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鬼：雾
私密的包间仅有两人。
白仓望樱粉色的眼瞳缓缓眨了眨。视野中, 调出的游戏操作界面在刚才进入房间后已经完成了对眼前所见男人影像的截图、录音的采集。
【小星星，用我的账号把图片发到中原中也的手机上，同时让诺亚方舟一起全网搜索这个男人的资料, 提醒他信息对泽田弘树保密。】
【收到喵~】
图片被保存在游戏系统内, 发送到公会星舰。远在另一个世界的ai管家将这串数据导入现世的网络, 通过连接着两个时空的网络，在白仓望不拿出手机、中原中也不是游戏玩家的情况下，将游戏数据化为现世网络中的数据传输到了中原中也的手机上。
虽然建立了队伍，但中原中也他们不是游戏玩家，没有游戏系统看不到游戏界面更看不到文字频道，听不到队内语音频道。对他们几人来说，游戏队伍的建立是能让他单方面地快捷查看同伴们的信息，监控他们的生命健康状况的手段。所以之前看到爆炸现场时，他才会用录视频发信息的方式分享看到的景象。
……不过, 如果现在的他开启的队内语音频道能被中原中也他们听到，听到的也会是染井吉野的声音。为了避免之后染井吉野登录却被误解成是他，白仓望决定提前避免这样的尴尬场面的发生，捂好披着的马甲。
虽然小星星的身份是公会的ai管家, 但离开了游戏世界后的它能做的事情更多了，这件事情交给它是可以办成的。在等待中原中也回复、小星星的搜索结果期间, 他可以与这位和组织进行交易的男人交流一下, 满足内心中的好奇。
白仓望很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组织是否在他的帮助下才在未来如此有底气敢跟羂索合作、跟已经表露了异能力者组织一面的苍星对着干。没想到他未参与的这些过去还有不少隐藏的故事，这样已知剧情中的未知，令他感受到了发现彩蛋的新奇感。
明亮的灯光从吊灯洒下, 西餐厅极具现代风格的装修以白色为主, 欧式的雕花雕刻在墙沿浮雕, 可以辨认出是百合花的纹样。
盛放在白色陶瓷盘上的牛排被银色餐刀顺着肌理切开，冒着热气的牛肉嫩红的肉色上被覆盖着浓稠的酱汁，肉香与酒香交织着，刀叉轻响是房间内唯一的声音。
圆桌边原本摆放了四张座椅，但在刚才，男人已经让推着餐车进来的服务员撤走了两张。面对着凭空出现的少年，男人神色如常，就像眼前发生的情况一切如他所料那般，那双与葡萄酒色泽相似的红眸中盛着怡然自得。
但不过数秒之后，他陷入了沉默，唇边浅淡的笑意也慢慢收起。
切开的肉块并没有被他送入口中，他放下了刀叉，交叉十指抵在了唇边，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坐在眼前的人。
“现在的你看起来，就和刚才那两位无聊的客人没什么差别。”他说，“刚才的你要更加引人注意……”
白仓望没有回答他的疑惑，男人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无非是染井吉野的力量，现在实体化后的他戴着军帽收敛了气息，看起来和普通人相似，男人的感受发生了变化也正常。
没有得到回应，男人也沉默了数秒。
白仓望这才说：“不知名的先生，和组织的合作不能给你带来你想要的。”
他没有碰桌面摆好的刀叉碗筷，还在冒着肉香的牛排被男人特地吩咐摆好，却失去了任何关注。桌面的美食珍馐不能挽留他的注意力，在眼前的男人观察着他的同时，白仓望也在观察着这个男人。
“哦？……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呢，不知名的少年。”
男人并不避讳他的目光，迎着视线，他们正在互相分析，以已知信息推论、判断彼此。男人的回话告知了白仓望，正如他不知道男人
的名字那样，男人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是你弄走的吧。”男人说，“刚才的你有着和箱子里残留的气息相似的，令人作呕的腐朽的味道。”
男人的分析能力不差，即使这有可能是基于现状的猜测，也是有依据的猜测。
虽然这个依据听起来有点不好听，也有点不好闻。
作为【染井吉野】不知道第几次被这样评价，白仓望默默地在心里对换了个世界就因为种族风评被害的友人说了声抱歉。使用着染井吉野的角色卡，白仓望知道他身上并没有男人描述的那种奇怪的味道。要说味道，染井吉野身上的味道也是浅浅的樱花的味道，并不难闻。
“你想看到的是有特殊能力的能力者，但很可惜，如你所见，这场交易是我破坏的。”白仓望说着，“你说我和刚才的那两人一样无聊，难道他们也有一样的味道吗。”
“不，他们只是普通的人类。如果是刚才那个样子的你，倒是还有些意思……”男人的语气没有波澜，他平铺直叙道，“你的实力在那个能力者之上，瓮中鳖被你抓去了。不过，会把自己关进箱子里的人脑子也不怎么样，这样的能力者即使不见也无所谓。”
男人说话很不客气，对未曾谋面的脑花直接下了评语。
“……”实际上，只剩脑子了。
看来男人确实对羂索在这场交易里的存在一无所知，他不知道今天应该和他见面的其实是只有一个脑花的羂索，而不是现在和咒灵气息相似的鬼族。
男人眼睫微垂，眼前所见的一切没有符合他的预期，可以感受到他的兴致已经下降，需要给他感受到的“无聊”增添一些新的东西。
中原中也还没有回复，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是中原中也刚好没有在看信息。小星星反馈的信息中也没有这个男人的情报，这让白仓望的好奇心进一步得到了提升。
【主人，以下几个疑似这个男人的痕迹的监控画面都是被处理过的，应该是有人封了他的信息喵~监控发生的地点附近都发生了自杀案，案件经过警方的手被转交到了其他机关。】
【总监会？】
【不，是异能力者的相关机构。诺亚方舟想进一步追查，但是我检测到有异能力在操控防火墙，阻止了对异能特务科的探索。目前正在分析对方网络，无法查看他们的异能力者档案，但是通过活动轨迹和人际关系可以发现死者是能力者的可能性很高喵~】
既然是异能力者，有五花八门的异能力，也许也会有跟网络相关的。既然男人相关的自杀案的资料最终去到了异能特务科的手上，男人的资料查不到，也很有可能是被封锁了。
这说明眼前的男人确实是一个来头不小的异能力者，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事迹了。根据小星星发来的几张自杀案现场的照片来看，死者的死法都不是正常的人类能做到的自杀行为。作案手法更像咒灵又或者特殊能力所为，但是案件没有去到总监会手上，大概还是异能力者作案。
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动手的吗？还是巧合呢？
不如试一试吧。
他抬起手，摘下了覆盖在黑发上的军帽。鬼角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房间的温度骤然再度降低。不知从何处来的黑色的雾气从少年的身后溢出，缠绵地来到了男人的白色风衣衣角。
男人没有避让。
“被你这样的存在盯上，那个都是普通人的组织也确实要赶紧找帮手。果然和我的预料一样。”男人说到这，轻轻笑了。推断的结果就是现实，推断正确的感觉让男人感受到了些许愉悦，“那个组织一开始想让我见到的就是站在对立面的你，想借我的力量解决掉你吧。”
……嗯？
结论不太对，但白仓望
不打算反驳。
这反而暴露出了男人对组织的了解不算太多，如果boss真的把羂索的事情告诉他了，他也是抱着解决羂索顺便帮组织的一石二鸟的想法来到这里的，那应该不会把锅甩到组织头上。但是组织背了这个锅，白仓望喜闻乐见。
“组织希望得到你这样的异能力者的协助，也会同样寻找其他能力者。不管怎么样，赴约的你都能见到能力者，对你来说都不亏。”他接着男人的话说，“而你的力量可以把这些能力者的特殊能力收入囊中，变成自己【收藏室】里的收藏。”
这是对最开始，男人问白仓望【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呢】的提问的回答。
“藏品之所以是藏品，就是因为它们是被观赏的。”男人只是笑了笑。简单的一句话，却肯定了白仓望所说的确实是事实。
以及——就连亲手策划着男人和羂索相见、相斗的boss都不知道的，男人的打算。
白仓望说，“你骗了boss，和你合作，他也得不到想要的异能力。”
“眼看着人生的终点即将到来，苦苦挣扎，渴求生命，这也是一种努力。虽然比起我想见到的还差得远，但稍微没那么无聊。”男人将手指抵在唇边，说，“即使是现在，我感受到的你也是无聊的——这份无聊感也是你的伪装，那就把这份伪装扒下吧。让我看看，我感受到的光辉究竟是错觉……还是我所求之物真的出现。”
房间内的湿度增加了，不知不觉间，浓郁的白雾笼罩了整个房间。
异能力在此刻发动，朦胧的白雾中，只有一道黑色的人影是略微清晰的。男人饶有兴致地坐在座位上，继续拿起了餐刀，切割他手中的牛肉。
他等待着眼前节目的上演。
……等等。
似乎哪里不对。
男人手中的动作微顿，他抬起头，注视着眼前在白雾中略微清晰的黑色的人影。那道影子正在扭曲，如同融化的巧克力般慢慢地流淌着浓稠的液体似的东西，有什么正顺着人影的身体滴落，又融化在白色的雾中，看不清晰。
是这个少年的能力吗？
男人抬手微微扇开眼前的雾，异能力应该已经生效了，但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他原以为的画面。那道黑色的人影也不是他原以为的少年的能力。
原本坐在对面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坐在驱散开白雾，变得清晰的餐桌对面的，是一团一人高的汇聚的黑色的浓雾，流动的雾气顶端，原属于头部的地方还可以看见尖端泛红的黑色的鬼角。男人的目光在鬼角下方逡巡，却没有找到预想中的东西。
如果是他的能力的结果，这时出现的黑色人影头部应该会有一颗红色的宝石结晶，代表着它作为【能力】的身份。
那个少年去哪里了？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被能力吞噬掉了吗？
可是，能力所属的主人死亡，能力也应该作为宝石……“！”
男人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急促了，他睁大了眼睛，惊讶浮现在他的面容上。他猛地站了起来，如丝绸的长发在脑侧编成的发辫随之微动。
“怎么会……！这不在我的预料之内……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异能力不愿离开你……不，你根本就不是人类……！”
那团黑色的浓雾流淌着继续凝结，精致而美丽的黑发少年的面庞在黑雾中重新露出。樱粉色的眼眸倒映着面露不可置信神色的男人的身影，他打断了男人的话。
“自言自语结束了吗？涩泽龙彦先生。”
在白雾充斥着房间的那一刻，他终于从小星星那里听到了转述的中原中也的回复。
【涩泽龙彦，是个很危险的异能力者。处在他的异能力空间里的异能力者会被分离异能力，之前有被认为自杀
的异能力者，就是因为这个被自己的异能力杀死的。】
【餐厅刚才被恐怖分子袭击了，我刚刚收拾了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才看到信息。你从哪里搞来这么近的照片？】
……他安排的地点，今晚银座会发生袭击事件也在他们的预料中。即使不是咒灵袭击、异能力者作案，东京也多灾多难。
让小星星帮他回了信息，白仓望在白雾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确实和中原中也所说的一样，涩泽龙彦的能力会让能力和肉-体分离。白雾很努力地占据了这片空间，但很可惜，涩泽龙彦的能力没能突破他的角色卡触及他的本质，触碰到的仍旧是作为染井吉野的他。
身体随着白雾融化转化为原本的黑雾，鬼族的种族属性在这个状态得到了最大的发挥，鬼气迅速弥漫，与白雾抢夺地盘。在涩泽龙彦的能力领域中，白仓望——又或者说【染井吉野】，无法被分离出肉-体和能力，凝结的肉-体被白雾融化回聚成一团的鬼雾形态，便是男人眼前看到的样貌了。
作为【鬼族】，染井吉野没有肉-体。
作为【鬼】，他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是【死亡】的气息。
黑雾占据了主导，重新聚集凝结成身披羽织的少年。他坐在座位上，轻松地笑道：“现在轮到我了，涩泽龙彦先生。既然你也是咒灵，那就好办了呢。”
白仓望说的话并没有被男人理解，他眉头紧锁，反问：“什么咒灵？”
黑色的浓雾缠上涩泽龙彦的衣角，顺着它蜿蜒向上。男人本想挣脱，但这些浓雾紧紧锁着他，根本无法逃离。亲昵摩挲着他的脸颊的黑雾仿佛催眠气体，涩泽龙彦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
沉重、窒息。
少年的黑雾竟然是这么令人无法喘气的可怖事物。
在黑雾的笼罩中，白色被染成了黑色。高大的男人被黑雾托着放到座椅上，属于男人的人形正在逐渐缩小，直到最后，躺在椅子上的只剩下那一团缠绕在一起的拳头大小的黑雾。
白仓望走过去收回了那些缠在一起的鬼雾，黑雾驱散，身边的白雾也早已经散去，现在在椅子上剩下的仅仅是一块菱形立方体的，美丽的红宝石。捡起红宝石，白仓望细细地端详着它。
“原来如此……真正被分离出来的异能力，一直都是你啊。”
难怪初见时，他就感受到了咒灵的气息。染井吉野的鬼族种族天赋全开时，也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因为涩泽龙彦已经死了，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本人，而是涩泽龙彦的异能力。不知发生了什么，虽然只是一个异能力，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却以主人生前的样貌，像主人本人一样行动着。或许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人形化的异能力把自己当成了涩泽龙彦本人，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吧。
把红宝石放进背包，白仓望点开系统对它添加的道具名进行查阅。
【涩泽龙彦·异能力（宠物蛋）】。
白仓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