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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雪绵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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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饭店的大堂此时摆满了折叠桌和塑料凳,显得很是拥挤,穿着名牌风衣站在大门处的谭秋,此时在拥挤混乱的环境中十分突兀。

    季玉在下午休息时,刷抖音刷到了那位泡菜国的财阀长公主,觉得这位的眼神、气质和此时此刻的谭秋一模一样。

    那条视频的第一条热评是:谁谁说过,所谓的贵族气质就是人脸上有物欲满足后的疲倦感。

    至于是纳斯达克还是巴斯光年说的,季玉没记住那个复杂的人名。

    季玉解下围裙,把离自己最近的座椅擦了擦:“尊贵的vip,请坐。”

    谭秋看也没看一眼,径直往后厨走,季玉连忙伸手拦他,被谭秋一句话堵了回去。

    “有什么是我堂堂vip不能看的。”

    季玉讪讪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尊贵的vip,啥都能看。

    后厨在打烊的时候就已经收拾过了,设施设备虽然陈旧,但都整齐干净,连地板都光亮得能够照出人影来。

    灶台上放着一只尺寸惊人的大盘子,装着颜色由雪白到金黄的一只只团子。

    季玉重新系上围裙,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正学雪绵豆沙呢。您要吃什么,我给你做。我手艺比不上我师父,您将就着对付两口。”

    谭秋微微扬了扬下巴,用眼神示意他。

    季玉的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您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谭秋笑了笑没说话,左右张望想找地方坐下。

    季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角落里找到洗碗徐大婶用的塑料凳,用身上的围裙擦了一遍,想到谭秋穿的长款风衣,连凳子腿都擦干净了。

    换了条干净的围裙,季玉苦大仇深地重新点燃灶台的火,深呼一口气,用筷子夹起一块豆沙馅。

    雪绵豆沙是传统的东北菜,如今已经很少有厨子会做了,这道菜被称为中国版舒芙蕾。鸡蛋清打至发泡,立筷而不倒的程度,再将准备好的豆沙馅裹一层均匀的、厚厚的蛋清,四五成油温下锅油炸。

    合格的雪绵豆沙,炸好以后颜色白如雪,出锅以后形圆不塌,口感绵软香甜,对火候的要求极高。

    季玉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油锅上,没注意到一旁的谭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竟还有些隐隐的笑意。

    认真做饭的样子,居然还挺顺眼。

    “呜呼!简直完美!”

    季玉将新鲜出锅的雪绵豆沙装进盘子里,为自己欢呼出声,整个人神采飞扬,得意地冲谭秋扬了扬眉毛。

    将一粒完美的雪绵豆沙装进全餐馆最精致漂亮的盘子里,郑重地撒上一点绵白糖,敬献给至尊vip。

    “请——”

    季玉的语调起得老高,但谭秋无动于衷。

    季玉一愣,又端起盘子以胳膊为半径画了个大圆,再次端到谭秋眼前:“您请——”

    这一整套,跟台上演小品似的浮夸。

    谭秋终于有了反应,浅浅叹了一口气:“烫。”

    “哦哦哦!”

    季玉如梦初醒,才想起来这玩意儿刚从油锅里捞出来,左右看了看,抄起他师父用来纳凉的大蒲扇扇了起来。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冒着傻气。

    扇了一会儿,季玉重新端到她面前,这次没有给自己加那些花里胡哨的戏码了。

    “应该可以了,尝尝。”

    谭秋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串,将手洗干净,拿起雪棉豆沙,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拒绝。

    她的肤色极白,手指细长,那雪棉豆沙在她手中,一时分不出是她的手更白还是雪棉豆沙更白。

    季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变成了一只大鼔,无数的鼓槌在他的心脏上迅速地、大力地砸。

    这厨房,也好闷,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她的手,好多细碎的伤疤,还有不少茧,指尖、指腹、虎口都有。

    季玉张了张嘴,自己的声音在自己的耳中变得缥缈虚幻,他听到自己结结巴巴问:“有……有钱人也干粗活啊,这么多伤。”

    谭秋笑了起来:“我也不是从小就有钱的。”

    季玉咽了咽口水:“是……是吗?怎么暴富的,教教我。”

    “我结了一次婚,然后离了。”

    “然……然后呢。”

    “我前夫给了我十亿……”

    季玉猛地睁圆了眼睛,呼吸都屏住了,还不等他消化,又听谭秋说:

    “美金。”

    季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开始猛烈地咳嗽,连忙找到自己的杯子,喝了两大口水才压下去,哆嗦着问:“这……这得多少钱啊。”

    他连做白日梦,幻想中彩票都不敢梦这么多!

    十亿!美金!

    谭秋此时吃完了雪绵豆沙,擦了擦手和嘴,重新拿起手串,语气一如既往的轻缓。

    “七八十亿人民币?我离婚那会儿,汇率还没跌这么厉害。除此之外,他每年还会支付一亿美金的赡养费,直到我再婚。”

    “……还有赡养费……”季玉抿了抿嘴,将谭秋的这位金光闪闪的前夫和“怨种”画上了等号。

    这不是纯纯的傻逼嘛,老婆这么漂亮,为什么要离婚,还有钱……

    季玉很想问到底,但又很怕自己问太多招人嫌,强压下好奇心换了话题:“那也不至于那么多厚茧啊,我颠大勺都没你那么多的茧,你看。”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展示给她看。

    他的手厚实宽大,骨节分明,虎口和指腹都有拿菜刀和颠大勺留下厚茧。

    季玉有些臭屁道:“我这是典型的劳动人民的双手。”

    谭秋笑了笑,也摊开手掌,那串翡翠手串就躺在她的掌心。

    “那我的手,就是纨绔享乐的手。”

    “你是玩乐器吗?”季玉问道。

    他觉得谭秋这样的人,就该弹钢琴、拉小提琴,或者更高雅的古琴、竖琴。

    她就该配世上所有最风雅、最高贵的乐器。

    谭秋摇了摇头:“击剑、射箭,还有,玩枪。”

    季玉后退一大步:“好你个张三,竟是个法外狂徒。”

    “张三?”谭秋不明所以。

    季玉摸了摸鼻子:“呃,一个网络热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真玩枪啊?不是,你玩真枪啊?这可不兴玩啊,犯法的。”

    谭秋笑了起来:“我不带进国内,在美国的时候玩。”

    季玉咽了咽口水,所以她真玩枪,玩真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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