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好像死了
平儿的一句“他不动了”,让原本慌张的二人立马沉下了心。
她们回身望去,鏊子此时静静的躺在草堆上,仰着面,像是睡着了一般。可那睁开的眼,又让他此时的样子显得格外的诡异。
丁欢喜壮着胆子想要走过去查看,却被阿洛拦住。
她拍拍阿洛的手,使她安心,捡起刚刚从鏊子手中掉落的铁锹,这才走了过去。
举起铁锹在鏊子面前挥了挥,发现他无动于衷。又上前走了两步,依旧用铁锹推了推他的胳膊,竟像是被钉住了一般。
脚下似是踩到了一个泥窝,丁欢喜下意识的望去,这才发现鏊子的血,早已浸湿了土地。
血是从后背渗出来的。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就把他翻了过来。鏊子的后心上,此时正插着一把镰刀。明晃晃的,正是刚刚被鏊子从她手中拍落的那一把。
“阿……阿姐……”
张开嘴时,丁欢喜差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吸了一口气,重新说道:“阿姐,他、好像死了……”
只听背后“扑通”一声,阿洛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丁欢喜则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动不动的盯着鏊子正在流血的后心。胃中似翻江倒海,却是吐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阿洛先回过了神,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丁欢喜就让她跑。
丁欢喜早已没有主心骨,说出的话都打着颤音儿。
“阿姐,我们一起,一起走吧!”
阿洛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死了人了,总得有个交代。咱们娘仨个,能跑哪去?这世道总归是有王法管着的。”
她如此说着,心里的苦却又翻腾了一遍。
天下有王法管着,却总也管不到她的头上。
“是他自己倒在镰刀上的……”
“他手臂上的那一刀呢?他身上的那些刀痕呢?”
阿洛问道。
丁欢喜看着阿洛如死水一般的眼,说不出话来了。
如今鏊子的命只能算在他们的手上了。
院子外站着一抹暗金纹玄色衣袍的身影,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暗自叹了口气。
推开院门的一瞬,却又恢复了平日的灰白衣、灰白鬓的老翁样子,径直走了过去。
“你这小孩,不说一声就乱跑,让我老人家好找啊!”
爷爷的出现让丁欢喜死去的心重又回转了起来。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见到爷爷的惊喜,丁欢喜这才哭了出来。
爷爷摆了摆手,让他们三人先走,自己留下处理。却在丁欢喜刚迈出大门一步之时,又叫住了她。
“欢喜啊,以后,别这么冲动。”
爷爷望了她一会儿,才悠悠说了这么一句。
丁欢喜有种做错事的感觉,她甚至有种连累了所有人的感觉。
她张了张嘴,爷爷却是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只大手一挥便把大门关上了。
云彩好像被火球似的太阳烧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远处的一处民房火光冲天,升腾起的热浪无情的翻涌。
正是阿洛之前的家。
夏季的天,孩子的脸。远处的燕子低低的飞舞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阿洛的家里被发现了三具焦黑的尸体,其中还有个四岁孩子模样的。
人们开始唏嘘,为的是那个孩子,或许也为了阿洛吧。
再也听不到男人打骂女人的声音、孩子哭闹的声音,以及追债的作威作福的声音了。
总归,算是消停了。
“轰隆隆、哗啦啦”。
骤雨抽打着地面,雨水飞溅。狂风拽着闪电,狠命的撕扯着幕布似的天。黑沉沉的天空像是下一秒就要崩塌。
这场大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
趁着雨天,路上行人稀少,丁欢喜阿洛三人走了很远。
黄仙儿爷爷告诉她,翻过镇外的一座山,那里有处山谷,谷中有处小院,叫她们去那里等他。
进了山,雨就小了些。雨水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
她们辗转几回,穿过一处茂密的森林,眼前豁然开朗。
静静的山谷中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溪,它欢快的流着,像一群活泼的水娃娃溜溜的跑着。
小溪旁有一座竹子建成的屋子,还有一圈篱笆墙。
时间在万物的沉默中仿佛凝固了。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娘亲,这儿真好!”
平儿仰着小脸,笑的灿烂。
阿洛点点头,始终垂着的眉角此时也扬了起来。
依山傍水,行也安然、坐也安然。
谷中还有棵枇杷树,此时也是硕果累累。丁欢喜饶有兴趣的带着平儿去爬树摘枇杷吃。
一日便也过了。
朦朦胧胧三人陆续睡去,丁欢喜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又回到了以前的家。
家中来了亲戚,娘亲让她准备饭食。她埋头苦干,大汗淋漓,最后上桌的却只有两道。
心中顿时发了冷,娘亲果然瞪着一双想要撕碎她的眼睛,怒气冲冲、当着一群人的面骂她打她。
爹爹一声不吭,抬手就把饭菜盖在了桌上。
她满腔的委屈夹杂着怒气,哭了出来。跑出堂屋迎面撞上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
狐狸围着她转,很焦急的样子,下一秒竟趴在了她的身上,与她面对面。
一双黑曜石的圆眼睛眯了起来,嘴巴也弯了起来,竟是一张人的笑面。
丁欢喜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那张脸实在太过诡异了。
早已深夜,月亮的光华洒落满地,山谷像是披上了一层银色的霞衣。她定定的看着闪着银光的满月,心中只觉得空落落的。
梦中的那只雪白的狐狸难道是爷爷?
可他不是一只黄皮子么?
倏然间,一抹银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径直落于山谷之中。
趴在窗边的丁欢喜连忙蹲了下去,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外瞧着。
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却依旧觉得那人绝代风华、世间无双。
从天而来,难道是神仙?
丁欢喜心中像装了只小鼓,咚咚的敲着,怕他发现。
那人立于山水之间,姿态淡然。银白色的衣袍随风翩然,只是远远瞧着,便觉得那吹过他的风都好似卷了一片清气而来。
可风却越来越狂了起来。
阵阵狂风恍若猛虎一样,大作萧杀,尘土飞扬间,忽而听得远处竟传来一阵沙沙声。
借着月光,她仔细瞧去,只见周围的树丛间竟疾速窜出数条黑压压的藤蔓来。
藤蔓凶猛,只一瞬,便缠上了立于月华中的那个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