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在林衍的强烈要求之下东方璨还是在今天晚上出了院。
林衍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东方璨跟在他后面宛如监工，林衍回头诡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会逃单，你至于吗？”
护士把那叠账单核对以后递回去，表示梁先生已经结过账，预存进去多余的钱将在三个工作日内打回原付款账户。
东方璨抱臂看着他：“我是想给你说，阿琛往我这里丢窃听器的事情，别告诉耗子。”
东方璨的脸上似笑非笑：“——别看耗子那么大个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林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说梁正皓是他们这圈里最大度的也不为过，大概因为出生太好，生来什么都有了。也没兄弟姐妹和他争家产，自然没有危机意识，对人也慷慨大方。
他只有面对东方璨的时候才心眼小吧。
林衍觉得他这倒霉的大侄子命数虽然差了点，但是命真的不算差。
多少人终其一生，也遇不见能够有人无条件爱自己的那份幸运。
“我想过两天约阿琛见面，你一块吧。”东方璨微微蹙起眉头，心中似有痛苦与纠结：“我不怕阿琛伤害我，我怕有天他伤了耗子。”
“我身边的亲人朋友不多，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任何人的滋味了。”
林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在东方璨身上看到了一股苍凉。
他表面说着不在意，实际太害怕孤单了。
东方璨拼尽全力想抓住身边所有的人，只要有人能够给他温暖，哪怕只是给他根逛超市没钱找零拿的棒棒糖，勾勾手指也能把他骗走。
林衍粗略算了算，不过才八年时间，曾经那个鲜衣怒马恨不得一朝看遍长安花的少年，终没抵抗住时间的洪流。
宵夜是林衍请吃火锅。
东方璨受的是皮外伤，虽然最终也没弄清楚吴琛给他注射的东西成分到底是什么，但不妨碍他被梁正皓每天在病房里吃香喝辣勾引得馋虫直窜。
他获准可以吃少量的火锅，东方璨没说什么，端着碗在旁边静悄悄的吃饭。
他服管本就是件很让人诧异的事情。林衍开始以为他只是听梁正皓的话，结合他这几日的迷思，仔细观察发现东方璨的听话是无差别的，只要是给他说的意见都会斟酌，再选择性的听取一部分。
林衍明白，东方璨在委曲求全。
健康的身体，艳绝的容貌，曾经老天对东方璨偏爱所赠与的天赋都被逐渐收回。随着父母的去世，身边亲友死的死疯的疯，东方璨活得越来越谨小慎微。
冬天的燕城很冷，吃完饭梁正皓叼着老冰棍牵着东方璨回家。
“街角有卖糖炒栗子的，我给你买点，免得你闻着馋。”梁正皓称了二十块钱的炒栗子，递过去一半的手突然又收回，在东方璨困惑的表情下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等开了春，我带着你减肥。宵夜就不许再吃了，以后每天下班先去健身房，运动两个钟头再回去。”
大多数情况下林衍不是个多嘴的人，东方璨的微妙变化连他都能察觉，梁正皓自然也能发现。
准确的说东方璨的反常不是最近才开始，只是吴琛的癫狂把这引向了巅峰。
从东方璨提出要跟梁正皓结婚开始，他就在对生活妥协了。
梁正皓甚至觉得东方璨对他说不上有多爱，只是他作为最优选项，才选中了自己。
东方璨性格深处是有些逃避的，他为了逃避父母的死去了c市，为了逃避抑郁症的折磨选择了和梁正皓结婚。
东方璨睡着后梁正皓拿走他的手机，去阳台给林衍打了个电话，询问下午他们聊了些什么。
林衍答应过东方璨不提窃听器的事，只说东方璨想叫上自己去找吴琛谈谈。
“你组局吧，我去跟吴琛谈。”
林衍了解东方璨的脾气，但凡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吭声，别人就不要插手。
有些人就算表面瞧着再亲近，距离还是摆在那。
有些事情对东方璨这样的人来说，确实是不可动摇的原则问题。
他的边界感太强，除了梁正皓没人会轻易去撼动那份底线。
林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耗子，小璨的脾气你清楚，他的事别人还是少管的好。”
“我也算别人吗？”梁正皓轻蔑的笑出声，他和东方璨这辈子注定要羁绊在一起，先前就是猪油蒙了心听了东方璨的建议，才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打防守战不是他的风格，更不会像东方璨这么妇人之仁。
第二天东方璨醒来发现梁正皓叫了人来家里换门锁，最高级别的防盗门，没有权限的话就算拿c4轰，也要3分钟才能破门。
“你干什么？”梁正皓并没有帮东方璨录入权限，他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门可以从外面锁死，再结合他起来发现自己手机也不见了，轻而易举就猜到梁正皓的意图：“你打算非法拘/禁我吗？”
“我拘/禁你做什么？”当着安装工人的面梁正皓显得非常无辜，“睡糊涂了？快去洗脸刷牙，煮了你喜欢的鸡蛋醪糟小汤圆。”
东方璨洗漱过后坐在餐厅安静的开始吃早饭，等装修工人走了以后，他再问了梁正皓一遍。
“再几天就是冬至了。”梁正皓幽幽开口：“晓晓下周回北京，我们也该过个安静祥和的新年。”
东方璨靠着椅背，表情非常平和，没有半分生气的迹象：“喔？所以你想自己去找阿琛？”
“你要跟他说些什么？告诉他我从头至尾在骗他？”
“你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是傻x吗？”梁正皓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只是想告诉他，别再没事缠着你，哪儿凉快就上哪儿老老实实待着去。”
“舍不得他受伤的人只有你，我可不会心疼他。他要是把我逼急了，信不信我告诉王思翰他还活着。”
东方璨叹了口气：“那也不至于把我关在家里啊。”
他们住在9楼，一梯两户的构造导致公区非常大。据梁正皓的了解他们隔壁和上下也都没住人，不管东方璨是在家里叫破喉咙还是想往外翻逃走都极不现实。
“我信不过你。”梁正皓不是记吃不记打的人：“这半年我给过你多少机会自己处理这件事，我现在还信你我就是脑残。”
“随你便吧。”东方璨眯着眼睛，用表情回答他的话——你可不就是第二个脑残。
“别单独去见阿琛，最好带上林衍或者吴琦，关键时候兴许还能当个肉盾。”说完东方璨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咖啡：“约好时间了吗？”
“后天下午3点。”东方璨现在跟外界的沟通渠道基本靠吼，梁正皓也不怕告诉他。
总不能文艺复兴搞出飞鸽传书这一举动吧，再说他们家也没养鸽子。
梁正皓为了切断东方璨跟外界的一切沟通，拔了网线拆了路由器，就连给他的平板都设了家长模式，只能在上面玩库乐队和消消乐。
东方璨午睡起来坐在客厅弹钢琴，他手上有伤又没谱子，所以弹得特别缓慢。
梁正皓听了半天才听出是首王菲的歌。
“你在终点等我？”梁正皓坐在他旁边，和东方璨交换一个眼神，把手放在琴键上负责和弦部分。
搞得怪缱绻的。冬日下午闲来无事两口子在家里弹钢琴，还是首很符合梁正皓心境的歌曲。
即使这样他也不会对东方璨心软，前段时间是念在东方璨住院身体没痊愈，他才不急着找吴琛算账。现在就想靠一首歌打动他，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梁正皓睡觉之前给手机换了密码，第二天东方璨比他先醒，看天气不错搬了凳子泡了壶茶，在阳台上悠闲地玩消消乐。
梁正皓盯着床头手机看了半晌，未见移动，屏幕上也没留下指纹痕迹。
看样子东方璨是真的没打算跑。
这让梁正皓有些掉以轻心，以至于东方璨吵着不吃外卖的时候大发慈悲同意带他去楼下超市逛逛。
他着实想不明白，东方璨那么挑食的毛病是怎么把自己吃胖的。
他有些后悔把东方璨那些小玩具扔早了，不然手/拷一人拷一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抓住人不松手，时时刻刻提防着。
东方璨走到饮料货架说想喝碳酸饮料，梁正皓捏住他的手腕，拿了瓶最小号的可乐。
突然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熊孩子踩着购物车朝着他们的方向滑了过来，东方璨灵活侧身一躲，梁正皓的手反射性松开。
东方璨开始就瞄准了这里有个熊孩子，才提出要买饮料。如今得了机会挣开了梁正皓的钳制，退到用易拉罐堆的陈列旁边，笑着用手靠在那个装置上一推。
“——东方璨！”梁正皓眼前只剩下几百个易拉罐倒下的画面，站在对面的人朝着他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转过身拔腿就跑。
就算他长胖了不少，也是个灵活的胖子。梁正皓想去追，被售货员拉住不让走，非要他为地上摔变形的易拉罐负责。
梁正皓十分烦躁，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会被东方璨算计。
就不该对他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