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洪水
齐王妃也也是个聪明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她傻。
齐王府虽然富丽堂皇,锦绣繁华,但这里并不属于齐王爷,而且齐王爷的心思谁看得懂?她只需要把那些女孩子打发走就好,至于其余的……反正与她无关。
“齐王殿下回京了”,一个侍卫跑过来向她报告:“已经到王府门口了。”
“哦……”
齐王爷居然回来了,真是难得啊……
齐王爷的生母早逝,齐王妃嫁入王府之时,他也刚满十二岁,还未及冠,按照规矩,他现在应该在封地上待着,怎么突然就回京城了呢?
齐王妃带领众位女眷迎接齐王爷,这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美貌,身材比例也堪称绝佳。
“臣妾恭请殿下安康。”齐王妃盈盈拜倒,姿态优雅又大方。
“起身吧。”齐王爷抬脚往里走去,他一袭玄色蟒袍加身,头戴九龙金冠,腰系玉带,举手投足间散发出贵气,俊秀脸庞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眼神深邃幽暗仿佛一泓深潭。
“殿下,您先坐。”齐王妃扶着齐王爷坐下。
“嗯。”齐王爷轻轻应声,目光落在了那些女孩子的脸上,他微眯双眸,嘴唇微抿,神情淡漠。
这些女孩子,大多数都是京中权贵之女,或许是因为出身高贵的缘故,她们身上有种清傲孤冷的气质。
“殿下,这是臣妾娘家侄女儿,她叫齐婉仪,今年十三岁……”
“这是……”齐王爷随意点点头,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嗯。”
他一直盯着那些姑娘们看,似乎在观察哪个顺眼。
被他看过的姑娘们羞答答的垂首站立在原处,有几个胆子较大的甚至偷偷瞄向他。
他长得实在是太俊俏了,俊俏得简直不像话!
“……还有这些,”齐王妃指着旁边站着的那些年纪稍长的姑娘,笑吟吟地介绍:“这几位是臣妾娘家姐妹,今年都十七岁了。”
“嗯。”齐王爷依旧漫不经心。
齐王妃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继续介绍下面几个。
“殿下,这位是……”
“行礼。”齐王爷打断齐王妃的话,声音低沉,透出一丝威严,“你们几个都下去准备准备吧。”
“是,殿下。”几个女孩子纷纷退了下去。
“你们几个,跟本王进来。”
听着这句命令般的话,那四个丫鬟面露惊诧,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才低头应是。
“殿下,臣妾还没说完呢!”齐王妃皱眉。
“本王知晓。”齐王爷淡淡扫了她一眼:“剩下的事情等会儿再说。”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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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齐王爷背负双手,静默地望着那四个低头站在房间中央的丫鬟。
这四个丫鬟穿着统一的青绿色裙装,衣服料子看似普通,却是宫中制式,袖口和领口还镶着银线,显然这件衣裳价值不菲。
“说说吧,为何要害主子?”齐王爷冷哼一声问道。
四个丫鬟面面相觑,最终齐齐跪倒在地:“殿下饶命!奴婢不敢!”
“不敢?你们若不是有恃无恐,为何敢谋害本王的主子?”
“奴婢们冤枉啊!”
齐王爷的目光越发冰冷,这四个丫鬟的反应让他越来越失望,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拖出去杖毙。”
齐王爷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不是杀死四条人命,只不过是踩死几只蚂蚁。
那四个丫鬟顿时花容失色,急忙磕头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呀!”
“殿下!奴婢冤枉啊!”
四个丫鬟拼尽全力挣扎着,奈何被人拉住胳膊,她们根本就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性命被收割掉。
“砰——”的一声响。
房间内传出惨烈的叫声。
齐王妃听着那凄厉的叫喊声不由缩了一下肩膀。
齐王爷冷眼瞧了她一下,转身出了屋子。
齐王爷出了院子,沿途遇到的下人皆停下步伐行礼问候。
齐王爷一路疾驰回到自己的卧房。
床榻上躺着一个少年,他的皮肤白皙细嫩,鼻梁挺直,剑眉星目,薄厚适宜的唇微微张启。
齐王爷在床榻边蹲下,仔细端详着他,目光中充斥着浓重复杂的情绪。
这个少年,是他唯一的弟弟,名字叫做齐文渊,幼年丧父丧母,是他将他抚养长大的,齐文渊也曾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弟弟,然而现在的齐文渊却变得如此孱弱虚弱。
齐文渊的病情,齐王爷也有所耳闻,据说是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留下的隐患,这么多年来,齐文渊也吃了不少药,却始终不见痊愈,只能靠汤药吊着一口气。
“唉,”齐王爷叹了口气,“文渊,为兄知道你不愿意娶妻,也理解你的选择。可你总得为父王和母后考虑考虑,为兄已经老了,膝下没有儿女承欢膝下,只能盼望着你赶紧成亲生个孩子陪伴在父王母后身边,你……”
“够了,”齐文渊猛然翻身坐起,“别再提生孩子的事了,我不想听。”
“你这是干什么?”齐王爷皱眉看他,“这是父王和母后的心愿,难道你忍心违抗吗?”
“你是我哥哥,你要娶妻就去娶妻,凭什么非得让我也娶妻,”齐文渊愤怒地瞪着齐王爷:“你以为我想要成亲吗?你以为我不愿意跟别人成亲吗?可惜,这辈子你都别妄想了。”
“你说这些都没用!”齐王爷冷冷地瞥了齐文渊一眼,毫不留情的拒绝,“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婚期已经决定了,就在一月初六,你就乖乖从这个院子搬出去吧。”
“为什么?!”齐文渊激动了,“父皇为什么要把我从这里赶走?我要见父皇!”
“你不必去找父皇,父皇不会见你的。”齐王爷摇了摇头,“父皇已经决定了。”
“父皇怎么能这样?”齐文渊咬牙切齿。
“这件事是你惹出来的祸,”齐王爷目光凌厉:“父皇早就厌恶你了,你以为父皇还会维护你吗?”
“可是……我是他的亲儿子!”
“呵呵,”齐王爷冷笑一声,“父皇的确是疼爱你,但是比起疼爱你,他更加宠溺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你真当父皇对你这个儿子有多关心吗?不过是看着我们三个是他的亲骨肉而已,你若是安安分分地呆在府里,父皇自然会偏疼你一二,可你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惹得父皇对你失望,这个结果就怨不得任何人了。”
“不……不可能!”齐文渊的声音陡然尖锐,他的手抓紧了身下的锦被,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不可能?”齐王爷轻蔑地勾了勾嘴角:“那些证据摆在你面前,你又怎么会认为这一切都不可能呢?你自己做出的荒唐事就应该自己担着,不要牵扯别人,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帮你善后。”
说罢,齐王爷拂袖而去。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齐文渊的神色变幻莫测,半晌突然狠狠地捶了捶床铺。
……
“阿嚏……”
正在批阅奏折的齐铭帝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奇怪,谁在骂朕?
“陛下,您没事吧?”贴身太监恭敬地问道。
“朕没事,”齐铭帝摇了摇头,继续埋首案牍处理公务。
待他处置完公事,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御座,不禁轻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朝廷内外风平浪静,虽偶尔出现几桩贪污腐败案,但并没有什么大碍,他甚至连朝堂上的大臣的名字都记不清了,唯有齐文渊这个名字还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
齐文渊,字永德,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他聪慧睿智且孝顺,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是未来的储君,是整个齐国百姓的希望。
他的优秀,也让许多人羡慕嫉妒恨,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保持谦逊温和之态,从不仗势欺人。
他与其余诸位皇子的相处也算融洽,不像有些兄弟那般勾心斗角互不相让,齐文渊与他们相处时更像兄弟。
齐铭帝原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齐文渊不争不抢,与众位兄弟关系亲近。
然而自从齐文渊开始接触政治以来,他渐渐觉察出了一丝不妥。
齐文渊不仅懂得利用朝堂的资源,甚至对于朝政的把控能力远超于其他的兄弟们,齐文渊的能力实在惊人,这样的齐文渊,让齐铭帝觉得害怕,尤其是齐文渊在某一次谈话间,透露出对权利和欲望的渴望以后,这种危险的感觉更是达到了顶点。
于是乎,齐铭帝想要除掉齐文渊。
然而齐文渊却异常敏锐,警惕心极强,他的暗卫无论如何也杀不死他,这样的人,若是活着,只会让他寝食难安。
于是,齐铭帝趁着齐文渊昏迷的时候,请了高僧进宫为齐文渊驱邪,又请了道士作法,还派人偷袭暗杀了许多人,甚至在齐文渊清醒后又命人刺杀了他。
他不信佛,不相信鬼怪之事,可是为了铲除齐文渊,他宁愿信了。
可惜齐文渊福大命大,屡次逃过他的刺杀,他也越发憎恨这个孽子,于是在他病重后,他立刻下令将齐文渊送往封地。
齐文渊离京时已经快五岁了,他不肯随侍在他身旁,于是他便赐了他一座宅邸,还专门拨了一些奴婢伺候他,这是齐文渊从小到大享尽荣华富贵的象征。
可齐文渊仍然不满足,他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罪,凭什么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于是他悄悄收买人心,拉拢势力,培植党羽。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齐铭帝对他的行径竟全然不顾,反而借机削减了他的兵马。
这个时候,他才幡然悔悟——父皇早就怀疑他了。
他曾经想过放弃,可他舍不得,于是他拼了命的搜罗美人,想以此来吸引父皇的注意力。
但是齐铭帝根本不屑与他共度春宵,甚至连看一眼都嫌烦。
直到他终于明白他错的有多离谱。
他不甘心,他要改变,他要扳倒齐铭帝,他想成为新的天子,他想掌握这个国家,他想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跪伏在他脚下!他想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威压之下!
然而他还是晚了,他的父皇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他的父皇不会再允许有人夺走属于他的江山。
他知道,他已经输了。
“文渊,朕知道你心里怨恨,但你的存在就像是悬挂在朕喉咙里的刀,朕若不把这柄刀取出来,朕若不把这柄刀取出来,迟早会丢了性命,所以朕也不得不这么做。”齐铭帝坐在龙椅上,俯视着跪在下方的齐文渊,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朕的孩子,朕也曾想过等你长大了就把皇位传给你,但你总是太优柔寡断,既然你已经做好选择,朕也就不拦着你了。”
齐文渊沉默片刻,终于忍耐不住怒火,冲上前抱住了齐铭帝的腿,哭求道:“父皇,您别把儿臣赶走,儿臣愿意跟随父皇,儿臣一定会听父皇的吩咐,为父皇排忧解难。”
“呵,”齐铭帝淡漠地推开他的双手,“你想要什么朕清楚得很,朕已经老了,这个江山迟早都是你的,你就留在京城吧,朕累了,退朝!”
“父皇!”齐文渊急了,大声喊叫。
可齐铭帝并不想听他再废话,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孤寂。
齐文渊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语,良久后他猛地站了起来,咬牙说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父皇,您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他仰天大吼,“难道您不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池吗?”
“是啊,是哪里出了差池?”
“父皇,儿臣告诉您真相吧,其实我一直在调查那件事!我查出那场瘟疫确实不寻常,但具体是什么人谋划了这场瘟疫,又是怎么制作的药丸,儿臣一概不知!”
齐铭帝闻言冷笑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你没本事,查不出来!”
齐文渊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不是的,父皇,不是那样的,我查出来了!是太子!太子想陷害儿臣,是他!是太子!”
齐铭帝眉头一皱,问:“你说的是谁?”
“太子齐浩然。”
“胡说八道!”齐铭帝厉喝,“你敢诬蔑太子!”
齐文渊愤怒极了:“儿臣说的句句属实,父皇!”
“闭嘴!你是疯了吗!太子为什么要陷害你?”
“因为……因为……”齐文渊咬紧了牙齿,眼神阴狠,半晌后,他忽然冷笑一声:“因为父皇您太偏袒二皇叔,儿臣不服,儿臣一心向着父皇您,为什么二皇叔还要这样陷害儿臣?”
齐铭帝愣了愣。
“他就是嫉妒儿臣,嫉妒父皇您疼爱我,”齐文渊眼含热泪,“父皇,儿臣不比任何人差,为什么您总是偏袒他们?难道儿臣就不值得您喜欢吗?儿臣也有自己的理由啊!”
齐文渊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几近崩溃,“父皇,您是知道儿臣的,儿臣是您唯一的继承人,他们却都想害死我,儿臣怎么甘心?他们想让儿臣做个傀儡,想把儿臣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是我偏不如他们愿!”
“父皇,你想让儿臣当傀儡,那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齐铭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傻了。
他从未想过,齐文渊竟敢弑君!
“逆子!你想干什么?你要弑父吗?”
齐文渊面目狰狞:“我没想干什么,父皇,是您逼儿臣的!”
“来人,护驾,护驾啊!”
殿外响起一阵慌乱的呼喊声,但是齐文渊却仿佛置若罔闻,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齐铭帝刺去!
齐铭帝吓得瘫软在龙椅上,瞪圆了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