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常州庭院
银景弈不喜这种无法彻底看清的情况,暗自沉思,感到些许不安。他天生就是极为偏执霸道的人,想把这个人据为己有,更想从里到外地了解她。
在黎凤绾出现之前,或者再早一些,到他还没被掌控那时,依他的想法,该是找个省心持家的女人平淡度过此生。但后来,因为云月溟的一系列手段,所有事情脱轨,他也被迫改变了方向,遇到了眼前这个性情刚烈又爱闹的小狐狸。
可惜黎凤绾和他们这里的人不一样,处事思想也大不相同,又是个异世魂魄,说白了,银景也是怕她又突然消失,相比之下,两人之间的种种差异也显得不那么重要。
遇到可心的人难,若已相遇,又怎能任其离去,抓不抓紧终究是看自己是否想留。
而他,绝不会放走到手的人。
“银景弈,你……这是想到什么了”
黎凤绾原是等他回答说说话,银景弈却像是想到了别的走神,垂着眼不理人不说,脸上隐隐浮现一股阴狠冷意,她想装作看不到都难。
“在担心那些人的事吗?”
银景弈缓过神来摇摇头,情至深处不由得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梦梦,本王记得你说过,不想当皇后,因为那个位置会让你有很多麻烦,你不想和别人共同服侍本王对吗?”
“对,怎么突然问这个,是……”
黎凤绾柔软的唇被他用手指按住,便不再问等他开口。
“本王也不想和别的男人共享你,虽然知道你们没有这个情况,可这话还要说。还有,你别一声不吭地离开,本王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让黎凤绾心中一慌,以为是被察觉出了异常,细细回想今日二人相处,心就那样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你别担心,我不会的,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而且,在你身边,怎么可能会离开,别瞎想了。”
黎凤绾觉得撒谎好难,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找到的爱人,无法预料结果,其实也算是半个谎言,而且是致命钻心的谎言。
恰好此时马车停下了,为了不被他看出低落情绪,黎凤绾抓过他的手拉着他一起下车。
朔凛为了租庭院早一步进城,打点好了一切,马车一路径直驶来停在院子门口。盘缠到底有限,此行又不宜张扬,朔凛便租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庭院。
朔凛认为还可以,黎凤绾却认为这已经很不错了,场院宽敞,窗明几净,屋内几盆花草平添静雅,若不是知道这是租的,她都能将此处认成乡绅门府。
此处没有外人在,黎凤绾便放开了些,走在最前面去每个屋子转了转,回来看到八个人聚在一起,开起玩笑
“现在看起来,我们就是出游玩乐的,早知如此,我就把那几个丫头也带出来看看,真可惜。”
“王妃别觉得可惜,她们在王府里做事不能去外奔波。这样,等夫人回去也有个准备,不会缺了什么。”
“倒也是,到时候带些东西回去,几个丫头年龄不大,应该也会喜欢那些小玩意。在王府里安守本分,做事勤快,也该给点额外奖赏。”
黎凤绾微笑着环视屋内布置,和风钰钰慢步走去内室,悠然姿态叫人也跟着静下心来。
绣锦自认见识不浅,也见过诸多名门贵女,可如黎凤绾这般的女子她倒是从未见过。
习武提刀英姿飒爽,当算烈性女子,可她又能提笔作画于闹市之中,仿佛不受外物所扰,心静如水,一颦一笑不离娴雅二字。
就在她将这个印象深刻脑海时,黎凤绾得了闲又和摄政王过招,招招带着劲风,完全换了一个人,认真的劲儿和作画时相似,但眉眼间的那股子狠戾隐隐可见。
直到后来,她意外看到摄政夫妇打情骂俏才知道,原来她这个主子的所作所为都是随着心情变化,一点都不藏着自己的情绪,是不懂隐藏……还是被宠爱得无需藏着?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地看了银景弈一眼,却正巧被他看到,还得到了一个警告。
“别痴心妄想想着上位,本王不是你能够肖想的。”
想起曾经秋霜的觊觎之心,银景弈现在便有些草木皆兵,自傲认己为高洁不可攀的君子,凡是察觉到丫鬟和其他女子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就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对这些丫鬟,更加警惕。
“奴婢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方才失礼请王爷恕罪。”
面对摄政王,绣锦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解释方才并不是对他动了心思。
黎凤绾和风钰钰从里面出来就看到绣锦下跪这幕,也听到了银景弈的话,风钰钰倒是没啥感觉,只是看向黎凤绾的眼神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这样的人,就算没被控制找到媳妇估计也挺晚的,摄政王要的是贴合他心意的,有,但难找。
黎凤绾和他在一起很久了,哪里会不知道他这挑剔眼光和自傲脾性,忍住扶额的动作。
“王爷,或许绣锦只是好奇看了你一眼,别大惊小怪了,她应是懂规矩的,你别吓到她。”
“起来吧”
好奇看他一眼?以前可没哪个丫鬟敢与他对视,除了那个时候……
又想到那个了!
银景弈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虎,沉着脸不说话,一看就是在压着气。绣锦才站起来,被吓得又要跪下,被黎凤绾及时拉住。
“王爷,后悔往事无需多想,否则只会徒增烦闷,这是你曾说的,现在我也这样告诉王爷。”
“只是突然想到而已,也值得多想?不会,选好房间了吗?”
“嗯,一起去看看?”
“走吧。”
黎凤绾把官最大的带走了,众人也得了机会松口气,一共四间房,还是像之前在客栈安排,晚间分出两个暗卫轮流守夜。
黎凤绾放好了包袱,看天色还早,便提出要出去逛一逛的主意。风钰钰听到也想跟去,却记着两人是夫妻她去了只能当电灯泡,最后就说自己和夜阑一起去。
因天气干冷,常州这边的人早早地穿上了冬衣,街上的行人也都是裹着厚衣服穿着棉鞋。尽管寒冷至此,依旧挡不住常州百姓那颗爱吃馄饨的心。
从长街那边走来,黎凤绾见到了不下五个馄饨摊子,有的摊位为挡寒风支了棚子。可也有人是边走边卖,肩上横着一根竹杠,馄饨担一边放着炭火炉锅,另一边放的是馄饨佐料,有些简陋,却藏着一股难说风味。
银景弈在宫里锦衣玉食,在外也是被其他人请去酒楼,唯一艰难的日子大概就是在兴军打仗的那段时日,每日都是干硬的粗粮,偶尔吃些好的也都是些简单处理的肉食。
极致的好坏他都体验过,唯独没有试过民间的普通吃食,是以,在被黎凤绾拽停下来的时候,银景弈心底有了些许期待。
“相公,要不要尝尝这个,你应该还没吃过吧。”
“确实没有,可以尝尝。”
他眼里那点期待哪里逃得过黎凤绾的双眼,她俏皮一笑,接着把钱递给了放下馄饨担子的老伯。
等着馄饨做好的时候也有其他人围了过来,黎凤绾是第一个客人,并不担心被插队,和银景弈向后退了几步避免被挤。
“何生,你说万月既然在这常州城,几时会找过来?”
“我猜,会很快,她在我手下都是谨慎小心从不违令,你的规矩虽松了些,却也不会让他们这些懂分寸的人有懈怠。信件发出去那么久了,该是收到消息有所准备了,说不准等你回去就能碰见她。”
“这么确定?我在写信时可猜不到现在会停在哪里?”
“那你觉得她会那么笨连这个都找不到?”
被他反问,黎凤绾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当然不觉得自己手下的人笨,但是在这么大的地方找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吧,人生地不熟的,难不成这里也有情报点可以卖消息?
“好了,两位客官,这是你们的馄饨,已经好了。”
在两个人说话时,馄饨也在沸水里滚熟了,老伯依次放入佐料,完成以后交给了两个人。
黎凤绾接过碗来先是端起来凑近一闻,似是要将这碗馄饨的香气也跟着吸走,而后用汤匙拌了拌,舀上来一只圆滚滚的馄饨,不用她吹,过街冷风便将这热气吹散,留下适温的美味。
为防止呛风,她找了个背风角落打算慢慢吃下这些,可才咬上一口,里面还热着的汤汁就溅到了口腔内。不想吐又没法咽,黎凤绾只好张着嘴用舌头翻滚被咬成两半的馄饨。
银景弈瞧她烫得厉害,还没说什么就看黎凤绾满足地咀嚼下咽,那样子别提多高兴了。
“……梦梦,不觉得这样烫吗?”
“嗯?不烫啊,还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以为外边好了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多汤汁,香喷喷的,何生你快尝一尝,特别好吃。”
原是关心她是否被烫,却转移到了馄饨香不香的问题上,银景弈颇为无奈,不过还是拿起汤匙咬了一个。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不错?”
银景弈不像一些王公贵族,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最讨厌遮遮掩掩故做矜持那一套,尝过之后如实地说了味道如何。
“确实不错,比那些酒楼的佳肴宴席也不差,偶尔吃吃也算是换个口味享受其他。要不是她们已经准备了晚膳,还可以再来一碗。”
“这样好哪,怪不得是老字号,我一看那位老伯的年纪就知道错不了,这些太多了我吃不完,给你。”
黎凤绾说着便端起自己的碗要往他碗中舀几个,银景弈喜欢吃又怕她撑自然也愿意接,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这样的冷天里吃着热乎乎的馄饨。
看银景弈最后把热汤都喝了,黎凤绾是真明白他说的喜欢是哪种程度,不吃晚膳大概再来个五六碗才够满足摄政王的胃口。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
把碗还回去后,银景弈抬手把她身上披着的藕色云纹披风系紧了些,又帮她把帽子戴上,帽沿的一圈白色茸毛衬得帽下之人的脸色愈发红润。
“才出了汗,被风吹着容易伤风,到时候喝药恐怕你又不愿意了。”
黎凤绾下意识地抱怨一句:“谁让你一点点的喂,不苦才怪。”
银景弈听到了,没说什么,完成一切后才道
“苦点让你长些记性,以你的体质,除非遇到了极其艰难的处境或是你自己胡闹,否则定然不会那么容易生病。”
“你还真了解我,不过也仅限于了解,女人心海底针,你可猜不到别的。”
“是有些这个感觉,你把心思藏得太好了,我可真佩服。吃完了这个,还想去哪里吗?”
银景弈的话敷衍意味十足,特别像在哄个年龄不大的人才说出这话,黎凤绾没词反驳,和他才走出不远,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半生不熟的朋友。
“年秋,你是来这里做生意吗?”
银景弈听黎凤绾叫出了对方名字,心想这必定是个认识的人,抬眼打量间心头竟冒起了微微酸意,他甚至不知道黎凤绾是何时认识个外边的男人。
“年秋?这名字有些耳熟,你是在京都待过?”
年秋知道摄政王听到自己名字会觉耳熟,毕竟当时他也算是挑战了王威,被人记得也无太大反应。
此时他站在街上,像是才从哪里下来,只穿了件松花交织绫薄袄,立于寒风中气定神闲地道
“在下确实曾去过京都,还和静王见过面,贵人能记得,大概是因为那次酒楼争执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年某这名字才被人记住了。”
果然,经他一提,银景弈一下就想起来了几年前的一桩奇事。
银弘旭当时大概是想要和年秋合作多挣些银子来花,可惜这位以利为先的东家并不愿意为他的利益让步,纵使知道他的王爷身份也无半分妥协之意。
银弘旭本是为了银钱,自然不会以利诱方法行拉拢之事,强逼不成双方当场撕破脸皮。据说,怒而摔杯的也只有静王,当时银弘旭没谈拢心情不佳,年秋却稳如泰山神色未变半分,故才叫他更加愤怒,一气之下故意摔了个杯子。
此事银景弈略有耳闻,现在瞧他淡定依旧,不由自主想到了银弘旭恼羞成怒的模样,但比起这个,他更好奇他的王妃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