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秘辛 三
玉虎赌坊之内就设立了一个类似于钱庄的机构,专门供赌客用以在现银和银票之间兑换。
余牧刚刚把现银兑完银票,他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一个布衣男子搂住了肩膀搭起话来。
搂住余牧的布衣男子看面相只不过三十岁的年纪。他不仅长得十分儒雅,垂在鬓角两边的几缕白发更是让人感觉不凡。
余牧倒也来者不拒,他本来只把布衣男子当做了胖子赌客和小眼睛赌客那一类人。但布衣男子看上去比他们有趣多了,余牧心想没准儿眼前的布衣男子就是那个奇怪的赌怪。
布衣男子道:“小兄弟赢了不少银子啊。”
余牧答道:“是赢了不少银子。”
布衣男子道:“不知道小兄弟你还想不想多赢一些银子。”
余牧道:“当然想,哪有人嫌银子多的。”
布衣男子赞道:“这就对了,不贪的赌徒能叫赌徒吗?”
余牧问道:“怎么多赢一些银子?”
布衣男子一看余牧来了兴趣立马道:“这简单,咱们合作。你出钱,我出力。”
接着,布衣男子仰天长叹道:“实不相瞒,我身怀独步天下的赌术,只要给我一两银子,我便可赢下整座赌坊。只可惜,哎。我此时身无分文。实在是,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激动的抓住了余牧的手道:“但是要是你和我一起合作的话。我这个巧妇遇到了你这袋米,那可就是天作之合。你我二人将横扫这个赌坊。”
余牧道:“好!那就如你所说,我出钱,你来赌,咱们通力合作。不过这赢了的钱,咱们怎么分。”
布衣男子拍了拍余牧的胸脯道:“看在你这么信任我的份儿上,咱俩五五分账。”
“五五分账?”余牧有些不满。
布衣男子道:“你知足吧,我的赌术可是堪比赌怪,你能遇到我那是祖坟都冒青烟的福气。五五分账,不少啦。”
余牧大度道:“好,五五分账就五五分账。咱们去赌什么?”
布衣男子道:“赌骰子。”
余牧道:“骰子我还赌过两把。”
布衣男子道:“我要赌的和你赌的不一样。我赌的在那边。在那赌,一次最少也得下一百两的赌注。”
布衣男子指向大厅前面的几张桌子。
余牧顺着看去,比起他赌骰子的那一桌人,这桌人的衣着打扮明显要华贵的多,一看就大多是富商老爷般的人物。
余牧迟疑道:“一次一百两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布衣男子道:“赌的多,赢的多。”
余牧下定决心道:“走。”
两人来到桌前,余牧先给了布衣男子二百两银票。
布衣男子刚拿到银票便直接下了一百两在大的那边。
庄家提醒道:“现在还没有到下注的时候。”
布衣男子一挺胸脯道:“我就要提前下注,不行?”
余牧还没有看出他的赌术有多高明,单论自信这方面,布衣男子已经和他自己不分伯仲了。
“小!!!!”
布衣男子尴尬地笑了笑,又把另外一百两银票下在了小的那边。
“大!!!!”
余牧有些怀疑的看向布衣男子。
布衣男子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自信的流失,他还理直气壮地朝余牧伸出了手。
余牧索性直接给了布衣男子五百两银子。
“大!!!!”
“小!!!!”
“小!!!!”
“大!!!!”
“小!!!!”
布衣男子连输五把,加上前面的两把就是连输了七把。输的那叫一个气势如虹,一气呵成。
本来在第五把和第六把还有两个人和布衣男子在一边下注,但布衣男子逆天的运气让所有人在第七把把银子全都下在了他的对面。
“不赌了,不赌了。”余牧转身就要走人。
布衣男子挽留道:“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余牧道:“人家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都让你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再五再六再七了。我是傻子吗?看着你连输七把还让你赌?”
布衣男子还想再用言语说服余牧,但余牧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拂袖走人了。
布衣男子惋惜地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一看输的多了,就不敢再赌了。要知道,赌桌上面要是怕输的话,那就永远都赢不了。”
余牧倒也不是心疼那七百两银子,他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这布衣男子根本就不可能是赌怪。
赌怪在玉虎赌坊成名至少有三十多年了,这样算来他应该是个六十岁的老头了。而布衣男子除了鬓角的几缕白发,怎么看都和余牧自己的年纪差不多,他又怎么会是赌怪呢。
既然布衣男子不可能是赌怪,余牧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和他一起浪费时间和银子了。
离开布衣男子之后余牧在大厅中随意乱逛,他还想再找些有趣的赌法试试。
正当他准备尝试一下刚刚看中的赌法时,玉虎赌坊的一个管事找上了他。
余牧正纳闷是不是赌怪找上了自己,结果赌坊的管事给了余牧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余牧疑道:“这是?”
管事道:“这是您刚才赢的。”
余牧道:“可是我刚才没有下注,更没有赢。”
管事道:“不是您下的注,是刚才和您一起在那边玩的那位先生下的注,他赢的。”
余牧问道:“是那个布衣男子吗?”
管事道:“是。他还托我带一句话给您。”
余牧道:“什么话?”
管事道:“他说自己赢了六千两,本来该分你三千两的,但你最后没有相信他,所以又扣了你一千两。”
余牧笑了下,这人虽然不是赌怪,但也是怪的不行。
余牧道:“你也替我给他传一句话。”
管事道:“请讲。”
余牧道:“啊呸!”
管事迟疑道:“这一句也要带吗?”
余牧道:“要带,一定要带。你就说,老子还没和你算那七百两银子的账呢,你还扣老子银子。就这样。”
赌坊的管事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转身去了。
余牧刚准备下注却被人一把拉住。
他扭头一看,是裴生信。
余牧知道自己估计是没什么机会再赌了。
裴生信道:“赌怪找上你了吗?”
余牧道:“是有人找上我,但我估计不是赌怪。你找到赌怪了吗?”
裴生信反问道:“你觉得呢?”
余牧先发制人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裴生信道:“怎么办?怎么办也不能像刚才那么办了,我看照这样子下去,你就是赌个三天三夜赌怪也不会找上你。那女子没有告诉你其他能找到赌怪的方法了吗?”
余牧点头道:“有啊,她还告诉了我一个比较快的法子。”
裴生信道:“你怎么不早说?”
余牧一脸无辜道:“办法总得一个个试吧。”
“什么法子,快说。”裴生信也是没了脾气。
余牧道:“你先把你那块御赐金牌给我。”
裴生信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余牧道:“你放心,我不是拿它去赌的。”
裴生信道:“这块金牌逼不出赌怪的,玉虎赌坊可不怕衙门。要是拿它有用的话,我一进门就掏出来了。”
余牧道:“哎呀,我拿它不是逼赌坊让赌怪出来的。”
见裴生信还要问个清楚,余牧打断道:“你再相信我一次行不行?待会你看着就行了,这法子准能奏效。”
裴生信拿余牧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受。
他掏出金牌交给了余牧。
余牧拿过金牌招手叫过来一个侍女道:“把这块金牌交给你们这儿最大的管事,叫他过来见我。”
侍女见余牧气势十足,金牌上又有‘御赐’二字,她不敢怠慢,赶忙双手奉着金牌去找大管事了。
不一会儿,大厅里的大管事便被领着来了。
他双手将金牌奉还给余牧后抱拳道:“二位贵客,召我前来是因为赌坊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余牧拿着金牌晃了晃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管事道:“知道,这是当今皇上御赐的金牌。”
余牧道:“知道就好。凭这块金牌能不能见到你们赌坊的坊主?”
大管事道:“您是想见我们的坊主?”
“嗯?不行吗?”余牧的脸色冷了下来。
大管事忙道:“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去请坊主。请二位随我来楼上的雅间。”
他快步走向大厅尽头的楼梯上了二楼。
余牧就知道赌坊的二楼另有玄机,前面他想上去的时候被楼梯口的守卫给拦住了。
玉虎赌坊的坊主来的很快。
余牧和裴生信本以为能经营如此奢华的赌场的定然是个狠角色,可坊主却是挂着一脸温和的笑容来的。
坊主拱手道:“在下便是玉虎赌坊的坊主徐秋。不知哪一位是铁面神捕裴生信,裴大人。”
裴生信上前道:“我就是裴生信。”
徐秋笑道:“幸会,幸会。那这位是?”
余牧拿着青莲剑双手环抱,冲徐秋露出了一抹微笑。
裴生信看见余牧手持青莲剑顿时瞪大了眼睛。虽然没人敢在玉虎赌坊内动武,但是赌坊还是不允许带着兵器入内的,裴生信的刀进门时就交给了赌坊的侍从。他明明看见余牧进门时把剑交出去了,但余牧现在手里拿的确实是青莲剑。
徐秋拱手道:“原来是余牧,余少侠。失敬失敬。”
余牧却道:“想不到玉虎赌坊的坊主居然这么年轻。”
徐秋道:“余少侠见笑了。在下只是玉虎赌坊七位坊主的其中之一,平常负责管理赌坊内的琐事。”
余牧打听道:“一个赌坊居然有七位坊主,那不知其余六位坊主都是什么人物?”
徐秋道:“这是鄙坊的秘密,恕在下不能告诉余少侠。请问二位特意找我所为何事?”
余牧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和徐坊主赌一把,不知道徐坊主有没有兴趣。”
裴生信疑惑的看向余牧,余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着便是。
徐秋笑道:“我们开赌坊的怎么能对赌没有兴趣?余少侠想拿什么赌?”
余牧把青莲剑往桌子上一拍道:“就赌这个。”
徐秋看着这把剑仙留下的神兵利器不住摇头。
“余少侠说笑了,这把剑你就算输给我,我也是不敢要的。”徐秋婉拒道。
余牧道:“徐坊主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要赌的不是这把青莲剑,而是这把剑的主人。”
徐秋试探道:“是?”
余牧笑道:“你应该知道是谁,肯定不是我。”
徐秋道:“还请余少侠明示。”
余牧道:“如果你赌赢了,我会让这把剑的主人替你做一件事。这是我的赌注。”
徐秋道:“什么事都行?”
余牧点头:“什么事都行。你应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徐秋道:“我知道。”
余牧道:“你也应该知道这赌注的价值。”
徐秋道:“我知道。”
余牧道:“你和我赌吗?”
徐秋道:“赌,为什么不赌。余少侠的这个赌注恐怕没有人不会动心。那余少侠,你希望我出什么赌注?”
余牧道:“我要成为玉虎赌坊的第八位坊主。”
徐秋愣了,他随即眉头紧锁思索了起来。
裴生信傻了,他不知道余牧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但他现在只能相信余牧。
余牧见徐秋陷入思考立马催促道:“徐坊主,别想了,你是赚了的,我本以为会和你平分赌坊,没想到现在成了八分赌坊。”
徐秋没有急着应下,他还在沉思。
余牧道:“要不这件事就让老头子他去把其余六位坊主杀了,你我平分赌坊,如何?”
徐秋道:“这种玩笑余少侠还是不要开的好。”
余牧道:“怎么样?接还是不接,给句痛快话。”
徐秋道:“我得。。。”
余牧耳朵一动,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边徐秋立马答应道:“好,我就和余少侠赌这一把。”
余牧有些奇怪,本来拿不定主意的徐秋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余牧问道:“不需要再想了?”
徐秋道:“不必再想。”
余牧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和其他的坊主们商量一下?”
徐秋道:“怎么现在变成是余少侠你不痛快了。我想其他的坊主知道你的赌注也会选择和你赌的。”
余牧道:“好!我们就赌这一把。”
徐秋微笑道:“不知余少侠想用哪种赌法和我赌。”
余牧道:“我这是第一次进赌场,如果用赌场的这些玩法来赌的话,徐坊主不觉得我有些吃亏吗?”
徐秋道:“确实如此,余少侠想怎么赌?但说无妨。”
余牧道:“以玉虎赌坊的财力,想必赌坊之内有很多稀世珍宝吧?”
徐秋谦虚道:“稀世珍宝谈不上,不过还算是有些值钱的物件。”
余牧道:“我就和你赌,谁要是能在两炷香以内拿出更贵重,价值更高的东西,谁就算赢。包括珍奇药材,古董字画,金银珠宝,神兵利器。怎么样?”
徐秋有些猜不透余牧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如此赌法看上去余牧是毫无胜算的。他也清楚裴生信是河北裴氏的人,但裴家离此千里,裴生信又怎么可能在两炷香之内赶个来回。
徐秋迟疑道:“这把青莲剑不会作数吧?”
余牧道:“当然不作数,连同他的御赐金牌也不作数。”
在这种条件,这种赌约下,徐秋实在想不出拒绝余牧的理由。
徐秋吩咐道:“去取几炷香来。”
大管事出去取了几炷香又返回了雅间。
徐秋自信道:“两炷香的时间够吗?余少侠若是觉得时间短了,半个时辰也是可以的。”
余牧道:“够了,随便够了,就是一炷香也行。”
徐秋笑道:“那就不变了,还是按两炷香算。我这边让管事来监看香的时间。”
余牧道:“我这边自然是让裴大神捕来监看香的时间。”
徐秋道:“什么时候燃香,余少侠给个话便是。”
余牧爽快道:“现在就点上吧。”
徐秋看向大管事,大管事上前把香点燃了。
在别人看来似乎没什么悬念的赌局之下,余牧下楼的时候还自信的给裴生信抛了个等着瞧好的眼神。
裴生信不清楚余牧能不能赌赢,但按余牧以前说的,他知道余牧的赌注基本上就是放屁。
但看余牧表现的那么自信,裴生信也只能安安心心的和赌坊的大管事一起静静等着香燃尽。
只过了一炷香余牧便回来了,他反而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等起了徐秋。
第二炷香燃到一半的时候徐秋就回来了。
看着余牧已经在等着自己了,徐秋有些惊讶道:“余少侠这么快就准备好了,看来是对自己准备的东西很自信。”
余牧笑道:“我看徐坊主的表情就知道,徐坊主对自己准备的东西也很是自信。”
两人分立桌子的两边。
徐秋背后站在两个侍女,侍女手中拿着一卷书画。看样子他这边准备的应该是某位名家的真迹。余牧这边倒是看不出来他准备了什么。
徐秋道:“是余少侠先展示,还是我先展示。”
余牧道:“我原来是客,当然是主人先来。”
徐秋也不多言,他拍拍手掌,身后的侍女徐徐展开了手中的画卷。
这是一幅书法。
徐秋在旁边介绍着:“这是书法大家王羲之流传下来的真迹之一。草书《十七帖》。虽然不及王羲之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有名,但也是王羲之不可多得的佳作。这幅字本就是有价无市,若是硬要给它估个价格的话,恐怕会达到数十万两银子。余少侠若是不信,我可以请扬州城内最好的书法家来鉴定。”
余牧道:“不用了。我还是信的过徐坊主的。”
徐秋自觉已是胜券在握,不免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余牧走到《十七帖》前面欣赏了一会赞叹道:“不愧是王羲之的真迹,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想不到徐坊主竟然能拿出如此宝贝。”
徐秋笑道:“还请余少侠亮出你的宝贝吧。”
余牧道:“不知这里有没有碗?”
徐秋道:“当然有。”
大管事在桌上摆了一个碗。
余牧笑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水壶,然后往碗中倒满了清水。
徐秋不解的看向余牧,余牧则是自信的回看徐秋。
饶是裴生信这般严肃的人都差点要笑出来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余牧的法子还是耍无赖。
徐秋道:“余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余牧反问道:“什么什么意思?徐坊主没看见吗?这就是我的宝贝。”
徐秋确认道:“一碗水?”
余牧摇头道:“不,不,不。不是一碗水,是水。天地万物离开了水都无法存活。古人云,水乃万物之源。请问徐坊主,是你这一幅字画贵重,还是我这万物之源更贵重些呢?”
徐秋被余牧的话给气笑了,但他还是尽量保持风度道:“余少侠此言差矣,水是万物之源,可你这只是一碗水。我现在就可以拿出十碗,百碗,可你却拿不出比我这《十七帖》更珍稀的书法了。”
余牧摇头道:“徐坊主此言差矣。《十七帖》不过是王羲之作品中的‘一碗水’罢了。比《十七帖》珍稀的书法多了去了,可比水更珍贵的东西,徐坊主还能找出来吗?”
“歪理,歪理!!!”徐秋一再被余牧玩弄,终于是爆发了。
他冷冷看着余牧道:“余少侠如此这般,恐怕这赌局是作不了数的,我也要请二位出去了!”
余牧道:“徐坊主,我前面那么信任你的为人,可现在你输了却不认账,你的赌品可算不上好啊。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要对玉虎赌坊的声誉造成一些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