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冷美人
陌北熙沐浴完,靠在床头软垫上,窗户半开着,风透进来,床幔微微翻动,夜里有点凉,他裹了裹被子,把被边压好。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叫他想起一个人来,也是在躺下来时细心把被边压好的人,是他这几日加快步伐赶路的空当里,总会情不自禁想起的人。
和萧慕寒一起出生入死呆久了,身边突然没有他,总觉得空落落的。
陌北熙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若是一路想下去,怕是半夜都合不上眼。明日就要启程去沥州,一觉醒来,就会离他越来越近了。
弯月挂在天际,斜斜的,照射出盈盈的光,淡淡地在地上落了一层,笼在相思人的窗前。
第二日用过早饭,陌北熙拜别师父师叔,告别祁仙师弟们,往沥州而去,身后理所当然地带上了话唠付青墨。
只是这回,还跟着个不请自来的江漓。
连锦耀昨日从云瑶殿出来,就顺便匆匆拜别江云升下山去了,骑着他那匹黑色骏马往苍州而去。连锦耀要回去禀报连允拓,前来栖云山下聘礼,再择良辰吉日迎娶江漓。
江漓缠了爷爷一夜外加一个早上,说要去一览传说中沥州净月江的风光,本来江云升觉得她已是待嫁的姑娘,出远门终究不好,奈何她死缠烂打,又有上次出走之事的教训在这,终于江云升和尉迟玄一致认为果然“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不如放她去成长一番也好,说好了况且还有陌北熙付青墨在身边,北熙武功好处事稳不用说,付青墨虽然咋咋呼呼的,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关键时候能靠得住。
陌北熙很无奈,到了沥州遇上萧慕寒该怎么说,一向把她当亲妹妹看,就是不知道这亲妹妹将来能不能跟自己一条战线,算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自己再怎么不情愿,以她的性子也会想办法跟上来的。
果然刚上路,三个人之间的话题就往陌北熙不想回答的地方发展。
江漓笑嘻嘻地横在陌北熙面前,道:“师兄,我都知道了。”
陌北熙看了眼付青墨,见他耷拉着脑袋,奄奄地道:“师兄,不能怪我,师姐把我房间门锁了,我不说不让我睡觉。”陌北熙瞧着他没出息的模样,简直恨铁不成钢,又对江漓道:“小漓,你都是有婆家的人了,还这样跟小孩子一样。”
他见江漓笑嘻嘻的,并不是很惊讶或者别的表情,料到她并不是真的知道,还是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了?”
江漓得意洋洋道:“师兄,你和奚鼎全那一战受了重伤,被一位武艺高强的清冷美人救下了,还带回家休养是不是,付青墨说,那位绝色美人在沥州呢,其实吧,我跟你们去沥州,就是为了能一睹嫂子芳容。”
武艺高强的清冷美人
陌北熙看了付青墨一眼,心里觉得他真是个人才。
阳春二月,微风和煦,净月江水静静地流淌,岸边柳色青青,桃树枝在其中伸展开来,桃花鲜嫩的红色便染了一路。
这是沥州。
净月江上有许多乌篷船,摆渡的,运货的,来来往往,船夫戴着毡帽,摇着船桨,在江面上划开一道水纹。
萧慕寒身着红衣,侧躺在船尾,一手撑着头,一手握着酒壶,眯着眼晒着太阳。
船夫转头道:“小爷,到了。”
萧慕寒抛下一点碎银两,拎着酒壶凌空而起,往城内去了。
他其实早就到了沥州,以他的轻功,这点路程称不上远。不过就是无聊,每日在江面上乘船饮酒,赏赏春色。
陌北熙每日照常赶路,之前耳边是付青墨一人喋喋不休,从话本杂书讲到江湖八卦,从前朝往事讲到庙堂野史,陌北熙不理他的时候,他安静一会就算了。如今多了个江漓,他们二人活像亲姐弟,聚到一块很有得聊,一路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样。
终于到了苍州,陌北熙一行人寻了酒家,吃饱喝足各自歇下了。
到了夜晚,陌北熙沐浴完刚躺下,忽然听见开窗户的声音,他迅速起身,手按着紫蕴剑柄,见到来人,舒了口气。
萧慕寒从屏风后转出来,见到他警惕的样子,好笑道:“北熙睡觉窗户也不关好,留给我的?”
陌北熙和他这好些天不见,也不理会他这纨绔话,走近他伸手就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慕寒。”萧慕寒抬手搭在他的手上,摩挲了几下,偏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日日在江上饮酒,你从桥上走过,我就看见了。”萧慕寒说着,拉着他坐在床沿上,又说:“我一直跟着你你都没发觉,只是见你的小师妹在,就等到这会才来。”
陌北熙想起那次在栖云山,师妹进锁月阁的事,就随口问道:“慕寒,那时候在锁月阁,我赶去时江漓坐在墙角,是怎么回事?”
萧慕寒从架子上拿了一件外袍,给陌北熙裹上,回答道:“我当时怕没忍住把她杀了,索性用了一点幻术,让她沉睡过去。”他语气淡淡的,像深秋的湖水一样冰冷。
陌北熙看着他的眼睛,半晌道:“师父叫我接管祁仙掌门。”萧慕寒似乎并不意外,“嗯”了一声,道:“我在妖月谷与江云升交手时他已是强弩之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想必也没有做掌门的精力了,你应了他么。”
陌北熙摇摇头,又缓缓道:“暂时没有慕寒,我还是看不透。”
“看不透什么?”
“看不透你,我想不明白很多东西。”
萧慕寒就把他抱在怀里,扶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道:“想不明白就先不要想了,睡吧。”
陌北熙见他要走,伸手拽住他的衣角道:“出身是什么样的没关系,重要的是你自己。”他停顿了一下,还有的话没有说出口,没有不透风的墙,江漓和付青墨他们迟早会知道萧慕寒就是萧南煜之子,总要面对的,不如自己明天就去与他们说清楚,那两个都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应该可以说得通。萧慕寒身上有那么多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陌北熙坚信,他绝不是个坏人。
小案上烛光摇曳,拉长了萧慕寒的影子,萧慕寒挥袖灭了烛火,屋子顿时一片漆黑。
陌北熙往里挪了挪,萧慕寒于是宽衣躺下,静默半晌,萧慕寒侧身搂过身边的人,叫他枕在自己的臂弯上,又低头在他耳边轻轻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我也还没想明白北熙,睡吧。”
连日赶路疲劳,陌北熙一觉就睡到了辰时,萧慕寒中间醒来过,见人安安稳稳地躺在怀里,想着他这几天一定累坏了,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就没忍心叫醒他,干脆和他一块躺着又睡了一觉。
付青墨匆匆忙忙跑来,连门也没敲,直接撞进来,嘴里还在叫着:“师兄不好了,快起来,出,事”
那“事”字还卡在喉咙里,不防看见师兄与萧慕寒二人同时从床上坐起,师兄脸上的睡意还没褪尽,打着哈欠弓着身子坐得并不端正,萧慕寒淡定地从床边架子上把衣服扯下来自顾自穿着。
付青墨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话在嘴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眼睛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萧慕寒顺便把陌北熙的衣服也扯下来,给他递到面前,看他耳朵尖羞红了一片,心里痒痒的,就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耳垂,对着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又转头问付青墨:“什么不好了?”
付青墨在想,这萧公子是什么时候进师兄房间里来的,怎么傍晚吃饭时还没见着他,是夜里来的么,难道他们当真已经那啥了,也不像啊,亵衣都还那么整齐
陌北熙已经把衣服穿好了,同时也敛了那点微妙的情绪,平静地道:“你就木头一样杵着一动不动的,江漓呢?”
于是付青墨这才想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脸上恢复了慌乱的神情,道:“江师姐,她,她不见了!”
陌北熙快步下床,往江漓房间去了,付青墨跟在后面补充道:“我见你们都没起来,就想去一个个叫醒,到师姐门口怎么叫都不应,我一推开门,就看见里面空空的,问了小二,也说没看见她出去。”
萧慕寒这时也来了,陌北熙道:“窗户开着,江漓的东西都在,可是屋子里也没有打斗痕迹。”萧慕寒在屋里转了几步,终于从窗户上拾起一点粉末置于指尖细捻,道:“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