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枳实
第五十九章
过完年又要接着回医院补实习，虽然分数还没有出来，但听取前辈们的经验，言笑笑过完年就开始着手准备复试了。
宿舍里还清闲的只剩下宁婧一个人，她没有考研，凭借之前考的教师资格证，和亲戚家的一些人脉关系，在她对象家的县城初中找了份生物老师的工作，初中生物课对医学生来说并不难，现在她只等完成毕业考试，拿到毕业证，就可以回家入职了。
她未来的规划也非常明确，她打算在毕业后就开始和她男朋友备孕，第一个孩子满两岁之后再生第二个，然后一家人安稳幸福地生活在小县城。
言笑笑有时候会羡慕她一目了然、简单平淡的未来，但如果真让她选择，她大概不会那么容易甘于平淡。
言笑笑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天马行空的言笑笑，聂清湛只是给了她重新展开翅膀的能力与动力。
补实习结束在二月底，言笑笑出科后刚收拾好行李打算去首都和聂清湛重聚，又接到了学校的返校通知，四天后新学期就要开学。
虽然大五已经没有课了，但为了学生的安全，以及即将到来的校招、毕业考试，学校还是强制要求没有找到工作的每个学生都返校呆着。
通知一出大家纷纷怨声载道，都说有没有课，回去就天天在宿舍躺着吗？
辅导员直接在班群发出一张截图，是张希芸发给她的请假消息，说她已经在首都定居下来并找到了工作，问辅导员如果工作单位愿意开证明，她能不能不返校。
辅导员用这张图给大家做榜样，并说：“你们谁要是能像张希芸同学一样，已经找到了工作，我也批准你们不用返校。”
显然言笑笑宿舍的四个人没办法在短短几天时间里给自己找到工作，加上返校时间距离现在只有四天，宿舍四个人索性都不打算回去了。
宁婧男朋友正好最近有时间，正好从老家过来陪宁婧，于是宁婧一拍脑袋，索性联系了摄影工作室，她想利用这四天拍一组在学校的婚纱照，并邀请三位室友和她一起。
“你不是拍过了吗？”尚思弦最近天天宅在宿舍，除了吃就是躺着，胖了好几斤，现在有点排斥照相。
“之前为了办酒，急着在县里的影楼拍的，都是内景，感觉影楼摄影师水平也不太好，我老公答应我以后要来学校补拍一次外景的。”宁婧说着摇了摇尚思弦的胳膊，“为了纪念我和我老公在学校认识的嘛，你们也是我大学最好的姐妹，我想让你们也一起。”
她都这样说了，尚思弦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立刻拍胸脯承诺：“放心吧，我今晚就不吃饭了，能瘦一点是一点！”
言笑笑和齐杏也欣然同意，宁婧还问言笑笑：“你跟你老公什么时候拍婚纱照呀，我这次找的这个摄影工作室样片都特别好看，要不要推给你？”
言笑笑还没考虑到这一步，但她还是接受了宁婧的好意，存下了那个摄影工作室的联系方式。
晚上言笑笑在视频通话时，跟聂清湛提了一下什么时候办婚礼，以及婚纱照这种事，并道：“要不是室友提醒，我都没怎么想过，好麻烦的样子，你要是也觉得麻烦，咱们不办婚礼也行，反正都领过证了。”
聂清湛表情有些诧异：“你不想穿婚纱吗？”
言笑笑怎么可能不想，但是以她从小到大参加别人婚礼的经验来看——“我太不想自己穿着婚纱在台上被司仪调侃，然后亲朋好友在下面吃饭。”
聂清湛扶额，然后告诉她：“婚礼已经在准备了，我、你爸妈和我爸妈已经把麻烦的事解决差不多了，本来想着等你复试结束，当作惊喜告诉你的。”
言笑笑眨了眨眼睛，那这个惊喜瞒得可真好，她还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
“放心，不会有调侃我们的司仪，也不会有吃饭的宾客，宴席和典礼部分是分开的。”聂清湛补充道。
言笑笑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两家人加上聂清湛，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安心的，但是她必须强调一点：“聂清湛，婚纱我得自己选！”
在大学校园里拍婚纱照，对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来说还是件挺难得一见的事情的，任谁路过都要多看一眼，好在还有三天才正式开学，现在在学校的人不多。
宁婧请来的摄影师带了两个助理，一个举着打光板，另一个用行李箱带着服装道具之类的，除了宁婧自己选的婚纱和西装，还给新娘的三个闺蜜带来了服装，是三条抹胸及膝的珍珠色纱裙。
早春的天气穿成这样实在是一种煎熬，言笑笑、齐杏和尚思弦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边帮宁婧牵裙子、拿外套，边等需要自己出镜的时候。
好在婚纱照的主角永远是新郎新娘，需要言笑笑她们脱下外套的时候并不多。
宁婧家部长的西装也单薄了些，冻得直搓手，忍不住埋怨道：“为什么这个季节来拍照，这不是受罪吗？”
宁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撒娇道：“哎呀，你不是只有这个时候有时间过来吗。”
在温度的趋势下，每个人都追求着高效率，很快就完成了大多数的双人的拍摄计划。
“好，现在咱们来拍和闺蜜们一起的。”摄影师向久候的三人招招手。
言笑笑、齐杏和尚思弦脱下外套，冷风一下子在肩头吹起一层鸡皮疙瘩，言笑笑用力搓了搓胳膊：“好冷啊。”
齐杏哆嗦着去摸一直光着胳膊的宁婧的手：“婧，你不冷吗？”
宁婧面色云淡风轻：“我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摄影师安排了一个四个女生挽着手在路上走，部长迎面走来，宁婧羞涩低头的情景。
但是因为室友们彼此之间实在太熟了，彼此什么样子都见过，每次宁婧要做出羞涩的样子，就总有人会笑场。
“来，准备了，一二三——”
“噗嗤！”
所有人一起对发出笑声的齐杏怒目而视，齐杏捂着腰笑得转过身去，“对不起对不起。”
“齐杏！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宁婧本身要一遍遍做出娇羞的样子就已经很尴尬了，被笑得更是有些怀疑自我。
齐杏据理力争：“不能全怪我，上次是笑笑先开始的，上上次是我们三个一起。”
眼看宁婧的怒火就要蔓延到自己，言笑笑连忙道：“你家部长也在笑！”
宁婧在三位努力忍着笑只等看热闹的室友中间犹豫了一下，气鼓鼓地决定先去打自家人，她向部长扑过去要拧他耳朵，部长笑着求饶，边躲闪边顺势去搂她的腰。
摄影师眼睛一亮，端起相机对着这个画面连连抓拍。
等战局平息了，四个女生凑过去看，尚思弦第一个满意点头：“这才是我们的日常吧，比刚才那样自然多了。”
齐杏有些不满意：“为什么我和言笑笑在旁边笑得感觉有点猥琐？”
言笑笑也不满道：“你说自己猥琐就算了，别带上我啊。”
宁婧笑道：“你俩本来就猥琐，就是你俩拱火的。”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模范情侣吗？”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大家一起回头，就看一位面生的老师边往这走边笑着说，脸上堆积得热情过于浓郁了些，言笑笑在那一瞬间脑子里排好了一出大戏。
然而宁婧一开口便打消了她的联想：“是学生会的老师，我们以前在学生会的时候经常协助他的工作。”
说着便和部长一起迎了上去打招呼寒暄。
“他这个语气，我还以为是什么爱而不得的前任过来阴阳怪气了。”齐杏悄悄在言笑笑和尚思弦耳边说。
言笑笑激动地点头：“对吧！我刚才也这么以为！”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尚思弦摇头，往旁边挪了一步和这俩二货划清界限。
陪宁婧拍完婚纱照，四个人便回宿舍先换衣服。
难得穿这么好看的小礼服，脱下来之前，四个人又在宿舍美美自拍了一会，然后宁婧下楼和部长出去吃饭，顺便还衣服。
齐杏和尚思弦换了衣服，舍不得洗掉脸上精心化的妆，打算顺便再出去逛个街吃个饭。
言笑笑走了一天已经累得不想再出门了，于是自己留在了宿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爬到床上躺着。
她翻着手机相册，挑出最满意的一张单人自拍发给了聂清湛。
结果聂清湛看着那张只露出肩头的照片，迟疑地问她：“你……没穿衣服？”
言笑笑气得直接回了一句：“对，我就这样在学校裸奔了一天！”
聂清湛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言笑笑又忘了不能随便跟从来不开玩笑的人开玩笑，害怕他真当真了，接起视频，又好笑又好气地解释道：“我穿衣服了，是抹胸的款式！”
她在自己胸前比划：“你看，就是这样的，衣服在这个位置，那张自拍没拍到而已。”
聂清湛点头，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申诉：“我知道了，我没有不相信。”
言笑笑笑了：“我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在她心里是个什么形象啊。聂清湛欲言又止，决定不问出口。
他直接换了个话题，问言笑笑：“你查了吗？”
“什么？”
“分数。”
“什么分……”言笑笑下意识的问题戛然而止，她捂住胸口，“难道今天是考研出分的日子？！”
聂清湛点头。
言笑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怎么办啊聂清湛，我好紧张，我有点不敢看。”
感情她之前一直不知道啊，怪不得一天了都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聂清湛露出笑容，他给了言笑笑一个令她安心的眼神：“看吧，我帮你查过了。”
他没有直接告诉她分数，但看到他的表情，言笑笑的心便抑制不住地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是……她想的那样吗？
言笑笑登录上了研招网，输入密码的时候浑身颤抖得几乎要晕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分数。
英语65，政治62，中医综合264，总分391。
言笑笑的泪水一下子充盈了眼睛，巨大的喜悦夹杂着更多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冲上心头，她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掉，笑声也渐渐变成了放声的大哭。
“笑笑，笑笑？”
聂清湛看到她的反应有些慌乱，他喊着她的名字。
言笑笑捂住眼睛，不想让聂清湛看见，她边哭边说：“我没想到，比之前每次模拟都要高，我第一次考这么好……”
原来是喜极而泣。
聂清湛放下心来，对言笑笑道：“恭喜你。”
他已经查过了，她报考的那个专业去年复试线很高，三百六十多分，去年的国家线也才299分。
而今年言笑笑的分数，比去年那个专业的复试线高了整整二十六分，几乎是稳进复试了。
言笑笑又哭又笑，在空间有限的上铺上翻来覆去，好在此时宿舍只有她一个人。
她回忆起来之前的好多年，絮絮叨叨的跟聂清湛讲话，聂清湛耐心地点头，时不时温柔地回应几句。
“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每次大考都会考砸，不管之前考得有多好，中考，大家都认为我能上我们市排名第一的二中，结果成绩出来之后我考得一塌糊涂，就连上排名第二的红星中学都是碰了运气，我妈骂了我整整一个暑假，她说她那段时间都白了一半。”
“然后高考也是，高考前我的目标是保211，冲985，结果第一场语文考试，我作文就没写完，然后心态就崩了。我本来是想复读的，但是我爸妈说，我这个人惰性太大，再复读估计只会更差，于是我只能到这里来了。”
聂清湛轻声说：“如果你没有到这，我们就不会认识了。”
“你说得对，认识你之前，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没有复读，但是认识你之后，我就不再遗憾了。”言笑笑含着眼泪笑了出来。
然后她看着聂清湛，一拍床上的小桌板：“但是！我这次居然人生中第一次超常发挥了，我自己做模拟题最高分也没有这么高！聂清湛，你说，是不是我之前的运气全都攒到了这一次？”
聂清湛认认真真回答她：“不是运气，是你努力得到的回报。”
言笑笑笑道：“你这个话，好像那种特别鸡汤的励志文学啊。”
理科生聂清湛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看得见言笑笑是怎么努力过的，所以他知道她应该得到回报。
“聂清湛，我现在就想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