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组长
新学期新气象，尤其是新设备投入使用，更让同学们对接下来的学生生活充满了期待。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把骨头架子。
虽然被开发了新功能的多媒体看起来很是高级，但实际用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一结论具体表现在开学第一天几乎每节课都会有小半节课的时间浪费在调试设备上。
往常在讲台上叱咤风云无往不利的老师们在冰冷的“高科技”面前瞬间变成了没了娘的小baby，只能满头大汗地与智障多媒体斗智斗勇。
数学老师在等设备调试好的间隙里偏头打趣似地问大家：“大家网课在家都上得怎么样啊？”
班里一片哀嚎。
数学老师道：“别嚎，我还不知道你们吗，网课上的舒服得很吧！往床上一躺，小被子一盖，手机一支，然后把眼睛一阖，恨不得让周公给你们上课是吧？”
全班哄堂大笑。
“来来来，我调查一下，有多少人是在床上躺着上课的举个手。”
底下顿时一片喊声。
“没有——”
“哪有的事儿！”
“我们可都是好孩子。”
数学老师一脸“我信了你们的鬼话”，撑着讲台笑道：“哎——别害羞嘛，我不说你们，来来，诚实点，我不信你们没有躺课的。”
班里又一阵哄笑，彼此交换了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
“行，我现在也不管你们网课有没有好好上，那都是过去式了。”
数学老师道：“不过从今天开始，都给我好好听课，把以前落下的补回来。今晚就有数学小测，我先提前给你们打个预防针，这次的题不简单，都给我认真点，好好考，要出排名的啊。”
一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都是小测，每天科目不各不相同，考一张选择题卷子，涂答题卡出排名。一年考下来，众人内心早已麻木，不再畏惧任何风浪。
于是他们不以为然，拉长了声音道：“好的老师——”
可惜，众人还是低估了老师们想给他们当头一棒的决心。
一天时间过得飞快，数学小测的最后一秒，铃声响起，人群瞬间沸如一锅乱粥。
“嗷——”
“我死了！”
“这都是什么阴间题啊！”
林柒单手撑住头，放弃似地扔下笔。
前面焦焰转过头来：“柒姐，你最后一——二三四五六七——道题会写吗？”
“会屁！”林柒没好气地答道。
她站起身：“行了行了，别写了，交吧，赶紧的！一会儿还跑操去呢！”边说她边从焦焰手中抽走了答题卡。
焦焰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被拿走的答题卡，表情哀怨，像刚被抢走孩子的母亲。
林·人贩子·柒：“……”
……
一中向来注重学生体能训练，一天跑两次操，做一次课间操，据说哪怕到了高考前一月，高三的体育课依然是不停上的。
等他们汗流浃背地跑完操回来，正巧赶上学委往教室前面的墙上贴成绩单。
“嗷！不会吧，这么有效率的吗？”
刚进班的学生一阵哀嚎。
“机器读个答题卡能需要多长时间，别嚎了，早死早超生。”学委道。
众人围上了成绩单。
成绩单是按成绩排名来的，最上面的名字非常醒目。
陆岩：14分
整张卷子一共就十六道题，一题一分。
再往下看，第二名的成绩只有11分了。
“我靠，大佬就是大佬，我才10分。”
“别凡尔赛了啊，10分在咱班已经排前头了，我直接腰斩——才8分。”
“我一个6分的我说什么了吗？”
林柒也是那个腰斩的8分。789是这次分数扎堆的重灾区，全班恨不得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在这个区间段，所以显得14分的陆岩更加一枝独秀，睥睨众生。
哦哈，小白脸虽然一直给人bking之感，但看来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是装逼。
林柒暗暗地想。
不过想到这，她眼睛下意识地一扫，正巧看见陆岩进班。
这位爷根本没去理睬成绩单，进了班就直径回到座位上。
刚跑完步，汗珠从他扬起的脖颈上滚下来，洇进衣领里。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水，神情冰冷，眼神淡漠。
林柒：“……”
对不起，她收回刚才的想法。
bking就是bking。
“没事，老师说这次的题特别难，目的就是打击我们一下，让我们认清现实和理想的差距，以后好好学就行了。”学委安慰众人道。
“行了行了，散了吧！赶紧回去写作业，各科课代表把作业写黑板上。”班长扬声喊。
人群这才逐渐散去。
三班收作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要是黑板上写的是晚一或晚二收作业，那就代表老师要当天判作业，需要同学们及时把作业交上。
而要是写的晚三收，那就表示可以拖到第二天早上再交，同学们也就能在第二天清早的小自习上突击补一补了。
不巧的是，今天的数学作业就写的晚二下课收。
林柒咬着笔屁股，在倒数第二道数学大题那已经卡了快整整一节课了。时间不断接近晚一下课，林柒心里也越来越烦躁。
这道大题她并不是一点思路没有，相反的，她已经能推断出要考的知识点和绝大部分解题过程。
单就差中间那一步。
林柒能感觉出来，只要证出中间那一步，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问题是她就是证不出来。
旁边的图上已经被她横七竖八的画出来无数条辅助线，铅笔在纸上划出浅黑色的道道，复又被擦去，留下淡淡的痕迹。
这种感觉十分让她抓狂，非常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
晚一的教室，身边尽是笔尖划过纸面的刷刷声，林柒泄气地曲起手肘撑住头，视线不由得四处乱转。
前面焦焰埋头苦哈哈地写什么，看不见，不重要。
右边学委好像在写化学作业……啧，老太太的学科。
左边陆岩……
陆岩……
我擦！他好像正在写数学！还和自己写的是同一页！
这个认知让林柒立马精神起来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哪怕她每天都幻想着陆岩是一粒牛肉丸，但他其实也是一班流放下来的学霸！
流放的霸霸也是霸霸，自己不会的题，没准儿他就会。
于是林柒不动声色地往左边挪了挪身子，一边曲起手肘装作摸头帘的样子半挡住侧脸，一边眼睛使劲儿往他那边瞄。
他那道大题写了！
陆岩正在写这页练习册的最后一道大题，林柒想看的倒数第二道题正端端正正的摆在最后一大题上面，毫无遮挡。
林柒心头一喜，又往左边侧了侧身子。
距离有点远，林柒稍微眯了眯眼睛。
已知ab//cd……
不是这儿，这儿我会写。
再往下看……
往下……往下……
好像是这儿！
林柒大喜，一眯眼睛——
刷！
突然，纸页破开空气，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陆岩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直接翻了篇。
靠！
靠靠靠靠靠！
功败垂成！
林柒从云端一屁股蹲儿砸到了地上，简直怒从心头起。
姓陆的你怎么早不翻晚不翻，偏偏在这个时候翻！
林柒心头千万只草泥马飞驰而过，单方面憋了一肚子闷气，不由得对陆岩怒目而视。
陆岩刚要写下一道题的动作顿了下来。
他像是若有所感，抬头对上了林柒的视线。
几秒钟过后，林柒清楚的看见陆岩的嘴唇动了动。
他无声的说了四个字。
你有病么。
咣当！
“嗷！”前面的焦焰被吓得差点没从凳子上蹦起来。他一脸虚弱地回过头来看向林柒，同时转过来的还有全班二十多道视线。
“姐姐。”他有气无力道：“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彼时林柒正站在课桌和椅子之间，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要去砍死一百个人。
“没……没什么事……”林柒攥紧了拳头，深呼吸数次，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这回不像是去砍人了，倒像是去吃人。
全班同学惊恐地望着她。
哦对，始作俑者并不惊恐，他非常平静地抬头看着林柒，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呵……真没事。”林柒脸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扭曲了一下，终于什么也没说，缓缓地坐下了。
很好，你给我等着！姓陆的！
林柒咬牙切齿地想。
可惜，还没等林柒把想法付诸于行动，她就被人叫走了。
“林柒，李桦盛、史笛铮，还有那个……宋晓，你们几个出来一下。”
叫他们的人名叫高鹏举，是三班班长兼体委，此人人如其名，生的人高马大，壮硕如牛，天生一股王霸之气。
外面还有几个a小班的人，两拨人会晤，皆面面相觑，高鹏举道：“去级部办公室，高粱找。”
一行人一头雾水的来到了级部办公室。办公室里，高粱正和四班班主任说着话，看到他们进来，道：“啊，我今天叫你们几个来呢，是有件事想说。新学期开始了，根据上学期的情况考虑，我有一个想法。”
我有一个想法……
一个想法……
听到这几个字的那一刻，几人瞬间内心剧震，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开玩笑，天不怕地不怕，也得怕高粱“有个想法”。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高粱前科累累。
高粱其人，并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严厉班主任，相反的，他时常冒出一点幺蛾子来刺激大家——无论是在学习方面还是在其他方面。
什么走上讲台激情讲述自己的梦想都是老套的了，最要命的一次，他要求全班每一位同学都写一封长信，写给自己最好的朋友或最敬佩的同学，要求细数对方身上值得赞扬的品质，回忆两人美好的过去，表达自己对对方真挚的情感，并畅想二人光明的未来。
然后！
声！情！并！茂！的！大！声！念！给！对！方！
感情不够充沛还要当着全班的面重念！！！
当晚三班全体人民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社死，集体阵亡，大半个班要闹着找块豆腐撞死，念完信就绝交的比比皆是。
往事不堪回首，多少羞耻月明中。
像这样不堪的往事还有很多，但追本溯源，这些惨案无不是以高粱“我有一个想法”为开端，以三班集体上吊为结局。
然而，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高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依然有事没事就冒出一个想法来蹦跶一番。
这就导致三班简直如若惊弓之鸟，一听见高粱“我有一个想法”，就恨不得立马四散奔逃。
然而再不想面对也是要面对的，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学委安玥凝面色苍白，声音颤抖：“您……您又有什么想法了？”
“哎！”高粱一甩头，激动地说：“我刚和四班老师讨论了半天，讨论出了一个能激励你们学习的好方法。”
几人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里。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班这么多人，老师也顾不过来。而且有的学生呢，还是比较腼腆，不好意思问老师问题。”
“所以我就想，要不要把咱们班分一下小组，每组大概也就四五个人，各个分数段的学生都有，这样的话，成绩较差一些的同学可以问同组其他同学问题，成绩好的同学呢也可以在教学相长中提高自身。”
还好还好，挺正常的，可以接受。
他们提到嗓子眼里的气不由得缓缓地松了半口。
而且听到这，在场的大部分同学也大概能猜出来高粱今天叫他们所为何事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高粱就道：“你们呢，都是咱们班成绩比较好的同学，我今天叫你们来，是有意让你们当每组的组长。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收发本组作业，督促同组同学学习，积极解答他们的问题。同时要以身作则，点燃同学们学习的激情，坚定同学们向上的决心，给予同学们拼搏的力量，然后带动整个小组一起蓬勃发展！”
……好吧，听起来还挺忙。
不过还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一行人最后那半口气也松到了低。
这回高粱总算没作妖……
然而他们刚这样想，就听高粱继续道：“当然了，为了督促你们更好地学习，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每组按照平时表现和月考年级变化的名次加减分，得分最低的一个小组，将由他们在月考之后的班级音乐节上一展歌喉，在全班同学面前，饱含激情地为大家演唱……”
与此同时，高粱点开了一个手机app，下一秒，慷慨激昂豪情万丈气壮山河的粗狂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嘿参北斗啊——嘿，嘿参北斗啊——”
高粱才慢悠悠地接上了下半句。
“……好汉歌。”
轰隆——
如同九天神雷狂劈直下，一众“组长”瞬间呆立当场，面如金纸，瞳孔地震——
“注意……”高粱开学头一天就作了个大妖，心满意足又气定神闲地接了一句：“是要饱含激情地演唱，组长领头哦。”
饱含激情……
组长领头……
几位组长松下去的那一口气再也没上来。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在高粱面前把气松到底。
容易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