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乳香
顾青带着绿瑶赶到安平坊冬临巷，宋家院门虚掩，门外空无一人。
顾青跨进院子，正好撞见宋家的小丫环端着一大盆水从厨房里出来。
丫环见了她，很是惊喜，“雍王妃！老爷和夫人在东厢房，我马上带你们过去。”
“不用，绿瑶你给她帮下忙，我自己进去。”
东厢房此时房门半开，屋里的人听到动静，问了声：“小红？”
“是我。”顾青推门进屋。
宋药师正陪着妻子，闻声猛地回头，“东家？你怎么来了？”
“不来看下我不放心。”顾青道，“我请了雍王府的御医黄大夫，他的车就在后面，一会儿就到。”
床上的夏茗脸色发白，轻声开口：“有劳你了。”
“夏姐姐别说话，先养养力气。”顾青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待会儿就在这里生？”
“是。”宋药师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幸亏前些天就准备好了，原本还有四五日才到产期。”
顾青眯了眯眼，“那个下药的厨娘呢？”
“青竹把她绑起来关在柴房里了，明日就送官。”
“下药的证据可还留着？”
“都收好了，就在卧房。”
“知道下的什么药吗？”顾青看着夏茗紧皱眉头，十分痛苦的样子，问，“可有办法缓解？”
宋药师脸色凝重，“是乳香。阿夏每天都要喝一碗羊奶补身，今晚厨娘把乳香磨成汁掺在羊奶里，阿夏喝的时候我正好在院中，没有发现。”
直到厨娘把碗拿走，路过宋药师身旁，宋药师闻到气味不对，这才拦下她询问。
厨娘心中有鬼，没说两句话就露了怯。
宋药师夺过碗来仔细一闻，发现羊奶里面竟然掺了乳香。
乳香与红花一样，都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同时也是孕妇的禁用之物。
没过多久，夏茗就腹内疼痛，眼看有提前发作的迹象。
宋药师赶紧托人去雍王府送信，又让小厮青竹赶紧去找之前定下的两位稳婆。
他和丫环小红则留在家中，准备接生所需的一应用具。
顾青听他说完，微微点头，“你安排得很好，夏姐姐一定不会有事。”
宋药师抿紧唇，没有说话。
他眼中满是自责，夏茗反握住他的手，忍着腹内不时抽搐的痛感，轻声劝慰，“王妃都说了不会有事，你不要太担心。”
宋药师眸色暗沉，用棉帕轻轻擦去夏茗额角的汗水，“我知道。你也别害怕，家里什么药都有，除了我，还有御医帮忙，一定能让你顺顺畅畅把孩子生下来。”
夏茗浅浅泛起一个笑容，随即又因为不断收缩的阵痛咬住下唇。
小厮青竹从外面跑进屋。
“老爷。”他看见屋中情形，犹豫了一下。
顾青见他神情焦急，走过去对他使了个眼色，“你们老爷正陪着夫人，有什么话对我说。”
青竹赶紧跟着她来到门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去找了先前订下的两位稳婆，可她们都不在家，说是给人接生去了。”
顾青面色一沉。
她走到院中叫来绿瑶，“你去嘉应坊南街第六户人家找百福婆婆，前些日子我托刘掌柜给她打过招呼，请她马上过来接生。”
她想了想，又从袖中摸出一块小巧的玉牌递过去，“如有必要，就出示这块玉牌，告诉她这是雍王府的差事，无论多少银钱，我们都给。”
绿瑶领命离开。
顾青一转身，就见青竹与丫环小红两人愣愣地站在她身后。
“怎么了？”顾青问。
小红拿手抹了把脸，朝顾青屈膝行了一礼，“多谢雍王妃。”
青竹也眼圈微红，“我记得城北也有一家会接生的，我这就过去问问，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说完，他拔腿就往外跑，差点与迈进院门的黄大夫撞个正着。
“哎哟！”黄大夫往旁一闪，“这是怎么啦，鬼急忙慌的。”
“对不住对不住。”青竹朝他连连作揖。
顾青叫住他，“你也别靠两条腿跑了，外面有我的马车，白桃，你陪他一块儿去。”
跟在黄大夫身后的白桃“哎”了一声，拽住青竹的袖子，“过来，跟我走这边。”
顾青上前迎住黄大夫，“黄老，有劳你了，快这边请。”
她带着黄大夫来到东厢房。
黄大夫一看夏茗的脸色，顾不得寒暄，立刻打开药箱，取出银针。
“她血行太快，一会儿生产之时，恐怕会有血崩之忧。”
他一边说，一边让宋药师为妻子解开衣物，在夏茗肚腹的穴位上扎下几针。
“我先为她缓住气血下溢之势，你这儿有药吗？”
宋药师点头，“荆止汤和升举汤都煎好了，坤顺丹与养荣丸也备上了。”
黄大夫看他一眼，“不错，没想到你忙乱之中还记得这些。我再开个方子。”
宋药师赶紧在桌上铺好纸笔。
黄大夫思忖片刻，一笔而就，“按这个方子再煎一副药，一会儿根据情形，再看给她用哪副。”
“多谢黄老。”
黄大夫摸摸胡须，“不过你夫人现在无法用药，一切只能等她生下孩子再说。”
他们做大夫的，时常有力不能逮之时，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更是只能依靠产妇本身。
黄大夫见夏茗枕旁放着一盒参片，又嘱咐道：“待会儿生产时，让她含着参片，万万要护住那口元气。”
宋药师眼底泛红，拿着黄大夫给的药方出门，“我拿药去煎。”
顾青在床边坐下，“夏姐姐，稳婆再有半个时辰就来了。你要是难受，我有一套用于产妇的吐纳之法，我讲给你听，你跟着试一下好不好？”
夏茗望着她，微微点头。
在她时轻时重的吐息声中，小红将烧好的热水、煮过的棉帕剪子等物陆续送进房间。
过不多久，宋药师也将煎好的药送了进来。
几人安静地陪在屋里，暗自忍耐内心的焦急。
顾青起身让宋药师坐回夏茗身旁，“我出去一下。”
她走到院子里，深吸一口夜晚的凉气，捏住裙摆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她的目光变得冷漠，转身走向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