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和花爷进京
在那个年代,城里打零工一天也就十几块,村里务农的就更别提了,能填饱肚子就万幸了,哪儿还敢奢求别的。花爷随口一说的三四万,可把我和强子激动坏了,幻想着有了那么多钱要怎么花。
一夜暴富在当时有很多种传说,有下海捞金的,有承揽工程的,有路上走着走着被狗头金绊倒的,也有像小毛笔那样打家劫舍的……这样的奇迹与我这个年纪几乎就是不搭边的,一个二十还不到的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手里突然有了几万块,还真不知该怎么花!
强子掐着大腿,惋惜地说着:“要是把墓里的陪葬都带出来,那不一辈子吃穿不愁啊!我们应该勤俭节约,拒绝浪费,咱这行为简直就是败家!”
花爷听不得强子胡诌海吹的,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向强子,强子人虽壮实,可胆子很小,赶紧闭上了嘴巴,伸手去把玩那件扳指去了。
眼前的这三件东西还不知如何变现,就又惦记上别的,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家伙。
我问花爷:“这三件宝贝,您打算怎么处理?”这确实是个问题,在我们偏远山区,有个走街串巷磨剪子的就不赖了,三四万的东西怕是没人会收,我们也不敢在当地出手。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要是让乡亲们知道我们手里有这物件,还不得把我和强子搞进小黑屋里!
花爷听我问完很欣慰,一方面是我不像强子那么冲动莽撞,能把握住事情的核心问题;另一方面是我没有把这三件东西据为己有的念头,说明我不贪。一个不惑不贪的人,终究会成事。
“这东西在当地是没法出手的,要是不急可留着日后有合适的机缘再处理。”
花爷话还未完,就被强子打断。“急急急,这东西留着还占地方,我和二白还指着卖了它们,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呢!”
强子这话虽然不着调,可也有些道理,我和强子没有可藏宝贝的地方,放在家里万一大人发现,追问起来,我俩免不了一顿暴打。平时我们倒是会在山沟里藏些小零食,可是冒死得来的宝贝我们不敢冒这个险,要是被过路的捡去,还不得气得吐血。
我怕花爷误会强子的意思,又解释道:“花爷,这东西放在我俩手里始终不安全,还是尽早出手的好。”
花爷微微点头,“这三件东西,放在你们手里确实不合适,不过,要想出手,还是需要费些周折!”费些周折就是有办法处理,能处理掉就不是事儿。
“花爷,我们听你的,只要能尽快处理掉,再辛苦我们也愿意。”我赶紧顺着花爷的话接下去,生怕他改变主意。
花爷呵呵一笑,我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喜形于色溢于言表,内心的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羞愧的我只好解释道:“花爷,你也知道我和强子的家境,如果能早日折现,也算是帮父母减轻负担了。”
花爷或许觉得我情真意切,也不再嘲弄我了,只言道:“要想尽快出手,还要卖上价儿,我们得去京里处理,那有专门收坑里出土的货,能卖个好价钱。”
识货的自然懂货物的价值,双方不用砍来砍去就能谈妥。和不识货的谈,即便你出的价很低,对方也还是会觉得你多赚了,压来压去,谈成的可能性很小。
强子一听这三件货需要进京处理,顿时来了兴趣,“花爷,进京带我俩吗?我听说全聚德的烤鸭,东来顺的羊肉,在满清那时就有,一直传到现在,等我有了钱,把北京有名的饭店吃个遍,尝尝封建余孽留下来的毒药。”
我们那时候,对北京的向往大多来自电视。高大金黄色的城楼下是牌楼里的小胡同,各种小吃沿着胡同叫卖,成年的银杏树在入秋后,会随着秋风的吹拂黄成一片,融进周围的古建筑中。
要说北京给人带来最大震撼的还属故宫,几千间的宫殿都是木结构、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地基,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绘,种种都在象征着权力的至高无上。
我和强子虽未出过远门,但对北京的渴望从小就扎在心里的,那种深深的向往已经刻在骨子里了。我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询问花爷:“我们这东西毕竟是见不得光的,北京可是大都会,怕是查得比较严吧?”我有这顾虑是正常的,什么叫杞人忧天,我这就是。
“你考虑的很周到,很好。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我自有办法。”花爷很满意我的意思,我们接下来就开始做进京的准备。
那时候有两种途径进京,一是自驾,可我们没车,就不必考虑了;另一种是坐火车或长途汽车,这也得有车费才行,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更是行不通了。我把没有路费的难题向花爷提了出来。
花爷哈哈大笑,“行,你小子小小年纪,操心的事还不少。你俩别操心这些了,今晚九点会有人来接我们,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家长请好假,至于你们怎么编造理由我不管,九点的车,村口碰面,过时不候。”
强子一听走得这么匆忙,一时不知该如何请假,急得在地下转来转去。我本有心逗逗他,又怕他再冒冒失失说出不合适的话,惹花爷生气,误了大事,想到这我便不再打趣他。
说道:“你和家里说陪我进城看看父母,正好那边有个补习班正开试听课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免费蹭几节课。”
我父母经常不在家,没人管我学习,可我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好学生,年年三好生、优秀班干部,可惜奖状都糊墙了,村里有些人就传我每逢假期都会去城里补课,城里的教学质量当然比村里先进。强子爸虽然酗酒,可哪家大人不愿自己的孩子好学成才。
强子听了我的完美解释,脸上又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关键时刻能顶得上,没辜负我对你的培养,希望二白同学,再接再厉,更创辉煌!”
我也不再和他多话,让他回家先做他妈的工作,最后娘俩一块儿跟他爹说,这样会事半功倍。
打发走了强子,我问花爷:“晚上谁来接我们?之前也没见你离开村里,难不成您老人家还会飞鸽传书?”
花爷笑而不语,反问我道:“从墓里带出的三样东西,你觉得哪件最珍贵?”
我仔细端详着炕上的三件物品,玉枕和扳指我在电视上是见过的,那块二十厘米宽的金色木棍,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我觉得李财主死后还要带走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至于哪个更贵重我这点见识就无法判断了。
我也不敢在高人面前卖弄,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看不懂,您老教教我!”
也不知花爷是被我的诚恳打动,还是原本就有心要栽培我,听完我的话便向我娓娓道来:“扳指和玉枕从玉的品相来看,都是寻常物件,花钱就可以买到。这木块就不同了,它是柘树的树心,柘木质地坚硬,密度又高,入水则沉,雕琢出来的饰品沉重大气,但是它生长缓慢,珍贵犹如黄金,被称为“帝王之木”。
能有这个宽度树心的树,至少要一百五十年才可如此粗壮,墓主人生前应该是很喜欢就没舍得把它雕作饰物,留下原木,更能抬高价钱。”
花爷讲的我似懂非懂,只晓得这是棵百年老树的树心,看他如此喜爱,我便有心要将它赠于花爷,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花爷,您老要不留下这根烧火棍吧,我和强子还是喜欢玉石这些俗物。”
我想我做这个决定,强子也会支持,别看他特别爱财,却也懂得感恩。
花爷摆了摆手:“待老哥哥回来,我会说服他让你和我进京的,不用耍那点小聪明,男人做事就要堂堂正正,你懂了吗?”花爷说的我无地自容,脸红到了耳朵根,我连忙点头认错。
这一天过得很是难熬,强子早早就来到我家,对我一顿猛夸,说我是足智多谋、聪明睿智,堪称在世诸葛。他爸听他到城里补习功课,还给带了十元钱,强子转手就买了一大堆零食,说是在路上野餐。
天色总算黑了下来,爷爷佝偻着身子回到了家,和花爷讲了几句话,然后说车在外面等着了,让他路上注意安全,有时间还回来之类,花爷顺势提出要带我进京长长见识,年前再把我送回来。
爷爷出于对花爷父亲的信任,没多想便答应下来,回身安顿我和强子要听话,不可莽撞行事。
在爷爷千叮咛万嘱咐下我们出了门,穿一身绿军装的士兵,笔直地站在院子里,看到花爷出来,军人走上前,“唰”地给花爷敬了个军礼,“shou长,我奉命接您回京!”
花爷和我爷爷又寒暄了几句,两人深深地拥抱之后,花爷带着我和强子上了汽车。汽车“轰”的一声驶离村庄,向北京方向驶去!
这一去,竟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