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战争的后果
在艾尔洛斯的首都，托里斯塔尼亚。
依蕾亚正以一脸可以称之为茫然若失的表情，坐在王宫执勤室内的椅子上。
在布宜洛斯发生的部分王军的叛乱事件、让·普瓦提埃将军与卡巴瑞尔军司令官哈登贝格侯爵的战死、全军的溃退以及征求撤退许可的报告。
当收到这份来自联合军参谋长温普芬的报告时，包括依蕾亚与马卡龙在内，王宫的众人都陷入了混乱。甚至有人怀疑这是不是敌人所放出的假报告。
“该撤军还是该继续作战？”替这场争执不下的会议得出结论的是枢机主教马卡龙。
他主张“这里是后方的王宫而不是前线的战场”，压制住不赞同撤军的大臣们的反对声浪。
然而以结果来看，撤退却成为没有意义的行动。
这是因为突然在战场上现身的美利坚德舰队，把布宜洛斯军逼入了不得不投降的绝境之中。在那之后不久，美利坚德就派遣了特使前来正陷入极度混乱中的艾尔洛斯——前来通知将举行会议以决定今后对布宜洛斯采取的处置……
虽然美利坚德这种令人无法预测的行动模式让艾尔洛斯王宫产生动摇，但是面对让战事分出高下的美利坚德，艾尔洛斯当然不可能提出异议。
之后经过了两个礼拜，现在依蕾亚正在进行各种准备，以便出席预定在罗赛斯举行的那场会议。
她拿起放在桌上那封来自美利坚德大使的书简。
“为了抑止扰乱凯尼利亚秩序的‘共和制’之勃兴，美利坚德君主政府认为有必要与凯尼利亚各国建构起更紧密之关系……”
信件就是以这样的内容作为开端。虽然还有后文，然而这些文字映入依蕾亚的眼中之后，却没有在她的脑里形成任何有意义的内容。
在依蕾亚的内心里，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空洞。一个深邃、冰冷、似乎会让人无止无尽地往下坠落的黑暗洞穴。是一个就算探头往内部窥看，也完全无法得知其深度的空虚洞穴。
[我曾经那样憎恨的塞巴斯蒂安已经死了，布宜洛斯的贵族派也已经崩溃了。]
[然而为什么，我的心情还是无法开朗起来呢？]
“为什么？”依蕾亚喃喃地自问，“我无法原谅那些杀害了莫吉托殿下的贵族派，也无法原谅任意操纵他的死并以此来欺骗我的那些家伙，然后呢？”
[又有什么因此改变了吗？]
[不，什么都没有改变。]
依蕾亚用两手捂住了脸。这是因为她内心的情感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翻涌而出，让她完全无法抑制。
虽然此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但是依蕾亚却无法应答。就算门被推开，枢机主教马卡龙的身影出现在室内之后，依蕾亚仍然把脸埋在桌上没有抬起头来。
“您似乎很疲倦呢。”马卡龙沉着声说道。
这时依蕾亚总算缓缓地抬起了脸，点了点头。
“是啊。不过，不要紧的。”
“真是值得庆贺啊。不管怎么说，战争总算是结束了。尽管是在全军溃逃的情况下，并得到意料外的援军协助才取得了胜利。但胜利毕竟就是胜利。唉，这该怎么说？就算跟美利坚德致意多少次，恐怕都不足以表达我方的谢意吧。”
依蕾亚茫然地望着半空，喃喃地应了句：“的确是这样呢。”
马卡龙似乎并不介意依蕾亚的这种态度，继续开口说道：“不过，不能因此松懈啊，陛下。之前无视于我方再三提出的参战请求，就是不愿意有所行动的美利坚德，却如此突然地加入战局，必定是有着某些理由。”
依蕾亚依然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应对着：“应该是那样吧。”
当她就这样把手肘撑在桌上，用双掌托着脸时，马卡龙突然把一大叠纸张“碰”地一下放到了桌上。
“这是文件？”
“是的，是一些要请陛下您务必能亲自过目的档案。”
“晚一点再看可以吗？现在有点不……”
“不，如果您现在无法马上过目，会造成困扰。”
“如果是必须决定可否的事项，就麻烦你做出裁决了。枢机主教，你向来处理的很好，我不需要担心任何……”
“请您现在过目吧。”
依蕾亚摇了摇头。
“非常抱歉，老实说我现在实在很累。”
“请您现在就过目！”马卡龙用强硬的语气再度要求。
依蕾亚面对这个曾经被人民用“鸟骨架”这种外号加以嘲弄的中年消瘦男性所发出的强烈气势所迫，只好依言拿起了文件最上方的一张纸。
只见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地，从上到下都写满着名字。
[这到底是什么的名单呢？]
“这是？”
“这是本次战争的战死者名册。”马卡龙用冷淡的语调回答了依蕾亚的疑问。
依蕾亚震惊得讲不出话来。
“包括贵族、平民、将军、军官、士兵……不论身份贵贱，只要能查到的名字，全都记载于这名册上。”
“噢噢噢……”依蕾亚呻吟着，用双手覆盖住脸孔。
“陛下您可知道，这些人是以什么作为精神寄托而牺牲的吗？”
“我不知道……”
“您真的不知道吗？不，其实您很清楚吧，他们可是顶着陛下与祖国的大义名分而慷慨捐躯的啊。”
依蕾亚深深垂下了头，马卡龙冷冷地继续说道。
“在群臣之中，也存在着那种主张着‘战争也是外交’此类歪论的人士。此类人等把将兵当成棋子般操纵，并只以数字盈亏来论断战争的胜败。哼哼，虽然这种行为并不见得是错误的，但是请您千万不要忘记，那些‘棋子’们也都拥有自己的家族、生活、以及所爱之人，并且还保持着某种值得他们深信不疑的信念。”
讲到此处，马卡龙伸手敲了敲那叠名册。
“身为王者之人，应该会面对不得不做出战争决断的局面吧？也会有必须把兵卒逼上死地的场合。但是请您务必不要忘记！这名册上列了多少个姓名，就代表着有多少的正道与大义存在。这名册上列了多少个姓名，就代表着有多少个必须守护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