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未央（1）
从破皮箱里取出几沓美金，吴所以急匆匆出门，坐上出租车直奔理州新城最大的商场。
商场里人来人往，咨询台小姑娘了解清楚诉求后，推荐吴所以去缇芬尼品牌店。
“这是今年设计师的最新款。”
“不要最新款。经典的推荐几个。”
“好的。”女经理微笑着，优雅转身去内室开保险柜。
“这几款是真诚系列、这款是美好系列、这款是诺言系列……经典款里这几款是最受欢迎的，店里现货现在也就这么几只。你如果有心仪的样式我们也可以订制，不过时间会久些。”
吴所以小心挑选，除了颜色他没看出太大区别。
“您眼光真好，这款是amour，法语爱的意思……老经典款了。”女经理察言观色，感觉吴所以似乎心仪某一款，便用轻柔的声音仔细介绍：“主钻188克拉。g色。vs2净度。双层珠链式边镶钻石，光晕极为迷人……”
“多少钱？”吴所以打断她，直接问。
“九万六。”
“能打折么？”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现在暂时没有活动，不过你可以先成为我们的尊享会员……”
“不需要。”吴所以摆摆手，婚戒一辈子买一次就足够了。“收美金么？”他又问。
“美金？”女经理愣了愣，随后笑颜绽放：“当然收啊！”
“那个……还需要麻烦你。”吴所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女孩儿的婚戒是男的买，男人婚戒是女方去买？还是也要我自己准备？”
墨墨睁开眼睛，男人却没在身边。
“所以？老公……”她呼唤了几声，房间中回荡着她的声音，却没人回应。
“混蛋！”女人张嘴骂。哪儿有这样的？吃干抹净人就跑没了？“混蛋王八蛋臭流氓狗男人死男人！”她非常生气，气得浑身颤抖、脑子里嗡嗡作响。狗男人跑哪儿去了？跑哪儿去啦？又用不着吃早餐，现在都快中午了！
挽了个发髻，粗粗洗漱后墨墨肿着眼泡动手收拾房间。被子掀开，一塌糊涂的床单揉成一团扔进洗衣机，被套换下来揉成一团也扔进去，床边衣服捡起来都扔进去！做完一切后她坐在床边发呆。真安静啊！房间内少了一个人之后竟会这么安静。
想让老娘主动先给你打电话？做梦吧混蛋！今天的事情我必须记在小本本上！
不会真偷跑了吧？墨墨捂着脸，委屈的泪水悄悄流出来。
午餐时间过后，吴所以兴高采烈回到店里，一进门他就愣在原地。店门边摆着一口旅行箱，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吴所以的烂东西！请拿走！”
“啥意思？”摸不着头脑的男人指着皮箱问李瑛。
李瑛耸耸肩，若无其事去收尾自己的工作。
“这啥意思？”拽住小u，吴所以着急地问：“墨墨呢？”
小u翻了个白眼给他，指指天花板。
搞什么鬼？吴所以拍拍自己后脑勺，这是要干啥？拎着箱子走到卧室门口推门，推不开。
“老婆？”吴所以轻轻敲门：“开门啊？”
门里没动静。
“开门啊。”吴所以贴着门缝小声呼唤：“我知道你在里面呢。把门开开啊，给你惊喜。”
还是没动静。
“不要闹啦。乖。开门啊？”吴所以想了想，唱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我是你老公，我要进来……”
门里哧的一声女人笑，然后是带着哭腔的笑骂声：“滚蛋！滚蛋！”
“啧！你这小兔子不乖啊。”吴所以用手指甲挠门，声音低沉：“我是大灰狼！我要进来！开门！快开门！别让孩子们听见了笑话。”
“你给我滚……”
“不会滚。要不你教教我？”
门刚打开一条缝，吴所以不管不顾硬用脚挤进去。反正他就是耍赖，要不你狠心把我脚夹断了，要不就开门。
女人没办法，猛地回身去趴在床上嘤嘤哭。
“怎么了这是？”吴所以蹲跪在床边，温柔耐心地询问：“我又哪儿惹您不高兴了？”
女人脸扭向里面，继续嘤嘤哭。
“好。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你打我出气好不好？别把自己哭坏了。”
“下次……还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女人肿着眼泡坐起来，一边哽咽一边使劲掐他，逮着哪里就掐哪里！
“别累着、别累着……”吴所以不敢反抗，强忍皮肉疼把她搂在怀里，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女人因为什么而委屈发火。
出完气，挣扎得又有点累，墨墨才心不甘情不愿停手被他抱着。“你不是走了吗？”她抽泣着问：“走了干嘛还回来啊？”
“我走哪儿去啊？这是咱俩的家，我走了去哪儿啊？”男人瞪着眼睛。
回答中有墨墨满意的字眼，说话语气便温柔些：“那你一早上爬起来跑哪儿去了？午饭都不回来吃。”
“我……”吴所以想了想。自己有点太心急，这好像的确是他的过错。
“说啊！”得不到满意回答，女人又开始挣扎。
“停！”吴所以先搂紧又放手，自己站起身来：“你先坐好了。坐稳了！我告诉你原因。”
女人肿着眼泡、撅着嘴坐直身体。
吴所以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铛铛铛等……”他从怀里掏出包装精美的首饰盒，单膝下跪双手呈上。
跪呈一分钟居然没人接？
吴所以偷偷抬眼窥视，女人圆睁双眼、双手捂嘴。
“我说夫人啊，你是接还是不接啊？”吴所以哼哼着，单膝下跪平衡有点难把握。
“啦啦啦！吴所以你可以啊，居然还偷偷存了那么多钱？”墨墨手指拈着大钻戒在光线下旋转，心里极为满足。
“老婆本儿呗。”吴所以嘿嘿乐，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看女人转圈。
“呐！这次饶过你。回头都上缴。”
“哎？你怎么不讲理呢？结婚办事儿的钱你出啊？”
“我出就我出。”
“好好好。都给你都给你……”吴所以拽过来一个枕头抱着，有点扎？枕套呢？他转头四下扫视，奇怪地问：“床单被罩都哪儿去了？”
“洗了。”
“啊？”吴所以猛然坐起来：“你怎么给洗啦！”
“对啊！”墨墨脸涨红：“那么脏……”
小u眼尖，墨墨刚下楼她就盯上亮闪闪。“哇！”她不敢伸手直接去摸，而是抱着墨墨的腰肢央求看看：“是不是缇芬尼啊？”
“对啊！”墨墨炫耀。
“哇！姐姐你可真幸福。”小u的眼睛里泛着桃花，忍不住伸手要去碰。
“看完了。去干活儿去。”墨墨用没戒指的手搡她。
“哦。”
“我们俩出去一趟。你看好家。”
“好……”小u拉长音，回到吧台内脑袋枕着胳膊，看两个人甜甜蜜蜜相互偎依着出门。这要是没情况才怪呢！当我小孩子？两人离开后她觉得无聊，拿起手机给李瑛发微信八卦自己的猜测。
“真的啊！”惊讶猫脸动图表情。
“钻戒都买了。还是缇芬尼！大牌子！”
“有照片没？”
小u一拍大腿！忘了！
捂着口鼻挡住灰尘，墨墨盯着男人从床下拖出旧皮箱。
“铛铛铛等……”
箱子打开，墨墨双眼大放光芒！
“夫人请清点。”吴所以很得意，用戏腔说着话：“美金，三十七万元整。”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墨墨捂着心口。
“我们家遗产啊。你看这钞票都是旧的，民国时候的……”吴所以扯谎。
“你居然一直瞒着我？”
“没瞒着啊……你也没问啊？”
墨墨努力回忆，自己好像还真只提过要求，从来没问过吴所以有多少家产。
“我的！”蹲下身合上旧皮箱盖子，墨墨用手按住强势表态。
“好……你的你的都是你的。你是我的。”狗男人弯腰，撅着嘴唇凑过来。
亲一下可以，权当奖励呗，不过等等。“为什么不存银行啊？”女人往后躲，开口先问。
“存银行？”吴所以呵呵笑：“开什么玩笑。你以为现在的银行还是好人？他们发行的实体金条都是假的，铅铁坨子上镀层金。咱家这可是外汇哦，硬通货！这笔美金要是存进银行，再想取出来可就费劲了……”
“金条还有假的？”
“当然了。”吴所以坐在床上冲自己女人招手：“你过来我和你细说。”
“银行怎么能这么做啊？那以后还有谁相信它？”墨墨坐到床上：“金条用铁做？那也太夸张了吧……哎，讨厌！我正想事情呢……”
“有什么好想的？现金放手里多安稳……”
“哎……哎……讨厌……”
还是家里好。吴所以琢磨着。独栋小楼，谁都不会打扰，谁也不会来打扰。
“搬到这里住么？”墨墨慵懒地枕着男人的胸膛。搬家好麻烦啊……
“对啊。”吴所以说：“这里才是咱们自己家，你那儿是租的别人房子。等搬过来，你想怎么着都行。等咖啡馆租期满了，这儿一楼都归你折腾，还省房租呢。”
木渔咖啡店房租一年支出要七万，全省下来也是不少钱。
“……如果没有压力想旅游咱俩就去旅游，想去海岛就去海岛，想开个小店咱们就买块地，国外都是私产，买了就是自己的……”
嗯嗯嗯！自己好久都没有旅游了，狗男人有钱还藏着不说！
“明天呢，你问问李瑛和小u。李瑛房子租期还没完，现在离开能不能退押金还不知道，要不能退，还是有点亏的。小u之前不是一直吵吵着想出来独立么？也可以先让她住在店里一段时间，帮忙看着店，顺便适应适应自己过日子……”
女人打了个哈欠。男人的怀抱真温暖。
“不说了。你睡吧……”吴所以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
女人微不可查地点头，没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稳。
其实还有好多事情没说呢。吴所以睁着眼睛，他有些疲惫，但被不停冒出的杂乱心思所影响而无法入睡。
结婚前要拍婚纱，理州古城有众多摄影工作室，空闲的时候要亲自去走访一下，挑选一家水平最高的。婚宴在哪里开呢？要请谁呢？墨墨的朋友不多，亲人也很少听她提起过——这点倒是和吴所以有点类似。
提到墨墨的亲人，婚前是不是还要去一趟她家里拜访呢？毕竟自己把人家的白菜拱了，不登门亲自说明似乎不妥。除了她的亲人朋友，自己还要请谁呢？阿狱肯定要请不用说，但能不能来是不知道的。老蒋、老先生、涂大师、还有……蜀都老和尚，这些人都要礼貌地发函邀请，十有八九是不会来的——人可以不来，但会不会有礼物到呢？吴所以嘿嘿傻笑了几声，担心吵醒小女人，又强行把心情稳定下来。
剩下的，自己这边能请又会来的，只有理州这些关系好些的客户了：王会长、陈经理、李警官等等。这些人也就是找个正当理由来喝酒，顺便折腾折腾……不过这些人凑一凑，就足够撑自家场面了吧？
至于自己的亲戚？算了吧。
还有那些曾经的同学？也算了吧。
吴所以不想考虑这些人，自从离开理州去京城上学后，他与他们的生活几乎再没有交集。京城七年混迹后归乡，隐藏在老房子里又是四年多，如今路上大家相逢都认不出彼此——忽然收到婚礼邀请，别再认为自己是要份子钱的。
婚礼完美结束后是婚后生活，这更要好好计划。
吴所以的真实工作性质太惊世骇俗，即使亲自说给墨墨，她也不一定相信。要不要继续瞒着呢？不过对怀里的小妞儿而言，自己男人做什么工作根本无所谓，只要不犯法，能挣钱回来就全都ok，因此瞒着也没什么——被发现了就再喂小药丸，来世还能不忘了自己……
最重要的，也是婚后生活最难以逾越的问题，就是女儿听夏的存在了。这个要怎么开口说呢？不说是不可能的，大家早晚要面对——其实现在说都已经有点晚了，应该在发生实质关系前就坦白，现在才说会不会造成误会呢？
而且，用什么方法说才能不让小妞儿反应过激呢？
关上门往地上一跪，直接坦白？不妥。这样双方都没退路。
借着酒劲说实话？更不妥！不提事情本身，小妞儿本来就烦他喝酒抽烟。
让李瑛代为转达？把故事说得悲惨点？似乎更不妥。李瑛那大傻妞儿上来肯定就会直接怼：墨墨姐我告诉你啊！你家男人外面有个私生女！然后吴所以没办法想象自己的下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下场会很悲惨……
怎么办呢？吴所以皱紧眉头。还真是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要不然，先不说？先瞒着？万一找不到女儿，岂不是能一直隐瞒下去？
不妥不妥！吴所以啊，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能找了新老婆就忘了旧闺女呢？那女人信里虽未明着要求自己去寻女儿，但字里行间都表达了担忧与不舍，这比明着要求更要命。现在暂时没有动身去寻找，仅仅是因为毫无线索而已……深深叹口了气，吴所以推翻刚才的结论——他有女儿的名字，有罗盘，又有钱了，是可以立刻去寻找的。
“怎么了？”女人被男人叹气声惊动，嗫喏着。
“没事儿……”吴所以侧身搂紧她，亲吻她的眼睛。
两个人，都是自己生命中没办法割舍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