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相1
陈伟强到医院的时候,段常菲已经从手术室里抢救了出来,其实伤势不重,只是长期的身体、精神压力和重担让她恢复不了太快,只能重新好好调养一下身体,要不是夏冰在医院守着她,她早从医院逃回警局了。
王大川抓到了,他也没怎么隐藏,放宛橡进警局的监控实实在在拍到了他,而且指纹、电脑资料等都没有做刻意地清除,不知道是觉得自己早就跑不了了而懒得做挣扎,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段常菲现在受伤了,上面又开始派人下来检查,直接下达命令让段常菲不能再插手这件事,必须在养好伤后直接回bj市接受相关调查,红嘉妮死的错误她必须承担。
理辰本意也不想再让她受累,自己去审讯王大川,结果王大川执意要见段常菲,不然什么也不说,不论理辰怎么“苦口婆心”地“劝告”。
段常菲还是冒着被夏冰打死的风险拖着残虚的身体来到审讯室,王大川还是欠打地悠闲地坐着,大大的肚子就像胀气的气球一样掉在张开的双腿间,虽然闭着眼神色自然自得,但下巴上冒出的一点点胡渣还是说明了这些天他过得不好,毕竟没了女人和钱,也没有了地位。
摇晃的灯光照在他快要秃掉的脑门上反着光,看起来嘲讽极了。
“来了,段大队长。”
段常菲面色苍白无力地坐下,肚子上被刺伤的痛却还是在折磨着她。
她强撑起笑容:“你要给我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唠唠嗑。”
王大川睁开眼来趴在桌子上,眼中的漩涡似乎是恐惧,也是无惧。
“顺便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段常菲:“怎么突然要说了”
王大川摇摇头:“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毕竟被弃掉的棋子说什么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大局。”
“……”
“我觉得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大费周章只为了杀一个红嘉妮。”
“我也很好奇。”
“虽然他们做事情一向只看自己的心情,或许这就是纯纯的变态吧,反正我是不能理解,毕竟我只喜欢钱和女人,其他的不重要。”
“在他们让我光明正大放宛橡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放弃我了,不过没关系,毕竟也享受很久了,够了。”
“不过在我看见宛橡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怎么说呢,哈!和我想得太不一样了,我以为会是多厉害的杀手呢,结果就是一个小屁孩儿!”
“不过啊,现在的小屁孩儿都很厉害,前些日子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囚禁杀害了十几个人的案子你看了吧,啧啧啧,我一个大叔都下不了手,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王大川用油腻的嘴角斜斜笑着,“顺便告诉你,那也是他们的人。”
“不过她不一样,我知道,她不一样,她有感情,一个……怎么说呢,有感情的变态”
王大川正在用一种探索且迷惑的神情形容着宛橡,那个会把冰凉的手悄悄伸进她衣服里保暖的小女孩儿。
“你知道她怎么杀人的吗?”他边说边无情地观察着段常菲隐忍的表情,真是好不畅快,“用一把很小的刀,我不知道她进去和红嘉妮说了什么,总之那女人居然就这么乖乖让她把刀插进她的脖子里还边哭边挣扎,看着老揪心了。当然,宛橡可没这么轻松地放过她,把她牢牢固定住后开始很有目的地削下了她后背的肉,”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兴奋,“你们应该知道了吧?法医应该说了吧,削的地方是哪儿你应该清楚吧啊哈哈!我猜就是你碰过的地方,哈哈……”
“削的过程可是很漫长的,因为似乎那是宛橡第一次削肉,不怎么熟练,总是会削到其他地方,然后那女人就会叫得更惨,啧啧啧,得亏当时警局的人被我打发去办另一个案子了,不然我可能当时就会被抓吧?”
“接下来的过程更刺激,要不要再听听看呢?段大队长”
段常菲似乎一直很平静,但脸黑得深沉,只有眼神怒气冲冲且平静地看向饶有兴趣的王大川。
“嗯……算了,段队长看起来很生气,要不我还是直接跳到下一个阶段吧,那个阶段啊……更有看头。”
“一个变态居然哭了边哭还边把人刺成一个筛子,啧啧,还真是……然后呢,又揪着她的头发问话,问什么话我没听,我可不是那群变态,没兴趣看他们折磨别人,如果哪天我也成为了他们手下被折磨的肉体有多惨啊。”
“宛橡啊……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孩儿,哈哈……”
“闭嘴。”段常菲阴白着脸色低声吼出。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段队长,这可不行,连这点都不能接受,接下来我说的话,你怎么可能接受得下呢?嗯”
“他在折磨段队长!他在看她的笑话!”林思站在窗外着急地冲面无表情的理辰控诉着,“我们应该进去,让他闭嘴!”
“然后呢?”
“啊?”林思愣了愣。
“他闭嘴了我们还怎么查案”
林思不满地低下了头。
段常菲双手交叉,抬起自己一直冰冷倾听的面庞:“说重点。”
“重点啊……”王大川闭眼悠悠想了想,“重点就是——杀红嘉妮并不是那群人想要的结果,你猜是谁”
“……”
“就是那个你一直养在家的小宛橡啊,是她执意要杀了红嘉妮再走。”
“想知道为什么吗?嗯”
“其实一开始我也很疑惑,她们之间并没有交集,怎么这个小女孩儿就非要杀了她呢?你说呢?段队长”王大川故意歪头笑着望向段常菲,连褶起的皱纹都在叫嚣着嘲笑。
“她们之间唯一连接的,就是你啊,段常菲。”王大川拖慢节奏,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段常菲”这三个字,似乎突出了重点才能让面前自己这个女人感受到自己的罪孽和痛苦。
“我也是在最后一通电话问他们才知道的,他们说他们不想要捅这么大的篓子,但没办法,老大看上的新人非要这么做。”
“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你,你把她保护起来了,你把你的精力分给红嘉妮了,你和红嘉妮有了她不知道的秘密,削肉也是因为她碰了不该碰的人,她啊……嫉妒了。”
“没想到吧,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嫉妒,她把那个没用的女人杀了,毕竟一个没用的废物,怎么可以得到她心爱的段阿姨的关注呢?”
王大川看着面前那张愈加不能支撑下去的脸突然心情大好,压抑的阴霾一扫而空,继续用着恶臭难耐的嘴巴吐出令人受不了的言语:“你好好养在家里的小女孩儿,其实就是一个既自私又残忍的怪物,一个想把你占为己有的变态,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可笑的普通人。”
双手不受大脑控制地紧捏成拳,肚子上的伤口好像更加明显了,痛到她的呼吸都乱了。太阳穴周围好像有了冷汗,段常菲想要用手扶掉,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冷静。
她早就知道了,所以冷静。
……
在她内心混乱的时候,王大川又不合时宜地开了口:“不过他们早就猜到了,所以可以这么说,我和红嘉妮不过是他们放出的一个饵,一个让宛橡去到他们那里的钥匙。你不会就这么天真地以为我不知道你吊着我就是了钓更大的猎物吧?哈,我告诉你吧,红嘉妮的事情提醒她该走了,而我……只是用来恶心你的。”
接下来的话看起来有点像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你一来的时候他们就马上把你的资料发给了我,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明明被打乱计划的是他们,怎么感觉……什么事情却还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呢?啊,不过后来的事情告诉我,确实一切都还在他们的计划中,真是……”
“当然,我可能也不只是有恶心的作用……”王大川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冲向虚弱的段常菲,拷着的手铐被撞得“哐哐”响。
他问:“你十八岁的时候,是不是被一个小男孩儿救了啊”
段常菲稳了稳乱节奏的呼吸,有些不适应看起来有些许暴怒的王大川,被迫想起了一些不是太友好的事情,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王大川呆滞了片刻,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想不起来,你是怕吧……怕想起来吧!哈哈哈哈……你那十八岁成年礼物啊,你忘了吗?那个——被活生生割掉皮肉,然后从身体里面硬生生拿出器官的小男孩儿啊?让我想想,他当时多少岁来着让我想想……应该十岁不到吧,八岁九岁哈哈哈哈……”王大川神色迷幻地掰着手指数着年龄,却怎么也数不清楚,越数越伤心,越数越生气。
当听到“小男孩儿”这几个字时,段常菲就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脑中一片空白,却又时时充满着血腥与梦幻。
抬起的脑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怎么可能记不得了!八岁应该是九岁吧,我是记得他的生日啊,嗯,应该是九岁啊……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呢?我想想,好像是我刚从外面办案回来,我记得那时候好像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吧,我太忙了,太忙了……”说着胡话乱发脾气的王大川忽地冷静下来,看着已经静止的段常菲,想笑却什么表情也做不出。
“你知道吗?”他还是扯着自己的皮肤笑了。
“他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唯一的家人。”
“……”段常菲再次抬头张了张嘴,这次却是震惊的眼神中流出了浅浅的泪水,那一瞬间她好像忘了怎么呼吸,眼睛也忘了挣扎,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王大川。
“终止审讯!快!侯小孙,你进去把段常菲带出来!记得把医生叫过来!”看出段常菲极度不正常的理辰急忙下达命令,把门一打开就强制性把段常菲挪开挡在了他们跟前,眼神不快地看着也在流泪的魔怔的王大川,揪起他的领子就是一拳,还是小姜头及时赶到抱住他没让他把人打残。
段常菲已经被侯小孙抱了起来,但似乎还是没缓过劲儿来,努力挣扎了一下身体后却还是陷在自己的恐惧和幻想中出不来,连理辰在自己眼前打犯人都不能让她有什么反应。
理辰深呼吸了几下,扭头看向侯小孙:“先把她带去房间休息,我等会儿去看她。”
“其他人把王大川给我带回去!”
“是!”
正准备离开去处理其他事务的理辰脚步一顿一转,走到侯小孙跟前,伸出手接回了段常菲:“还是我去吧,等会儿我把要做的事儿发到你手机上,你注意一下。”
“是。”说完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
小姜头担心地望了眼他们也离开了。
理辰低头,段常菲还睁着无神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呼吸却很急促,手上的动作也十分凌乱,想要抓住什么,什么也没抓住。
想到了什么,理辰脸上突然很不好起来,沉着脸抱段常菲去了有床的休息室,放下她就立马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周医生吗?我是理辰,抱歉现在打扰你,但我现在十分需要你马上赶到我这里,吃穿住行我全包,拜托了,麻烦看在我爷爷的份儿上。”
……
安排了一切他才转身看向床上的那人。
段常菲已经闭上眼睡着了,但梦境似乎并不是太好,皱起的眉和紧抿的嘴告诉他这个坚强的人正在和什么看不见的梦魇斗争,手捂着伤口处不停地抖动,长长的睫毛有了泪珠,迟迟不落下就像迟迟不斩下的刀剑,凌虐着自己也折磨着别人。
对于自己的初恋,理辰一直知道她很强悍,什么都可以自己承担,所以对于不好的事情也就什么都不说。
他知道,她心里藏着太多事儿,这些事儿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窥视理解的,但他只是想要跟她分担一点,作为她多年的好友。
以前的喜欢随着时间消逝,渐渐变成了一种近似家人的关心,她真的很像自己的姐姐,一个逞强的姐姐。看起来或许不成事儿,却比任何人都要认真努力,她的世界里没有停滞不前和放弃,为什么没有呢?因为她不允许自己懦弱。
她心里的病很严重。
已经春天了,天气却还不转暖,甚至还有一些寒冷,风轻轻拍打着坚硬的窗户,只留下轻声的碰撞,或许想要狠狠破坏这里,却在见了这个陷入沉睡的女人后放轻了动作,不忍打扰她好不容易的片刻休息。
医生过来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口,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不得凉,需要多加些衣服和被子,理辰听话地从柜子抱出厚厚的备用被子温柔地搭在了段常菲身上。
夏冰那个暴躁的女人又火急火燎地跑到了警局,屁股后面还屁颠屁颠跟着一个夏季。
憋着一肚子的怒气在打开门后咽了下去,只是不甘心地替她掩了掩被子,别扭地将怒气看向了理辰。
理辰:“……”
夏冰(十分小声):“干嘛呢!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医院!”
理辰(小声):“我要带她看一个人。”
“看什么看!她现在很累!需要休息!你知不知道”
“心理医生。”
“……”夏冰心里“噔”地一下明白了什么,泄了怒气,复杂地看向那张痛苦的脸。
她早就应该带她看看心理医生的。
哪怕段常菲再犟也要给她弄一个,不然说不定现在她就不会躺在这里呢?
——“你知道吗?我现在心很疼,我不想伤害段阿姨的。”
“但我这样的人只有通过伤害她才能让她完全记住我。”
“我从来都不是别人的首选,这点我很清楚,我也不介意,但唯独段阿姨,只有她必须看着我,想着我,念着我。”
“我确实很缺爱,不过缺得不是那些没用的爱,我要段常菲永远爱我。”
“哪怕是在知道我是一个……杀人犯之后。”
宛橡坐在一辆陌生的豪华改装车内,漆黑如现在没有一颗星星的夜晚。
对面坐着一位看起来年轻气质却十分成熟的男人,阳光跟他毫不搭边,但这张晴朗的脸就长在他身上。
男人笑得很真诚动人:“很高兴你能过来,你放心,我会把属于你段阿姨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你。”
“不过恕我冒昧,我还是想问一句——毕竟这事关我选择你的原因。”
“如果只有两个选项,要么你死,要么她亡,你会怎么做呢?”
“世界有选择,但没有如果。”宛橡露着淡淡是微笑,“但是作为老大你问的问题,那么我还是会认真作答。”
“我不会把亲手杀死她的机会让给任何人。”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得似乎有风度,但尽头尽是疯狂与欣喜。
“哈!不愧是你!确实,杀死自己最心爱的人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可不能让给别人。”
“是啊,”宛橡再次开了口,“我就是一个怕死的胆小鬼,虚伪还自私,我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敢于承认了吧,当然,我可没勇气在她的面前说这些。”
段阿姨,下次见面你还会给我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