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精明年秋
在年秋说完来历后,三人沉默下来,他察觉气氛有些不对,想起黎凤绾开始问的话,及时转了话头
“夫人别来无恙,我来此确实为了一门生意,那人有其他事要处理,我就先留在这里等候,顺便也歇一歇。夫人……是出来游玩的吗?”
黎凤绾看他不知如何称呼银景弈,点头后又道:“嗯,这是我相公何生,想来年公子还没见过,这几日我们也留在常州,若年公子得闲,不如一聚说一说生意上的事。”
“这话原该在下来说,怎敢让夫人空等,既然何夫人有意,择日不如撞日,在下今日就有空,不如现在我请二位去酒楼一叙,何相公意下如何?”
银景弈并未仔细思量,当即应下:“甚好,有劳你带路。”
“客气了”
为摄政王引路,年秋依旧从容淡定,倒是他身边的小厮,在这冬日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大概是从这位少东家管事开始,他们这些随身伺候的小厮就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巨大刺激,时刻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
他算是这些人中承受能力最强的,还经历了和静王对峙那遭,可即便如此,看到这次前面的人是摄政王夫妇,仍是免不了紧张起来。民间传言,前面这两位哪个都不好惹惹不起,生怕被打,一路走过来,脸上都挂着小心。
黎凤绾余光看到他的神色,猜测起了原因,不过猜来猜去,她和银景弈名声不太好这个可能性最大。
心里叹息一声,她又抬起头继续跟着年秋的脚步。
这个酒楼不属于年秋,却也有他的银钱投入,让掌柜的把账记在自己名下后,他便在前引二人入了厢房。
一进去,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气和淡香,黎凤绾常点碎英香,可这个香料的味道更淡,闻之有感,再要细闻却难捕其味。
看来年秋是个清心养性的人
“两位坐”
两个人挨着坐下,年秋点了一桌好菜,待到伙计下去,银景弈先是瞥了眼身边的人,后抬眼看向前方。
“年公子,你认识我的夫人,想来也是一起做过生意,至于这做的什么生意,我也不便多问,今日这就算是寻常友人会面,不必拘束。”
黎凤绾从他话中听出点别的意思,看这情形,等她回去,银景弈定然要问这事。
倒不是不信任他,只是黎凤绾觉得两个人都有些秘密还是挺好的,保留一种神秘感,再说了,她认为银景弈也并非对她是毫无保留,肯定也是有事瞒她。
打定主意后,黎凤绾不再细想,在饭菜前,三人又说了一会儿,黎凤绾因为银景弈开始说的那番话没有去细问如何,但年秋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一句“夫人放心”让她安下心来。
也不是黎凤绾对这个才见第二面的人放松警惕,只是她那时在王府,不能经常出门去参与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安排,程远万月办事自然妥帖。
在这过程中毕竟是她出力较少,最后所得利益当然也少些,所以即便有事,她亏损的银钱是有数的,总之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相比之下,年秋要承担风险才更大。
比起说信任,黎凤绾现在这个态度更像是任其发展,毕竟用现代话来说,她就是个提供资金和想法的合伙人。风险和难事大多不在她这边,躺着都能把本赚回来。
况且和他一起办事的两个手下都曾禀报过年秋的行事风格,一个精明敢于冒险的商人,又怎会那么容易失败,他所说的放心的确可信。
黎凤绾自己知道这样的情况,可银景弈却不知这些,在回去的路上回忆从前,并未找到黎凤绾出去与他人相会的记忆,这段时间明明都是和他在一起。
唯一没有他参与的时间,或许只有青州赈灾的那几个月。
想到此处,他便垂眼看着眼前盛着晶莹米粒的瓷碗,并未立下定论。
管家说过她只因私事出去过一次,还带着暗卫和丫鬟,应当不会有什么,那个白瑜也在场,就一次,合作做生意。可为什么一次就能这般信任,就不怕年秋暗中用些小花招让人亏地血本无归吗?
黎凤绾在吃菜,感觉到了些不寻常,侧头向边上看去,也只看到一张带着不悦之色的脸。
“……”
想到什么了这是?和年秋见面的事,可是管家不是说过吗?
黎凤绾不晓得银景弈这怒气来自何处,好在他收敛情绪够快,看了一下就转头继续吃饭。
年秋没有看到两人的眼神交流,还在介绍当地特色菜。
饭后,年秋送别二人至楼下,银景弈抬手示意他不必出门,双方就此分别。
黎凤绾觉得银景弈的心情不佳,边走边握住他的手掌
“这是怎么了?”
“我还不知道你那次也去见了年秋,他这个人十分精明,静王再无能,那也是有太傅教导的,你以为谁都能让他失去分寸吗?会不会骗你都不知道,才见一面就信了,叫你放心就真的放心,以往的谨慎哪儿去了?”
原来是这个啊
她停了停,拢紧他那因为步伐太快而向后半展的披风,莞尔一笑。
“你放心,我哪会被骗,别说你不会让我被人坑害,就是我自己,也不会让别人从我手里拿拿走银子的。你不知道,风险收获并存,他占得银子多,那面对的危险必然大,我就是个陪着赶白工的,手下派出一个人就够用了。他比我更想好,他得到的那些银子比我多得多了,才不会自己把饭碗打了,损人不利己,你也说了,他不傻。”
银景弈想明白了也不纠结这事,反握着她的手慢下脚步沿街走回,风吹过灰色瓦片,又刮过长街带去呼啸之声。
街上行人依旧走走停停,有的是为了馄饨担子上的一碗热馄饨,一拨走后又换了新的一拨,而黎凤绾和银景弈吃过了这个,默默走回这条街回到了庭院。
才至院中,黎凤绾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万月,不同于在摄政王府的简单装扮,万月换了一身月魄色衣衫后一种别样的气质环绕周身,削了些暗卫行令的冷厉。
黎凤绾看得分明,好奇她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人才有了转变。
“万月,你起来吧,既到了外面,那也不必这么多的礼数,像安城他们那样就好。”
“属下遵命”
风钰钰的视线在几个暗卫间打转,接着羡慕似的叹了口气:“这样真的很有安全感哪,你自己也会功夫,身边又都是武功高强的人,遇到危险肯定不会像我这样担心害怕,我慕了。”
夜阑不忍看她丧气地垂头,宽慰道:“小姐不必羡慕,若是……若是想要护卫,我也可以雇人一同陪在小姐身边。”
“雇来的不可信,说不准就被敌人策反,窝里捅刀子的更可恨,还伤心,没什么用,还是贴心知根知底的好。我就随便发个牢骚,你不用在意,我们在这里无亲无故谁也不招惹,有你一个人保护就够了,只盼着关键时刻我不拖你后腿。”
“小姐不会的”
黎凤绾也不戳穿夜阑藏在眉间的那点隐秘喜悦,和银景弈齐步走入屋子,正中央的大桌上已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旁边靠墙的小桌上也摆好了碗筷,小葵将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几人也都各自坐好。
年秋请客的时候黎凤绾和银景弈两个人都没有吃太多,现下正好以此果腹。一个自小习武天生胃口大,一个是后天勤练消耗大,总而言之,两人都是能吃的主,一人拿了一碗饭,接着伸出的筷子同时夹向盘中那条鲈鱼。
黎凤绾喜欢吃鱼,不过是懒得挑刺,平日里饭桌上出现了鱼肉她也总会先问好是什么鱼。鲈鱼她知道,刺少肉鲜,正好送到了她心尖上。
他们二人一起伸筷,可夹的部位却不同,银景弈从鱼腹处夹了块肉,而黎凤绾把筷子伸向了鱼头。
风钰钰没看到想象中的情节发生,颇感遗憾
“你这小眼神,是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哪有,按照发展,其实你和他应该想要同一块肉,接着深情对视,一人佯装镇定去夹其他菜,一人羞怯作笑撤回筷子,可惜没发生。”
“啧”
朔凛听完险些酸倒了牙,其他人和夜阑的神情极其相似,有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好无奈地笑了。
黎凤绾也笑了,望着她:“收一收你那想象力,别整天想着磕糖,也不怕齁着你,来,吃鱼,堵住你的嘴。”
风钰钰接过她的鱼肉,一边送入嘴中一边揶揄她道:“可是,我这就是磕你们两个,说个期待而已,还是说我真的错过了什么浪漫情景?”
黎凤绾面对各种各样的奇人怪人都不头疼,可每每遇到风钰钰言语调侃的情况,都是败下阵来。想到那时两人相视而笑牵手过街,就算维持着镇定模样,她的脸还是微露羞红。
银景弈哪能由着别人这么调戏自己的王妃,拿着筷子,抬头正色道
“用膳时少言,知道太多没好处,与其羡慕,不如自己找个伴侣。”
“你……你嫌弃单身狗啊”
“正是”
风钰钰又愣住了,她还以为银景弈听不懂这意思,看起来,知道的挺多嘛
黎凤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既是觉得风钰钰这个懵样可爱至极,又觉得银景弈这样正经地说出嫌弃风钰钰是单身狗很有趣。
为了让这顿饭继续,她给银景弈舀了几勺汤。
“王爷多喝些汤,这鱼头汤可香着呢,多喝些说不定……咳咳,王爷继续用膳”
黎凤绾顶不住他的深沉目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便又去给风钰钰夹菜示意她收敛些。
银景弈看着面前的那碗汤,想到之前他说要黎凤绾喝鱼头汤的事,心中暗道:记仇的小狐狸
随即一手端起碗一饮而尽,黎凤绾瞧他那么上道,才想给他夹菜,就听耳边响起一句话
“今日起,这道汤,不许再做。”
另一张桌上的三人齐齐停住,接着点头应下吩咐。
“何生,今夜还是早早睡了,我找风钰钰有事说,说完再回去,估计要晚些。”
银景弈没说话只“嗯”了声,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哪怕是一声声调都能听出来对方心情,而此时,银景弈这是有些不高兴了。
黎凤绾听得出来,筷子上的菜稳稳地落在他的碗中,随后又继续吃自己的菜。
一顿丰盛的晚膳结束后,黎凤绾先钻进了风钰钰的屋子,因为饭桌上的那句话,风钰钰早早地将夜阑派出去守着,就算银景弈这个王爷想要探听她们的谈话,也难过夜阑那关。
朔凛本为试探,瞧着夜阑一丝不苟的模样,拿出王爷教给他的一套说辞劝道
“你这样守在这里不就是为了风小姐,可你不怕她会离你而去?我自然是受令才过来,也是为了她们好,兄弟不能通融一下?”
要不是他们王爷开口,他还看不出这个暗卫竟然对自己的主子有了那种心思,既然这样,那这人是不是也有了软肋?
可惜夜阑十分不近人情,冷冰冰地拒绝了
“不能”
提到“离他而去”那个字眼,夜阑的心自然免不了颤了又颤,可他知道不该干涉太多,他所求的,只是她能够安好。
看朔凛还要劝说,夜阑直接横剑于胸前,同时又看了眼想要趁机溜过去的安城。
“没有小姐吩咐,任何人不能靠近,这是命令,于我而言,是死令。”
“你——”
“我不知道你从谁那里知道的,但就算你猜对了,我做事也只听小姐吩咐,她高兴就好。总之,哪怕是违背我心意的事,只要是她的吩咐,我都不会违抗,你若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难而退,我绝不让步。”
倔驴,怎么跟王爷一样,不过你这个样子,倒是比王爷看着容易欺负多了。
要知道,朔凛进去听吩咐的时候,看到银景弈眼中浓浓的狠戾,经过多年历练的心都颤了颤,险些拔剑御敌。
夜阑是个死心眼的性子,毫无原则地听那位吩咐,可他的主子却是个实打实的霸道人。
那手段,他甚至有些同情王妃,被王爷伪装出的一切给迷了眼,作孽。
朔凛想到这个,按照银景弈的吩咐,碰壁之后便转身回去,夜阑依旧一人站在屋前。
黎凤绾和风钰钰两个人趴门缝看够了,这才愿意好好地坐回去
“我就说吧,他肯定不喜欢我和你说话”
“为什么啊,我又没有惹到他,刚才在饭桌上,我看他也没有生气,还怼我呢。”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黎凤绾还是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有没有想过,他怕你我有奸情,所以防着你,在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