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峰回
中午的时候,偷偷回了趟家,恰巧被爷爷看到。以为得挨骂,结果他叫住我,说道:“建设,知道你卓爷爷昨天为什么来我家吗?a大今年没人读高三,小小一个女孩子家,独自走夜路,连我都不放心。这小周也真是没事干,好好的给亚男那丫头找什么补习老师啊!”
我看着爷爷花白的头发,不禁微笑。“爷爷,你爱屋及乌是没错,可人家周叔叔望女成凤也没错啊。”第一文华自己也觉得好笑,故意板着个脸,轻敲了一下孙子的脑袋,“你这小子,就你嘴贫。从今天开始,晚上你送了小小再回来。”
“好。”我极快的回答着,心脏没来由地颤了一下。现在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只是下意识地觉着,还能留着些丝联系,也是好事。反正没有未来,维持现状自我麻醉至少没那么痛苦。
“哦,对了,书别念得太累,失了兴趣,变成和尚撞钟,顶多是个合格的和尚,成不了大师。昨天看你精神不济,还硬撑到那么晚,得不偿失。学习重要,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知道不?听周妈讲,今天没吃早饭就跑了,下次不许这样。”第一文华如同总结发言般,一顺溜的交代着。我一顺声地应着,人早已经跑上了二楼。
晚上放学后,我们兵分两路。阿武因为跟我回家复习,就和我一道先送深蓝回家,其他三个人一路回大院。幸亏有阿武陪着,不然我真不知道,经历了爱慕之情的洗礼,独自面对深蓝,装个称职的哥哥,我真的能演好这个角色吗?
十点多了,a大的校园,除了主干道上可以看到稀稀拉拉几个晚归的学生,凉亭、回廊里偶尔有对呢喃的恋人,只有清冷的月光洒满校区。
整个校园静悄悄的,初夏的蝉儿,耐不住寂寞,不甘的为自己短暂的生命,拼了命的唱着“吱啊、吱啊”的赞歌。远处的树影里偶尔会窜出只把只游荡的野猫,那猫眼泛着幽幽的黄光,冷冷的在远处凝视着你,等到人们靠近了,才“喵呜”一声,窜进树丛。
初夏的凉风,吹得人通体舒畅。有时候,风声略紧,穿过紧密的枝桠,似乎有了嗤嗤的回旋,映着夜色,来回穿梭。
自行车链条重复着“咔哒、咔哒”单调的机械声。在清冷的月色下,拉出三道细长的人影。陈开武是个热闹惯了的人,平时五个人一道,总有说不完的话。
第一今天是铁了心不想开口讲话,阿武实在是走不惯这么清冷的路,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卓深蓝讲话:
“卓深蓝,说老实话,让我一个人走这种路我都瘆得慌。不愧是高级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都不带人气儿的。”
深蓝不禁好笑:“陈开武,有你这样讲话的吗?就送我回个家,至于勉强成这样的吗?不带名不带姓的把我爷爷给骂进去了。”
阿武不禁着了急,抬了一只手搔搔头发,“我说我的小姑奶奶,这不没人讲话,闷得慌嘛,我干嘛非得骂你爷爷呀?”
陈开武回想了一下,扑哧先笑出声:“不过刚刚那话是有点歧义啊。我绝没拐着弯儿调侃卓爷爷的心思,纯属口误,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这次吧。”
“算了,看在你们好心相送的份上,先原谅你了。”
“那咱换个话题,给我讲讲你们家和第一家究竟什么亲戚关系吧?我都好奇死了。”我的心一“咯噔”,暗暗埋汰这个少根筋的主儿,先问问我这正主儿想不想知道再开口呀!
有一个直爽的朋友,多数时候是个愉快的经历。但总有那么几次,他那不怎么峰回路转的脑纹路,会让你措手不及而他却绝不自知。就像现在,绝不拐弯的直白,凌迟着我的神经,真是交友不慎!
深蓝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第一建设的奶奶是我的姨奶奶啊。我没见过,不过听我爷爷讲可是个十足十的大美女加才女。可惜武家就得了这么一个小姐,那么聪明的一户人家,怎么没多生几个孩子呀。武家太爷和我家老姑奶奶过世后,老太太将她接到阳城,一直住在我们老家大宅,我家老太太一直巴着我爷爷能娶了她呢!”
“那不就是近亲结婚了,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没现在你们两个这么聪明。”阿武嚷嚷着。
“什么嘛!怎么会是近亲结婚?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第一建设,你讲给陈开武听听怎么回事?”
我一愣神。什么怎么回事,怎么就不是近亲结婚了?怎么就没有血缘关系了?没精打采地说道:“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奶奶是爷爷心里的女神,听说过他们相恋成亲的事情,关于奶奶的身世没听爷爷提起过。”
“啊,你居然不知道呀。算了,我来说吧。我也是今天早晨非缠着爷爷告诉我的。我的姨奶奶也就是第一建设的奶奶叫武雪娟,是山西运城武家的独苗苗。是武家太爷和他前妻的孩子。我家老姑奶奶在北京念书的时候,认识了武家太爷并且爱上了他,死活不嫁别人。后来等到武家太爷的妻子过世后,她就嫁了过去。……”
“别,别讲了,我一个头三个大,姨奶奶、姑奶奶的,什么复杂关系嘛。”阿武完全听糊涂了。
深蓝的老姑奶奶是我奶奶的继母,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猛地刹住车,又一把抓住了卓深蓝的手臂,下死力刹住了两辆车,“第一建设,你干嘛呀,弄疼我了。刚刚太危险了吧。”卓深蓝苦着脸不禁叫出了声。
第一建设急忙松了手,热切的注视着卓深蓝,双手磨搓,一叠声地道着歉:“深蓝,对不住,对不住。我失态了,我只是太好奇了。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太出乎意料了。”
第一建设觉得自己掩饰得很辛苦,明明想欢笑、想大声歌唱,却不能够。原来以为如果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就让自己一个人带着爱情最初的模样孤独老去。原来,那“不能”是自己幻化的不能,根本从没存在过。他的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耳边只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砰咚、砰咚”剧烈跳动的声音。血色上涌,脑中一片空白。喜悦来得太快,砸蒙了这个男孩。
急于证实自己听到的事实,第一建设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竭力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清晰地讲着,“我奶奶是你家姑奶奶的继女,也就是说她和你们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虽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然后像个等着特赦的死囚,专注而期待地看着卓深蓝。
“嗯,本来就是这样啊。”深蓝一脸奇怪地看着第一建设,又看看阿武,那家伙还没回过神来,兀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盘算着。
第一建设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昨天晚上,当他询问自己和卓深蓝是不是表兄妹时,爷爷讲的话,“呵呵,某种程度上正是这样。”更加应证了深蓝讲的一切。原来这世界上真正恼人的,是妄自猜测,自寻烦恼。
第一同学憋着笑,一本正经的快速说道,“阿武、深蓝,我忽然想到忘了重要的东西在学校门卫那儿,我去下学校。阿武,待会我家见。”不等那两个人反应过来,已经一溜烟转头,往a大校门方向骑去。出了校门,脸上再也忍不住放大的笑容。松开车把手,迎着晚风张开双臂,仰天发出长长的呼叫“啊——”
晚风轻抚,蝉儿在树上快乐的唱着生命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