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乐在其中

    左混子初到京城，没承想大街之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什么叫车水马龙，哪个又叫人山人海。这景象，便是往日凤翔府的集市也比不上。

    别看左混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懂得却不少，精通享受之道，也不知这是跟哪儿学来的。他在城里转了一圈儿，先是来到“舒汤池”泡澡堂子，进门儿给伙计甩了几两碎银子，让他去买身儿好衣裳。自己从凤翔府出来这些时日，没换过衣服，早都馊了。

    要说买衣裳怎么自己不去，让澡堂伙计去买，那能买着合适的吗？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澡堂子里像左混子这种人多了，洗干净都想换身儿新衣裳。澡堂伙计也乐意代劳，他们每日待客，所见之人不计其数。拿眼儿一瞅就能把衣裳尺寸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客人给多少银子就知道买什么料子，多出来的三瓜俩枣往往自己就揣着了。

    交代完后，左混子进到池子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其间有人送来菊花凉茶，新鲜瓜果，点心蜜饯等。为的是怕有人腹中饥饿，又耐不住池中热水，万一再昏厥过去太麻烦。他心想，这京城到底是不一般，人都会享受，泡澡的花样儿都如此之多。

    左混子泡舒坦后，只觉得洗去了全身疲乏，顿感精神抖擞。早有伙计在旁相候，一口一个“左爷”的叫着，先是帮左混子搓了背，紧接着手中剃刀上下飞舞，没两下帮他刮了脸。最后拿出新买的衣裳伺候穿上，左混子拿手一摸，就知道里面掺了丝。闻着还有淡淡清香，那是伙计怕新衣裳味道冲鼻，提前撒上薄荷等物遮掩异味儿。

    出了“舒汤池”，天色仍尚早，左混子晃晃悠悠来到一家鼻烟铺子，他早先听闻过此物。最早洋人管它叫“士那乎”，后来雍正爷赐名“鼻烟”。鼻烟和鼻烟壶原本是皇帝赏赐给大臣的，只有皇亲贵胄和达官显赫方能用的起。想从洋人处买到，价格又太高，寻常百姓根本没能力玩儿鼻烟。

    后来在道光年间，广东那边有商行制出鼻烟，这才在百姓间传开，流行起了鼻烟。百姓痴迷沉醉，甚至到了“可一日无米面，而不可一日无鼻烟”的地步。

    左混子去的这家铺子名唤“芳和斋”，里面凡是和鼻烟沾边儿的都有。一张柜上整整齐齐码着各式各样的鼻烟壶，有瓷的，铜的，象牙的，玉石，玛瑙，琥珀的。其上或作画或雕刻，人物，戏本儿故事，市井风俗什么题材都有。精巧卓绝的手法，绝非等闲之物，甚至有些上品比金子还贵。“芳和斋”的东家专门儿雇着两个练家子盯着这些鼻烟壶，以防有人心生歹意。

    再瞧另一柜，上面横三纵三的放着九个匣子，里面装着各种鼻烟粉。鼻烟共分为：酸、膻、豆、糊、甜，这些匣子里或一种或两种都有与之香味儿对应的。

    左混子有银两，腰杆儿也直，在“芳和斋”里挑了个铜制的鼻烟壶，然后让掌柜的选了最好的鼻烟粉装满了整个小壶。他倒出一些在手指上，递到鼻孔轻轻一吸，连着打了三五个喷嚏，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鼻腔之内香气回转留芳。

    左混子把鼻烟壶揣入怀中，又来到京城里的茶馆儿喝茶。这间茶馆名为“茗珍园”，外面门头看着一般，朴实无华，但却内有乾坤。里面除了喝茶的桌子外中间儿还有戏台，与旁人家不同，这戏台不唱戏。只有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还有个口技先生坐在正当中。

    左混子叫来伙计，想问今日都有什么戏码。没想到伙计嘿嘿一笑，说道：“这位爷，一瞅您就是外乡而来，咱这儿台上从来不唱戏，只有这位人称“扣儿肖”的肖爷撑着场子。”

    “呦，稀罕了，没听说过茶馆儿的戏台不唱戏。那你们这位肖爷都有些什么能耐？”左混子诧异道。

    “回这位爷，“扣儿肖”的本事可大了去了，您就等着瞧好儿吧！”伙计话音刚落，左混子还想问点儿什么，就听见台上“当”一声惊响。再看周围所有人都是一片鸦雀无声，有人甚至已然闭上双目。

    左混子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就听见外面好像有一队人马经过，敲锣打鼓的好像在接亲，他寻思哪家的姑娘下午才出嫁，还没想明白又听见有人好似要抢亲，双方争执起来，慌乱中闹出了人命，言语中有人杀红了眼，就要冲进茶馆儿行凶。

    左混子一惊，敢在天子脚下杀人抢亲，此事闹出，必会引得官府出兵镇压，自己还是走为上策。想到此处，起身刚要走，就又听见台上抚尺“当”的一声拍下，周围所有人如梦初醒一般掌声雷鸣，他这才明白，方才所有一切都是“扣儿肖”表演的绝活儿。

    反应过来后，左混子也情不自禁，拍手叫好。他可是头次听口技，没想到如此逼真。心里暗暗感慨，“扣儿肖”明明在台上，却能造出门外的势头，明明只一人，却能演化百人的争执。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扣儿肖”真乃奇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