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补骨脂
第五十一章
这语气，仿佛言笑笑是逃跑的囚犯一样。
言笑笑有些不舒服，想挣脱蒋莉钳制住她的手，陈维很快从办公室出来，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脸板了起来，颜色铁青着对言笑笑道：“你跑去哪里了？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蜡包完了吗？病人都在这等着做蜡疗你没看见吗？”
言笑笑也是有脾气的，这明明是两位康复师自己分内的事情，难道她没来之前，病人就不做蜡疗了吗？为什么说得好像她离开一会，就耽误了所有病人的时间一样。
她努力让自己声音显得平和，解释道：“我有事问实习负责的老师，正好他们在查房，我就也跟着学习学习，查完房我会下来继续包蜡的。”
蒋莉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不能查房，快点去包蜡。”
“为什么我不能查房？”言笑笑忍无可忍脱口问道，她眼睛里已经开始有委屈的泪水蓄着了，这些天压在心里的话此时实在憋不住了，“我是实习医生，来这里应该是学习的，可是这些天我除了包蜡什么也没学到，实习手册上明明规定了我要分配带教老师，要跟着查房，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
这边的动静有些大了，主任往这里看了一眼。
蒋莉当着言笑笑的面，直接从查房的队伍里拉住了一个医生的白大褂：“方医生，下次你们不要让这个实习生跟着查房了。”
从这一刻开始，之前的所有期盼都全部破灭，努力维持的和谐被直接撕开。
言笑笑在视频时跟聂清湛说了这件事，她本来不打算说的，但聂清湛自己看出来了她肉眼可见的每天都处于崩溃边缘。
“如果说，之前我室友经历过心累的科室和身累的科室，那现在这个康复，就是身心俱疲。”言笑笑试图用语言描述她正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我感觉我就像被骗进了黑工厂，每天玩命的做苦力，还被动辄打骂。”
聂清湛一下子坐正了：“他们打你？”
“没有没有。”言笑笑连忙否认，她就是图个顺嘴，但同时她也强调，“但是他们会时不时对我冷嘲热讽，我每天，本来心情好好的，他们就会冷不丁来一句话让我糟心一整天。”
言笑笑对着聂清湛撒娇，她知道聂清湛此时只能安慰安慰她，所以她尽量表现出只需要他安慰两句，就过去了的样子。
聂清湛其实不太擅长安慰，他在努力的帮女朋友想办法解决问题：“有的医院确实会这样，把实习生分配到人手不足的地方做免费劳动力，这个一般科室也都是默许的，所以就算找到主任大概也无济于事。”
言笑笑深有体会：“我知道，我之前找过主任的，他让我服从安排，还说所有实习生都是这样的。”
“你刚说腰疼，严重不严重？”
言笑笑点点头，怕聂清湛担心，又改成摇头：“应该没事，可能是搬那个蜡的时候扭到了，不严重，就是每天干的都是体力活，总是要搬东西弯腰，疼得很。”
聂清湛皱了眉，道：“如果真的很累，就请病假吧。”
“无缘无故的，怎么请啊，一附院规定了，实习生请病假必须要本院的病历做证明。”
聂清湛犹豫了一下，在原则和女朋友的身体之间斟酌着，还是提示道：“夏晋。”
言笑笑眼睛一亮。
“记得从头到尾都装病，别让夏晋为难。”聂清湛加了一句。
言笑笑第二天在电梯口犹豫了好久，还是正常去上班了。
装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言笑笑脸皮薄，很容易把心虚写在脸上被人看出端倪。
况且她都忍了好几天了，再忍忍说不定就习惯了。
言笑笑去小办公室放了书包换上白大褂，然后直接钻进小房间开始包蜡。为了避免影响心情，她在刻意减少和陈维蒋莉碰面。
但陈维还是会通过微信给她发布一些命令，比如现在，让她包完蜡就去楼上病房给一个病人做低频电疗。
言笑笑推了一台低频治疗仪到了那个病房，问了才知道那床病人是新来的，还没有拿到做电疗需要贴在身上的贴片，言笑笑便交代了病人家属去陈维那里领取贴片。
谁知过了一会，家属空着手回来了：“陈医生不给我，说谁的病人让谁自己去拿。”
言笑笑没想到陈维会这样，他就算小心眼，平时对她冷嘲热讽也就算了，怎么对着病人还带上了私人恩怨。
但她肯定不能在病人面前表现出来，只得说：“那我去拿吧。”
走到一半，她想起她还不知道病人需要多少贴片，为了防止陈维说出什么“你这么能耐还用问我”这种话，言笑笑特地绕去了康复医生办公室，找到了管床大夫：“老师好，我是康复的实习生，楼下老师让我上来给新病人做理疗，问一下他需要多少贴片？”
那医生就是之前查房时被蒋莉拉住的那位，他对言笑笑的脸有点印象，于是用手比划了一下：“你给他两条小腿上一共贴四片，膝盖上面横着一边一片，一共拿六片。”
“好的，我记住了。”
谢天谢地，她下楼的时候小办公室里蒋莉和陈维都不在，不用直接面对他们，言笑笑松了一口气，迅速从放贴片的盒子里拿出了六枚贴片，然后上楼去给了病人。
刚按照医生的嘱咐贴好贴片，接上理疗仪器，就听到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维大声喊言笑笑的名字，从门口走了进来，厉声问道：“你干什么的？”
“不是你让我给病人拿贴片吗？”
“你拿的时候问我了吗？不问自取叫什么？”陈维看着言笑笑，嘲讽地笑了一声，似乎在等言笑笑回答。
然后他直接从病人身上拿走了两个贴片，对病人家属说了句：“拿多了，四个就够了。”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言笑笑来不及多想，追了出去，急匆匆对陈维说道：“可是医生说他需要用六个！”
陈维点点头，用和刚才相同的、有些挑衅的表情看着她冷笑：“那你给他分两次做不就行了？”
低频电疗一次二十分钟，一个机器上可以接到八个贴片，也就是那个病人用六个贴片只需要二十分钟，就可以一次性做完理疗，但陈维收走了两片，强迫言笑笑分两次做，就等于那位病人做理疗的时间延长到了四十分钟。
这明明是在故意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言笑笑还想说什么，陈维已经不再搭理她，径直走掉了，言笑笑自己在走廊站了一会，想起刚才陈维似乎还问过她“不问自取叫什么”。
他是想说她偷吗？
原来实习医生按照医生的吩咐帮病人拿贴片，也叫偷东西吗？
言笑笑越想越觉得憋屈，刚才她为什么没有直接和他理论，她应该强硬地要求他道歉才对，毕竟空口被诬陷成偷，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她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她，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对话，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为自己正名的机会，不管他有没有根据，语言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即使言笑笑现在去举报他恶意中伤自己，他也大可以不承认。
言笑笑憋屈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从电梯下楼，直接去另一栋楼找夏晋。
夏晋刚从手术室出来，在休息室里给自己泡了碗泡面，吃这顿推迟了三个多小时的午饭。
言笑笑也穿着白大褂，于是没有人阻拦她，她直接挨个办公室看过，最后在休息室找到了夏晋，见只有夏晋一个人在，言笑笑反手带上了门。
夏晋看见她突然造访有些意外，在她关门的时候还调侃了句：“你这是打算对我做点什么？”
言笑笑没有接话，背对着夏晋一头扎进夏晋在休息室的那张床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夏晋有些不知所措，拿起手机要给聂清湛打电话，言笑笑敏锐地察觉到，头也不抬地哑着嗓子说：“别告诉他，我就哭一会。”
夏晋便真的放下了手机，他如她所愿没有打扰她，自己坐在桌边吃完了自己的泡面。
言笑笑哭了一会，发泄出了憋闷的委屈，她站了起来，夏晋适时递过去一包湿巾。
“这是怎么了？”夏晋企图从言笑笑的表情判断事情的严重性，“有人欺负你？”
言笑笑在刚才哭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想到聂清湛的话，她摇摇头，对着夏晋说：“我腰疼。”
夏晋有些紧张，伸出一只手让她扶着：“怎么回事，严重吗？”
言笑笑摇摇头，推开了他的手：“我腰疼，不能上班了，要请假。”
夏晋明白了过来，让言笑笑跟他去到办公室。
“按理说是不应该这样的，但是……”夏晋边新建了个言笑笑的病历边有些为难道。
言笑笑出声道：“我真的腰疼，好几天了，可能没有那么严重，但是真的疼。”
夏晋看言笑笑的表情，不像在说谎，于是他用手粗略检查了一下言笑笑的腰部，又让她做了几个动作，最后说：“骨头应该没问题，要拍个片子吗？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应该就是软组织挫伤，给你开个药膏，自己抹抹就好了。”
言笑笑咬咬唇：“如果我上班做的都是体力活，是不是不利于恢复？”
夏晋有些惊讶：“体力活？你在哪个科啊？”
“康复，本来是病房，但是康复大厅人手不够……”
夏晋明白了：“那我给你开个病假条吧，建议卧床修养。”
言笑笑扶着腰回到康复大厅的时候，陈维带着人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她早知道陈维不会轻易放过她，因为刚才夏晋给她写病历的时候，陈维发现了她没有回去包蜡，催命一般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言笑笑都没有接，只是发微信告诉陈维自己腰疼，去了骨科检查。
“你不是腰疼吗，我专门帮你找了主任，让他给你验验伤。”陈维用一副看穿了她的眼神盯着言笑笑，嘲讽道，“让我们主任来判断一下，看看你是真腰疼还是假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