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灵谷

    音云见重黎醒了，也只有那些藤蔓的伤，其他并无大碍，便要下了象车去指挥队伍了。

    临走前终于忍不住对着重黎说到，“那天夜里的事，你不恨我吧？”

    重黎摇了摇头。

    音云这才放下心来，“我只是盼望你早日长大，能扛起你应该扛起的责任来。”

    重黎又点点头，他知道这些是自己迟早需要面对的，音云是在帮他。

    大队人马又行了五日，这期间也遇到过一些小的袭击，有野兽，也有妖怪，但基本都一一化解，或是有惊无险，或是付出了一些代价。南疆这块广袤无垠的土地，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大，可比起中原之地大太多了，只是这里都是山，不适合人类耕种。连自古以来就生活在这里的灵族祖先也不知道南疆究竟有多大。

    灵族一直以来都只生活在南疆外围，这片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一千里的范围内。和兽族、尸族一样在这片狭长的地带里东躲西藏，从来不敢深入南疆，相传哪里才是真正的南疆，哪里才有真正的妖魔，强大的妖怪、上古之兽。连人类神族都不敢轻易踏入。但传说上古时期，曾有神族杀入南疆深处，除了南疆最厉害的妖王，但随着上古时期没落，南疆深处又彻底回到了妖魔的手里。

    这天终于音云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一个椭圆形的山谷里，这里三面都是凶险的高山，只有一个入口，谷内地势缓和。音云也觉得离兽族、尸族够远了，便决定这里就是灵族新的家园了。

    新家园的喜悦冲散了些许一路来的疲惫，以及灵族被险些灭族的阴影，孩子们很快便有了笑声。

    众女兵脱掉了盔甲，带着稍大一点的孩子们砍伐树木、建造房舍，这本该是男人们的工作，现在却只能让一些女人和一些孩子来完成。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觉得累。因为这些辛苦劳动的人群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那个只有七岁大的孩子，穿着华贵的丝绸长衫，在人群里穿梭，做着那些力所能及的事，他是这些劳动的人群里年纪最小的，本来他可以和其他同样小的孩子在空地上捉蝴蝶、玩游戏，或者就还只睡在车帐里，但是他没有，他带着一声刚刚愈合的伤口，和其他人一起工作。带着音云的殷切期望，他也想成为灵族的精神领袖，不至于让这些幸存的人感到迷茫和绝望。

    音云每天都坐在山谷口一块高石上，监督着谷口寨闸的建造。或许时而会看着空地上嬉笑的孩子们笑，或许看着重黎在人群里穿梭沉默不语，但她更多时候是望着山谷外遥远的地方沉思。

    灵族之前的家园叫做灵谷，音云把这里还叫做灵谷，她不怕那些孩子们闻名伤情，她更怕孩子们忘却仇恨，忘记山谷外还有一群想要杀了他们的人，一群毁了他们家园杀了他们族人的人。

    山谷内每天斧凿之声不断，不时传来一群女人和孩子们混杂在一起的号子声，还有一些小伙子们嘻嘻的声音，这些声音汇集在一起让这个本来安静的山谷多了些生气，多了些快乐。但现在的音云讨厌这些，仇恨早已填满她的胸腔，她已如一只惊弓之鸟，她想要听到的是满谷的呵号之声，想要看到的是成队的族人手拿武器训练的景象。她知道南疆没有世外桃源，这里不会安宁，这里迟早会有战火烧起。

    每日辛苦的老做会带给重黎一丝安心，他以为生活终于可以平静下来了，这个新的灵谷会就这样在安宁中日渐强大，自己也会在这里安静成长，他会慢慢等到十岁，然后庇佑这个新的灵谷。

    夜里重黎还是会偶然做起那个梦来，现在他已经不会一醒就会忘却那个梦了，这个梦牢牢的刻在了他的记忆里，他可以随时想起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音云还没有帮重黎补上辛苦的符印，但是补不补都已经不再重要，关押魔鬼的大门已经被打开，魔鬼已经跑了出来，在去关上那个牢笼也无济于事了。

    这天夜里，重黎又做起那个梦来，他身体打颤，冷汗直流。忽然坐到一半，整个世界突然黑了下来，战斗的人、妖不见了踪迹，连天空和大地都突然消失。那颗头领忽然慢悠悠的飘来，重黎想要逃走，但却无处可走。

    “有人来了，有敌人来了！”那头颅对重黎说。

    “什么？”重黎壮着胆子问，他不觉得这个头颅会伤害他，反而觉得这个头颅如此亲切，超越了一切的亲切。

    “快躲起来！”头颅说。

    重黎还想刨根问底。忽然一声响箭打破了灵谷平静的夜晚，将重黎惊醒。梦中的事还在脑海，“快躲起来！”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

    忽然鹿蹄声响起，直至重黎帐外。音云已经穿上了轻甲，直接掀开帘子冲了进来。

    “快，带着小孩子们躲到山谷南边那个谷缝里去，千万不要出来！”音云火急火燎的揪起重黎，胡乱的把衣服裹在重黎身上便把他往外推。

    外边已经乱了起来，重黎心里很怕，还想问音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音云已经骑上角鹿奔向谷口了。

    重黎带着一群孩子，或者是只是夹杂在一群孩子里跑向音云说的那个谷缝里去了。

    环形山谷有一个很明显的优势，只有一个入口，只要抵御住这里的攻击就可以了。环形山谷还有一个同样明显的劣势，没有退路。

    音云来到谷口，这里已经聚集起两三百女兵，还有源源不断的女兵向这里涌来。但总共也就六百人了，其中还有一些自告奋勇，加入兵营的十三岁的孩子。

    音云三两下爬上那块高石，向外看去。一伙妖兵正向这里大摇大摆的走来，有二百来众，已经很近了，寨闸还没有修理完成，但也只能守住谷口了。

    音云跳下高石，将手一挥。六百人整整齐齐的在谷口内摆成阵势，里三层外三层将谷口堵住。音云站在谷口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一群妖怪缓缓走到了谷口。为首的是一个鳄鱼头领，从脑袋到背后一直到尾巴都披着一身坚韧的皮甲，那张又长又大的嘴巴嵌满了尖利的牙齿，一双眼睛露出凶狠的目光，手里提着一把大砍刀。

    “嘿！原来是一群小娘们和一群童子军啊！”鳄鱼头领张着大嘴吆喝着，马上引起妖群里一阵哄笑。

    音云眉头紧皱，怒视着鳄鱼头领。“我们乃是灵族，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识趣的赶紧离开这里！”

    “嘿！嘿！嘿！管你们是什么族的，这个山头可是老子的！”鳄鱼头领当然对灵族有些耳闻，但看着如今败落至如此的灵族他实在不怕。

    “你的意思是容不下我们灵族了？”音云挑起眉头，事情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缓和的余地，灵族已经经不起战争的摧残了，如果可以她当然不希望与这些妖族发生冲突，为了灵族的安宁她甚至可以接受暂时对这活妖怪俯首称臣。

    “不不不，这里当然容得下你们，尤其是你！”鳄鱼头领将粗短锋利的指头指向音云。接下来话锋一转，“我只是来告诉你们，这个山头是老子的，你们也是老子的，那些孩子可以当老子的下酒菜，这些娘们可以服侍老子的弟兄们，至于你……”鳄鱼头领再次将那粗短的指头指向音云，“老子可以让你当老子的压寨夫人！”

    随着鳄鱼头领话音一落，后边的妖怪随即发出山呼般的呼喊声，震耳欲聋。

    鳄鱼头领身体僵在那里，手指还是指着音云，脸上带笑，目露淫光。

    灵谷南边，有一个山体裂开的缝隙，缝隙上边敞开着，里边还算宽敞，能容纳上百人，缝隙前又有一片小树林遮掩着，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此时这个缝隙里塞满了人，都是灵族里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们。他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恐惧，身体不住发抖，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哭。忽然，天空中飘落下来一滴雨，从裂缝最顶端一直落下，一直落到重黎脸上。

    重黎在脸上摸了一把，抬头向望去。很快，雨点越来越密，淋到裂缝里每一个人的头上、脸上，但是没有人在乎这雨。他们每一个人都把目光聚集到重黎的身上，心里对着重黎默默的祈祷。

    重黎当然感受得到这些目光，这些目光像针一般扎在他的心头，他们多希望重黎可以拯救他们，拯救灵族。但是重黎和这里的每一个孩子一样害怕。

    忽然，山谷口传来一阵呼喊声，那么远的距离，淅淅沥沥的雨声都盖不住。

    重黎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他总该做些什么，他是灵族的灵囚，他是灵族的族长，他不应该只是待在这里瑟瑟发抖。内心的恐惧退却了一些，他在拥挤的人群里向着缝口移动。孩子们都看着重黎，平时的敬畏让他们纷纷后退，为重黎让开一条通道来。重黎终于走到缝隙口，转过头来“你们在这里不要出去，也不要发出声音，我去看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山缝。

    前门一片树林为他们提供了掩护，现在却挡住了重黎的视线，他看不到谷口发生了什么。重黎左顾右盼，看到右手边稍远的地方似乎可以爬上去，在那或许可以看到。重黎边脚步急促的向哪里跑去，双手搭在半石半土的山上奋力向上爬去。忽然谷口传来了震天般的喊杀声，重黎心里又急，更加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忽然一枝横伸出来的树枝刮住了他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扯了两下扯不动，重黎干脆腾出手来脱掉外衣，继续向上爬着。

    音云死死盯着鳄鱼头领。雨水落下在她额头汇集成一个小水珠，穿过了绣眉，却被长长的睫毛拦挡住。音云没有眨眼，也不去擦拭。“灵族战士们，战斗吧！杀掉这些侵犯灵族的敌人！”

    “铮！”背上四把利剑齐齐飞出，悬在音云身前。身后的战士们已经向前涌来。

    “兄弟们！男的杀光，女的看上哪个就抢走哪个！”鳄鱼头领也大喊一声鼓舞士气。二百妖兵全都是经历过生死之战才能活的到今天的，他们全然不怕这些比他们多出三倍来的人类。

    音云将两手扣着鳄鱼头领挥下，四把利剑合着向鳄鱼头领拢来。

    鳄鱼头领却将头一低，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躲过了攻击，却滚到了音云脚下。鳄鱼头领又伸展身体，站在了音云面前，比音云还高出一半来。

    “小娘子，你可真好看。”鳄鱼头领俯身看着音云，他离音云如此之近，连口中流出的哈喇都快要滴落到音云脸上了。

    音云反应迅速，一脚踩在鳄鱼头领膝盖上，膝盖抵住他的腹部，一拳打在鳄鱼头领的下巴上，鳄鱼头领身后悬空的四支剑也随之舞动。

    音云一拳正中鳄鱼头领下巴，如同打在一颗大树皮上，甚至咯得音云拳头生疼，但成功的将他击退了。鳄鱼头领斜着向后退了几步却没有倒下。

    “啊！哈哈，够味道！”鳄鱼头领中了一拳，却哈哈大笑起来，显然这一拳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老子就喜欢骑劣马！”鳄鱼头领说着，一刀向音云劈来。大砍刀接着鳄鱼头领声势从高空劈下，拉破长空带着风声向着音云脑门上来。

    音云急急挥手，四把剑横在上方，迎住大砍刀。

    “咔嚓！”大砍刀与四把剑碰撞到一起，溅出火光。

    音云抵住了这一击，但双臂震麻，脚下擦着地面被震的退了一尺远。

    鳄鱼头领没有停住，身子向后一转。那根又长又粗的尾巴横扫而来。音云没法抵挡。

    “咚！”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鳄鱼头领的尾巴正中音云腰间。音云横飞了出去，四把剑也随着脱力掉落在一旁。

    音云双手死死扣进地里，感觉自己就像一颗在风雨里飘摇的小草，自己的根都会未牢牢抓住土地，暴风烈雨却已经到来。

    音云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个女兵被妖怪砍倒在地。脚步声又传来，却只围着她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