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男人温朗的声音反复回荡在耳边。
我呢，见到我的时候，它没有说什么吗。
不知怎么，宣郁忽然就想到了短视频里乖巧咧嘴笑的大金毛，憨笑着等待主人的夸奖安抚。
“……”
她今晚一定是没睡醒，否则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乔晨远巴巴地等了一阵，却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回复，忍不住轻轻挪动了身体。
宣郁倏地回过神来，他们保持这个暧昧的姿势多久了？
温热的触感迅速攀上她的双颊。
随后在他的注视下，手脚并用地起身回到地面。
气氛随着体温一并降到冰点。
脱离束缚后，乔晨远跟着坐了起来。两人一个坐在床沿扬起下巴，一个站在床尾微微低头，视线却不敢再有交际，在半空中反复错过。
最后还是乔晨远先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和手机，才回身看向宣郁，“今天这件事虽然不是我做的，确实也是由于我的疏忽才会发生，我会查清因由，给你一个交待。今晚……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我回去了。”
药效基本散去，宣郁渐渐清醒过来，也明白乔晨远是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想起刚才她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耳根再次烧起来。
“谢谢。”
见她眼神恢复清明，乔晨远半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嗯，我会尽快查清真相。”
宣郁点点头，目送男人缓步离开房间。
房门被轻轻带上后，她重新坐回到柔软的床上，属于乔晨远的那份热度已经消散在空气中，却有一种莫名安定的暖意将她稳稳托住。
她就这么沉默地坐在床尾，一动不动，直到半小时后门铃响起。
心跳忽地一颤。
宣郁犹疑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过去，看到是送餐的客房服务，才安下心拉开门。
服务生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位女士，还是最近正当红的艺人，心中惊诧，但受过的培训让她没有将情绪外泄，保持着微笑将餐点一一摆上桌后，迅速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餐点很有星级酒店的风范，精致但少得可怜。
显然乔晨远对这点甚是了解，足足叫了七八道正菜，还有整整一锅鱼头豆腐汤，摆满了整张餐桌。
甚至连白米饭都要了一品锅。
”……“
沉默片刻，宣郁的唇角却再也压不住，将地心引力狠狠碾在地上。
她从微信里翻出之前《枫景路58号》播出成绩好时，乔晨远用来给主创们发红包的群，戳了戳他的头像，下意识点击添加好友申请。
脑海里正翻滚过一百零八个解释版本，却看到系统显示——
用户设置了不可通过群聊添加好友。
”……“
一时说不上来是庆幸亦或无语。
宣郁干脆将微信整个划开，坐到桌边开始进食。
折腾了一整晚，确实是饿了。
乔晨远点的菜几乎全在她的口味上，不知不觉，竟然全数吃完，只有那两锅汤和饭剩下大半。
套间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宣郁按着肚子起身，准备简单收拾歇下时，门铃又响了起来。
这回是满脸复杂情绪的叶溪。
“乔总让我送两套换洗的衣物过来，还有睡衣。”
宣郁从她手中接过两个硕大的纸袋，“谢谢。”
“没什么，边上就有商场，走两步的事。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别多想了，嗯，做个好梦。”
叶溪艰难地复述着半小时前乔晨远和她说的话。
“让她今晚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做个好梦。”
进公司这么些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老板能说出这么温情的话语。
宣郁笑着再次道谢，犹豫片刻后，又补上：“也谢谢乔总。”
叶溪没想到宣郁对乔晨远的称呼还停留在乔总，惊讶瞬息，靠着职业素养稳住情绪，含笑和她道别。
关上门后，宣郁浅浅靠上厚重木门，缓了好一阵，直到手指被两袋衣服勒出红印才回到屋内。
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后，她才明白为什么两个纸袋竟然这么重。
里面不仅有整两套便装，还有两套材质不一的睡衣，和一套全新的内衣。
颊下血液渐渐升温，在射灯下晕出两朵殷红花朵。
应该……是叶溪比较周到细心吧。
乔晨远不至于连这种细节都要一一交待，吧？
她轻拍了拍脸蛋，试图将胡思乱想拍出她的大脑。
随后便随意抄起一套睡衣，冲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药效散去，也耗尽了人的精力。洗完澡出来之后，宣郁绷紧的神经彻底舒缓下来，大脑瞬间被困意席卷。
她干脆地顺应身体本能，沉沉睡了过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微信里有一枚新冒出来的好友申请，委屈而倔强地蹲守了一整夜。
……
第二天清早，比闹钟先一步将她从睡梦中唤醒的，又是温阮的夺命连环call。
宣郁艰难地从柔软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接起电话后，直接被那边的惊声尖叫吓得天灵盖起飞。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快看热搜！什么狗东西我要撕了他！！！”
“？？？”
迷蒙的双眼顷刻瞪大，又出什么事了？
就算昨晚乔晨远带她离开宴会厅的情景被拍到，应该也不会是这么严重的情况吧。
宣郁愣愣地切换界面，打开微博，点进热搜。
当红小花倒贴星望总裁上位实录
宣郁乔晨远
宣郁潜规则上位
后面不是缀着紫色的爆，就是橙红的热。
“……”
戳进去翻了翻，粉黑混杂，节奏飞起，眼花缭乱以至于根本分不清是水军还是瓜友。说什么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没什么好听的字眼。
事情是昨晚庆功宴结束没多久开始发酵的，首发是网上粉丝量达到千万的一个娱乐号，偏向性很明确，就是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但因为配图、视频都很清晰，尤其是昨晚乔晨远抱着她走到房门前那段，她的脸色潮红，白皙藕臂暧昧地搭在他肩上，香艳动人。
深夜、酒醉、衣衫凌乱、总统套，很难不叫人浮想联翩。
尤其是她一整晚都没有作出任何回应，错过了最佳的回应时间，现在贸然开麦，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宣郁的心渐渐下沉。
她当然能看出来哪些人在带节奏，哪些人又在浑水摸鱼，但——
看着私信里一条接一条扑面而来丝毫没有停下的质问，甚至不管她发商务、自拍或者任何一点破烂小事都会抖机灵逗她开心的粉丝们，也在声讨的队列中，向她讨说法，问她是不是真的走了捷径。
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就算解释，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丧气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阵阵冲撞着左胸口，周身的空气跟着变得稀疏，呼吸也变得艰难。
已经听不见温阮在听筒那头又说了什么。
手机划过透凉的指尖，闷声落进深蓝色的地毯内，听筒被细密又浓厚的绒制品层层掩住，房间内重又归于死寂。
总统套的隔音比之前剧组安排的单人间好不少，厚厚的玻璃将一切噪音都拒之屋外。
窗外是南方冬日里难能可贵的绚丽暖阳，阳光下连光秃秃的树枝都锃光发亮，街道上车流匆匆来去，临近年关，每个生物都更有了奔头。
除了她。
宣郁颓然地蹲坐下来，地毯选材讲究，屋内暖气很足，倒也不冷。
理智来讲，其实这件事不算什么重大污点，或者说至少洗白不难，没有做过的事，总有办法能解决的，可是心里就是有大团大团失意炸成了花，堵住所有让理智通行的路。
直到脚边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地址显示在s市。
她原本并不想接，但对方显然很有耐心，一直等到屏幕熄灭，又继续打了第二个，往复三遍，宣郁到底还是拿起来，按下接听。
“宣郁？”
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自己拨错了一个数字，又怕她不想搭理自己当即挂断电话。
像极了幼时作业没写完，却被突然回家的父母看到自己在看电视时的心情。
宣郁愣了一下，这个号码竟然是乔晨远。
意外，却又意外的合理。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等着对方道明来意。
乔晨远确认地看了眼屏幕，通话还在，舒出一口气后，诚恳地开口：“对不起，昨晚……还有热搜的事。”
宣郁没想到他是为这件事而来，但往日里说惯了的那句没关系却怎么也脱不出口。
“……”
乔晨远却似乎理解了她的沉默，放缓了声线继续说道：“昨晚的事已经基本查清幕后的人，只是证据收集还需要一些时间。至于网上的舆论，星望这边已经着手开始带风向，你希望是我这边先出面解释，还是你先发出声明？”
每一个字词都经过再三斟酌，生怕有任何一点触到她的雷区，往日里杀伐果决声量利落的人，这一句尾音却带了颤。
甚至连声明的先后顺序这样细小的事情，也要先问过她的意思。
很不可思议，却意外地抚慰了宣郁凌乱而垂坠的心绪。
就像是身处巨大迷宫的人，在历经挫败无所适从颓丧放弃后，前方却忽然升起一道淡金光晕，温暖有力，它还有一道温朗好听的声音，耐心而坚定地指引前路。
心里那些闹哄哄的烦杂思绪在光晕的照耀下逐渐散去。
降到冰点的手指重新被灌进层层温热。
宣郁伸出没有握手机的手撑着地面起身，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眼神渐渐恢复光亮，坚定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