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悸动——爱人的离去，是否会是你最大的痛苦
“啊~啊~啊~啊~……”
“你踏马鬼叫个屁啊!”侯小孙一巴掌再次拍在了朱八的后脑勺上。
“我这不是为了提提神儿吗？”朱八委屈巴巴，“段队不在，我感觉自己好像高考生放暑假啊。”
“那，那你也不用叫那么销魂吧。”林思拿着一叠资料推了推眼镜说道，“怎么说呢，很奇怪，甚至有点儿恶心。”
“怎么!男的就不能娇滴滴地叫了？!”朱八愤怒地一拍桌子，“嘭”地一声差点给林思把手里的资料吓掉，“你瞧瞧这几十天的，理大哥和小姜头黏成什么样了!看看他们，有男朋友的有男朋友，有女朋友的有女朋友，我呢!我连相亲都没资格去!”说完哭唧唧地继续工作去了。
“啧啧啧，又疯了一个单身狗。”交警队的警花花梅梅穿着规整的警服，踏着有力的高跟鞋走了进来，手里的罚单随着旋转的圆珠笔一起在空中划着圆圈，看着他们疑惑的神情后，得意洋洋地抬头挺胸，“我可跟你们不一样，我有男朋友了。”
侯小孙:“……所以呢。”
花梅梅:“来炫耀啊。”
林思:“门在你左手边，请。”
“陈叔呢？他……还没回来？”花梅梅无意又强硬地把话题扯到了一个比较敏感的地方。
“嗯，要帮着陈娜娜父母办葬礼，还得处理一堆家里事儿，起码还需要十几天才能回来吧。”侯小孙无奈地回答。
“那葬礼……”
“听说要特意办在乡下，在三月五日。”林思翻着资料回答。
“三月五日？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花梅梅根据自己作为女人的第六感觉得这个地点和日期绝对有特殊意义。
林思:“陈叔说陈娜娜小时候在乡下待过一段时间，就是在三月五日那天去的。陈叔还说，这是陈娜娜遗书中写的，她希望被葬在那时那地，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时是小学，陈娜娜还没遇见宛橡，但她先一步遇见了刘洪川。那地，是陵水小学一年级，陈娜娜刚从农村回来。
小时候的感情太懵懂，刘洪川只记得自己那时候老喜欢揪陈娜娜的双马尾，还嘲笑她:“我们都是小大人了，才不扎双马尾!你幼稚!”
哪知小陈娜娜怒着张脸:“因为我是女生!你是一个男生，当然不扎头发!”
小刘洪川一咽，说得好有道理。
但自己还是喜欢欺负她，因为他没见过这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粉嫩的脸蛋儿就和动画片里的小萝莉一样让人想去抓揉。
他会主动申请当她的同桌，会悄悄藏起她的铅笔盒，会光明正大偷吃她的小零食，也会霸道地超过那根“三八”线。
当然，结果要么是陈娜娜生气，要么是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小刘洪川:“……”很好，激起斗志了。
但不知道自己是几年级了，他看见有另一个男生也开始欺负陈娜娜，还老喜欢跟着她，刘洪川当时心里就很不舒服，但不清楚原因，总之从那以后再也没欺负过她，反而把她保护得很好，谁要碰她一根头发丝儿他可以直接抓起扫把揍上去。
但有一次，他失职了。
当时学校都在宣传外面有坏人，要小学生们紧跟着家长不要乱跑，其实就是外面有喜欢抓小孩儿玩儿的变态，老师也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家长回家的时候要带好自家孩子。
但陈娜娜不一样，她从来没有家长来接。
偶尔有过几次，印象中好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大叔。
陈娜娜总是自己一个人抓着粉红色的漂亮小书包，穿着粉色的漂亮公主裙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小的一团，让人很想冲上去保护她。
记得有一次刘洪川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嘴。
小陈娜娜没有伤心，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爸爸妈妈很忙的，他们在为国家做贡献，所以我现在是住在舅舅家。我舅舅呢，又是拯救人民的警察，他要花很多很多时间去抓坏人保护我们，所以回家这种小事不应该麻烦他，当然了，一个人回家还是很危险的，你不要学我哟。”说完俏皮地眨了眨眼背着书包离开了。
刘洪川抓着妈妈的手望着她离去，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得很快，脑子很乱，总感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然后他真的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妈妈的手跑向了回家的相反方向，边跑边回头说:“妈妈!你先回家!我找娜娜有事儿!”
剩妈妈一个人在后面疑惑地干着急。
就是一个瞬间，刘洪川跑到一个转角，他第一次如此侥幸地感谢上帝，他看见了陈娜娜被拖入一个无人的小巷子的那双挣扎的脚。
如果再慢一点，如果他看不见，如果他没跟来……
不敢深想。
他马上跑了过去，大声朝外喊着:“警察叔叔!里面有坏人!快来抓他!有坏人!”
喊完就立马跑了进去。
刘洪川看见一个秃顶的猥琐大叔经不住陈娜娜的挣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巷子口，嫌恶地吐了口口水后跑了。
陈娜娜的公主裙很凌乱，鞋子也掉了一只，双马尾只剩一个了。
小孩子哪能承受这些，望着奔向自己刘洪川，陈娜娜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开始哭，哭得很大声，似乎要把压抑的委屈和伤心全部哭出来，眼圈红得彻底。
刘洪川自己的胸口也跳得飞快。
他也怕，但他似乎更怕陈娜娜出事。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陈娜娜已经没力气哭了，倒在他身上软绵绵的。
过了许久才说:“不要告诉老师，不要告诉你妈妈，不要告诉我舅舅，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刘洪川不懂，他很生气，虽然不知道那大叔要干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我要懂事呀，他们也很累的，我没关系的，以后，以后我走人多的地方就好了，你，你得答应我，不要告诉他们，不准……你要是食言了，我就讨厌你一辈子!”
“……”刘洪川没有说话。
从那以后，刘洪川也不要妈妈接了，不给自己的母亲任何理由，只是倔强地说自己要做男子汉，不能让大人接。
刘洪川很犟，作为他的妈妈更是知道这个道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给他配了一个电话手表，上面连接着她的手机。
他的妈妈蹲下来温声说:“如果出什么事儿了记得马上打电话给妈妈爸爸，爸爸妈妈也会时刻关注你的动向，所以你必须告诉妈妈，为什么不让妈妈接了，我们会担心的。”
“……”扭捏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想先送陈娜娜回家。”
刘妈妈听后笑了:“那很好啊，说明我们小川川知道保护女孩子了，妈妈相信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男子汉的，那为什么不让我送她回家呢？”
不能，不然就食言了。
刘洪川低着头不说话，刘妈妈只当他想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单独相处，没再多问。
众多等待的家长人群中少了一抹身影，这并没有什么影响，美妙的是当那抹粉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时，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便会偷偷摸摸地跟上去。
慢慢的，缓缓的，轻轻的跟着她，看着她转了多少个弯道，路过多少家商摊，看了多少眼有家长接送的孩子。
最后安全目送她到家。
有时候还是很担心，一个人在她家窗外站很久，久到妈妈打电话来催他回家了他才动。
这是个很奇妙的习惯，但他坚持了好多年，除非陈娜娜的舅舅来接她。
上千次默默地目送她到家，眼中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头发长长了就剪到合适的地方，裙子换成了蓝白校服，个子越来越高挑，样子也越加好看，却也让他感觉越来越远。
在不知道多少次看见她走上楼梯打开门走进去的样子后，刘洪川突然想，高考完就表白吧。
他一次也没让陈娜娜知道自己送她的事情，哪怕后来高中放学在其中某一个地方碰到了，他也只会说自己来这里买东西，正好路过。
他的兄弟常常会问他为什么非要绕远路回家。
为什么呢？因为要让她安全地到家，不能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刘洪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太坚韧了，也太懂事了，更可怜，他想要好好保护她，要是有机会，他想一辈子待在她身边保护她，不是情侣也没关系，他不敢奢望，朋友也好。
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春天来了吧，所以树叶绿了，小草长出来了，连不认识的花朵都开了些。
可天空还是喜欢下雨，似乎要把刘洪川无尽的悲哀传达到底。
刘妈妈很担心刘洪川的状态，特别是接到陈娜娜的死讯后。
可是刘洪川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在学校放假期间，该看书看书，该做题做题，刘妈妈也不敢把他的伤疤扯开。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刘洪川正在做一张数学卷子，数学是陈娜娜最讨厌的科目，却也最执着的科目。
陈娜娜……又想起她了。
刘洪川突然抬起脑袋，看见了绿色窗户纸倒映着的自己的样子。
他忍不住地摸了摸脸……他有多久没笑了呢？似乎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笑，只是看着陈娜娜笑着的样子，就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
“嘀，”一颗雨水透过窗户缝滴了进来，接着又是一滴，又是一滴，有些还弹到了刘洪川的脸上，雨水顺着刘洪川冰凉的脸庞滴落，看起来就像是他哭了一样。
刘妈妈端着一盘水果站在门口敲了敲，见着自己儿子还不来开门，便有些急地擅自打开了，一进去便看见自己的儿子呆愣着摸自己的脸，那里有一滴水。
刘洪川机械地转过身看着他的妈妈。
突然像是风筝断了线，平静的午后下了暴雨，彩虹消失后的阴沉，刘洪川颤抖着手抹开自己脸上的雨水，边用手边解释:“妈，别担心，我没哭，是雨，下雨了，是雨水，我没哭……”他瞧见了妈妈捂着嘴哭的样子。
妈妈心疼地流着泪，急促地来到刘洪川的身边抱紧他:“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妈妈在这里，哭吧，哭吧，不要憋着了……”
他没哭啊？刘洪川疑惑地想要推开自己的母亲去解释，却发现自己再发声时带着哭腔，妈妈的后背也被浸湿了一大半。
他哭了。
看见陈娜娜尸体的时候他没哭，被通知陈娜娜死讯的时候他没哭。
明明那些时候才是应该哭的。
为什么现在突然想哭了，明明是很平常的下午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应该哭啊，为什么现在哭了？为什么……”
“……我，我只是突然想到再也见不到娜娜了，想到自己看不见她的笑了，想到……自己再也不能送她回家了……”
“自己不能给她表白了，看不到她拒绝我了，也看不到她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样子了……看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没有保护好她……”
刘洪川哭得像个小孩子，放声又忘我，强大的体格抱着自己妈妈那娇小的身躯，如同轰然倒塌的大厦一发不可收拾。
他爱了好多年的女孩儿，他放在心里好多年的身影，还有他幻想了无数次的恋爱与痛苦，一切化为泡影。
哭声悠扬，伴随着雨水的“滴答”，在这灰暗的春天里格外漫长。
……树叶掉落了，花朵凋零了，热闹没有了，停止的时间和心脏再次前行，可前方的并不是他所希望的背影。
以后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寂寞与思念
死去的灵魂啊，你是否知道存在这个世上的人正在为你悲伤吗？你是否怀揣着他的爱继续在某个地方“活着”。
你是否记得他。
垂直的地平线上，是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儿走在前面，凶恶的大男孩儿轻声温柔地跟在身后。
小贩在他们周围叫卖着，小草从他们脚边生长，花朵从他们身旁盛开，虫鸟在他们耳边鸣叫。
是静谧的生机，是隐藏的美好。
那个男孩儿始终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女孩儿也始终微笑着前进，她似乎知道自己身后有个骑士，也许还是个王子。
他会保护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