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三娘
“这位公子，不是要买奴家的胭脂吗？怎么却逗留在此地呢？”
空谷幽兰，铃铛脆响。
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身着单薄绸缎，宛如眨眼即逝的昙花。
“小阮！是你吗？小阮，你果然还活着！”
楚凌霄瞪大双目，呆若木鸡。
晶莹的泪珠扑簌而出，连疯魔的气血也悄然消退。
“小阮！”
“软你奶奶的腿儿！逞凶犯你还敢叫嚷？”
何成道摸出大铁锤，朝着楚凌霄脑袋上砸去。
“少爷小心！”
熊瓮瞳孔一震，整个人挣扎着又挡在楚凌霄身前，顿时脑袋上被这不知深浅的一锤敲出大包。
“啊？大黑脸儿，怎么是你？”
何成道满眼惊愕，怎会料到这黑脸壮汉倒是护主心切，竟然拖着伤躯挡在他的面前。
“贱民！休伤我家少爷！”
熊瓮胸中气闷无比，他本军中万人敌，堂堂七品武夫如今却是只能挨揍，眼前的乡野小民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我偏要！小白脸，吃我一锤！”
人非草木，谁没有三分血气？何成道可懒得理会眼前的大傻帽，抡起铁锤就朝着发呆的楚凌霄砸去。
“不！”
熊瓮惊呼一声，满眼惊骇，身形一顿便再次挡下这一记黑锤。
哐！
沉闷的声音响起，宛如钢铁交击，一个拳头大的鼓包迅速冒出头。
这下，八尺黑脸大汉，不仅胸前带伤挂彩，就连脑袋上也是“头角峥嵘”，显得极为气势迫人。
“少年！住手吧，你与我家少爷并无恩怨，此番全是熊某人有错在先。我这里有十斤赤金相赠，不如你我就此打住吧！”
熊瓮一张四方脸上满是苦笑，眼神里的暴戾之气也是悄然收紧，将右手紧握收在身后，左手则是抵住右胸，态度可谓极其诚恳。
“算了，本就无冤无仇。你的金子嘛，我也不要，能不能把那把剑送给我？”
何成道紧紧盯着游龙剑，眼神炽热道。
“呔！小小黑脸，莫要不识抬举。若不是我家少爷有命令不得伤你，我这酒坛大的拳头可不讲道理！”
熊瓮顿时被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这三尺游龙剑，乃天底下拍得上号的神兵利器，岂能随意交予眼前的山野乡民？这哪里是不要钱，这分明是要钱不要命！
“哎！大黑脸，你别急啊。你问问你家少爷，我这里也有不少好东西呢，咱们可以交换的看嘛。放心，我何成道不会糊弄人。”
少年面带笑意，敲敲自己的竹筐，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
熊瓮顿时感觉有些结巴，眼前这厮宛如一块狗皮膏药，竟然粘了上来，要是耽搁少爷的大事，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好！你随我去那天香阁，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宝贝能换我的游龙剑！”
楚凌霄终于恋恋不舍的回过神来，面带红晕眼眸明亮，显然精神头极为不错，如今说起话来，语气也柔和不少。
“少爷不可，这可是当世神兵啊！”
“我意已决！”
熊瓮紧紧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在楚凌霄身后，至于一旁的何成道则搓搓手，兴致勃勃的跟了上去。
“这卧龙，怕是要乱了啊！”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神仙，简直是天上一般的人物！”
“刚刚那把剑，似乎是传说中的游龙剑，相传其中封印着前朝金龙残魂！”
……
脂水河岸，天香阁。
她赤裸双足，羊脂玉般散着月华光辉，白皙的脚腕盈盈一握，挂着红线串着的铜铃铛，长发如墨飘然落在柔弱的双肩两侧，一袭淡灰色的衣衫遮掩着玲珑曲线，鹅颈美的恰到好处，左眼眼眉处一颗针眼美人痣。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吗？小阮是你吗？”
楚凌霄微微颤栗，眼眸中竟涌出滚滚热泪来，随即一步上前抱着眼前的“小阮”嚎啕大哭。
悲伤哀鸣，情至深处竟不能自已。
“喂？你哭什么哭啊！大不了，我不要你的宝贝了嘛。”
“唉，小黑脸，你知道什么！当初我家少爷和阮小姐天作之合，只可惜……”
熊瓮一把将何成道嘴巴堵上，顶着头上两个大包哀声叹气，看着一旁的十三娘竟然也掉下热泪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呜呜！放开我！”
“咯咯！这位公子，这里是天香阁，奴家是十三娘，你莫不是认错了人？这天下之大，广袤无垠，长得相像也不见得是怪事。”
十三娘妖娆一笑，轻摇手中团扇，媚眼如丝淡然说道。
“小阮！你连我也忘了吗？这张脸，你也忘了吗？”
楚凌霄瞪大眼眸，旋即一掌扣在自己脸上，痛苦呜咽道。
“公子！你没事吧？”
十三娘心中惶恐，眼前的少年郎衣着不发，一旁的大汉气势迫人，若出了事，恐怕苦头有够她吃的。
“我未曾忘了你，你怎可忘了我？”
咔！
“公子！不可以真貌示人！啊！臭小子，你敢咬我！”
熊瓮急得大叫，自己的手却又被身旁的野小子咬的疼痛无比，再去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呃！”
“公子！”
“怎么会？”
这一刻何成道呆若木鸡、熊瓮紧闭双眼，一旁的十三娘团扇惊落地面，整个厢房霍然明亮，宛如一轮明月光彩照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世上难道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十三娘喃喃自语，眼神却根本离不开眼前的妙人，一种难以言衷的情绪在少女心头绽放。
“这小白脸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唔！”
何成道睁大眼眸，张大嘴巴惊呼不已。
而一旁的熊瓮，却是紧闭双眼，口中默念“罪过”。
“你们快快闭上眼睛，不然沉沦幻象，险死还生呐！”
壮汉一把捂住身旁少年的眼睛，一边大声呵斥呆滞的十三娘。
“小阮！你忘了我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一辈子共白头，怎么你会撇下我离开？”
楚凌霄宛若谪仙，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弦，而他的话更是催人泪下。
十三娘嘟嘟嘴。
她心中莫名腾起一股醋意来，怎么会有人抛下如此的神仙般痴情的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