一出门就被人打死！这小鬼嘴巴欠着呢！”
阵纹的主人也不示弱道：“不劳你这个小辈费心，你的本事亚亚没有圣心可学不了，我的阵纹术，哪怕是没有圣心，一样能发挥出强大的威能！再加上那小子精神力本就异于常人，比起同期修炼圣心的人，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哼！”
“哼！”
正当两个声音互相斗嘴之时，亚亚已经顺着房间里的地道，来到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