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旧梦

    当天晚上裴彦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五六岁的年纪。

    那时候，他和母亲生活在一个破烂的小巷子里，后来为了生计，他的母亲在他人的介绍下踏入了经商的行业。

    他们逐渐聚少离多，裴彦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大黄待在一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邻里的人们开始传些他母亲的闲言碎语。

    “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带孩子，跑去外边厮混，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勾当，听说赚了不少银子呢！”

    “要我说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年纪轻轻就怀了孩子，却不见孩子他爸，谁知道这是哪家的野种呢？”

    ……

    “少爷，他们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别理会他们。”

    “大黄。”裴彦抬起头看他，露出他那一双惹人怜爱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们说我母亲是坏女人，可我觉得他们错了，书上描写的坏人不是这样的。”

    “他们当然错了，夫人怎么会是坏人。”

    “那他们就是说错了，书上说这叫做冤枉，我要为母亲沉冤昭雪。”小小年纪的他，单凭着自己浅薄的知识就可以明辨是非，可是很多大人却不懂。

    大黄拦住了他，说他们的实力太弱，冲上去只会以卵击石。

    他知道这个成语，可是他又不是鸡蛋，那些人也不是石头。

    于是大黄继续跟他解释道：“有些人只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他们不在乎真相，甚至等你告诉他们真相时，他们还会觉得你骂他们愚蠢。”

    “我不懂！”小小年纪的他不明白那么高深的道理，他只知道那些人误会了他的母亲，他很难过，想要为母亲做些什么。

    可惜最终他还是被大黄抱走了，没能如愿。

    那时的他十分天真，他的认知仅仅自于书中所描绘的四方世界，但很快他就为他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他永远忘不了那段时光，即使他在梦中清晰地认识到，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可他还是会战栗、会害怕。

    他看见年少的自己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周围的一切事物对他而言，都是如此的巨大、恐怖。

    当时他急切地想要回家，可是他不知道回家的路，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

    就在他眼含热泪，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的时候，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朋友，你是找不到阿爸阿妈了吗？别哭，奶奶带你去找。”

    别答应她！

    裴彦的背后瞬间透出一层冷汗，他想要阻止小时候的自己，却只能抓住一片虚空。

    没用的，一如许多次梦中的那般，年少时的他把自己的手递给了这位看似善良的老太太，在他痛苦的神色里一步步走向了那个宛若地狱的地方。

    一时间，痛苦的记忆变成了一幅幅陈旧的画卷，如走马灯花一般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裴彦猛地从梦中惊醒，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梁，他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都过去了，裴彦。

    他这般告诉自己，窗外仍是一片漆黑，屋内的烛火却已经燃尽。他重新点燃一盏烛火，光亮虽小，却让他的心情渐渐安定了下来。

    裴彦重新躺在床上，却久久未能入眠，他强迫自己回想起当年他亲手杀死那个老太太的时刻。

    那个魔鬼已经死了。

    他对自己说道，你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裴彦了。

    那些欺骗你的、诋毁你的全都已经下地狱了。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播放着街坊邻居凄惨的死状，还有那家人贩子店铺里，所有坏人的尖叫声……对旁人来说瘆人的场景，在这时总能给他心安。

    都过去了。

    裴彦闭着眼，喃喃道。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