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交差
诸葛霜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孔溪笙得佳人一诺之后激动的无以复加,纵马狂奔了半日,完全将装有暖玉寒铁的包裹忘在了脑后,直到隔日他才想起来这回事。
孔溪笙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回去。
若非二人有了三月之约,孔溪笙就算想起的再晚也会赶回去,他也相信诸葛霜会一直等着自己。可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一天,赶回去又要一天。孔溪笙心想诸葛霜等待一天不见自己应该就会走了,毕竟二人三个月后还会再见。
再者,孔溪笙对父亲派自己走这一趟的用意也猜到了几分。
按照他心里的估计,这一行的重点并非在暖玉寒铁,而是让自己借机在江湖中走走,好好锻炼一番。就算自己没有带回暖玉寒铁,父亲不过也就是责备几句罢了。
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孔溪笙便又放下心来。
这边路程较短的诸葛霜几天后已经回到了承剑谷。
诸葛延本来是想要训斥诸葛霜一番的,但见了自己女儿风尘仆仆的可怜样子,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成了关怀。
应付完父亲后,诸葛霜回到自己的屋里。
她躺在床上怔怔出神,心里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赴三月之约,赴约后自己又该怎么办。
“小霜?在吗?”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大哥?!”诸葛霜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诸葛霜一开门就被点了一下额头。
“你呀,非要把家里人急死才肯回来?”诸葛嗣的眼神里半带责备半带心疼。
诸葛霜赔笑着把诸葛嗣拉进了屋子。
诸葛嗣上下打量了诸葛霜一番,道:“怎么样,路上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诸葛霜转了一圈道:“没事,大哥,你看我这不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嘛。再说外面哪有人敢动我这个承剑谷的大小姐啊。”
“说得轻巧,万一遇上哪个不开眼的怎么办?以后你可不能再乱跑了。”诸葛嗣严肃道。
诸葛霜挽着诸葛嗣的胳膊撒娇道:“是是是,我都听大哥的。”
诸葛嗣终于绷不住笑意,道:“你呀,光你这一招,谷里还有谁治得住你?”
“听说你在外面遇到了一位公子?”诸葛嗣话锋一转,问道。
诸葛霜松开了诸葛嗣的胳膊,哭丧着脸坐到床上道:“我就知道玲儿的嘴里把不住话,她人都没看见就随口乱说。”
诸葛嗣笑道:“你别怪玲儿,是我主动问她的。”
诸葛霜撇了撇嘴,道:“我还不了解她?她那张嘴还需要别人问吗?”
诸葛嗣笑笑,道:“好了,快给大哥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能入的了我们小霜的法眼。”
诸葛霜含糊道:“我。。我。。我不太清楚他的身份。。。”
“不清楚?”诸葛嗣道:“你没有问他吗?”
诸葛霜道:“哪有一见面就对别人的出身刨根问底的。。。”
诸葛嗣道:“不清楚彼此的身份,那如何交往啊?”
诸葛霜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诸葛嗣并未注意到她脸上的落寞,只当自己妹妹是女儿家心思,不想告诉自己。
诸葛嗣道:“这些都无妨,主要看你对那人感觉如何,你觉得他怎么样?”
诸葛霜脱口而出道:“他自然是好的,只是。。。。”
诸葛嗣道:“只是什么?”
诸葛霜叹气道:“只是我们二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诸葛嗣不解道:“为什么?”
诸葛霜摇了摇头,眼神迷离。
诸葛嗣猜测道:“因为他出身不好?”他开解道:“虽然婚姻嫁娶讲究个门当户对,但在我看来还是要两人彼此真心爱慕才是。”
“大哥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他?”诸葛嗣问道。
“我。。。”诸葛嗣欲言又止。
不过她的表情已经给了诸葛嗣答案。
诸葛嗣知道自己的妹妹对那位公子已经芳心暗许,他又问道:“那他喜欢你吗?”
诸葛霜脸红道:“应当。。是喜欢的吧。。。”她的声音细若蚊吟。
诸葛嗣道:“既然你们对彼此都有爱意,这中间的麻烦又算什么?你们都还不曾一起面对过困难,怎能现在就轻言放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诸葛嗣本来只是单纯的鼓励诸葛霜去追求爱情,不料这一番鼓励之言真的让诸葛霜的心思起了变化。
诸葛霜心想,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就算承剑谷与别剑山庄之间是几百年的对头又怎样?她不信老天真的是愚弄自己,既然上天特意让他们二次相遇,就代表着他们肯定有一丝机会。到时说不定不但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连别剑山庄与承剑谷间几百年的嫌隙都能够被化解,或许诸葛山庄的两脉在他们这一辈就能重新成为一家。
不得不说,这份爱是单纯的,是热烈的,但也是幼稚的。
“哎?大哥,那把剑铸造的如何了?”诸葛霜问道。
诸葛嗣脸色一僵,道:“我又哪里知道。”
诸葛霜惊问道:“难道父亲没让你协助他一同铸剑?”
诸葛嗣淡淡摇头。
诸葛霜道:“怎么会?!那是谁从旁协助父亲的。”
诸葛嗣苦笑道:“秦路。”
诸葛霜不在,再怎么选也只能让诸葛嗣参与铸剑一事。这倒不是说承剑谷无人,谷主铸剑一般都会带一位年轻一辈的弟子从旁协助,用以传授经验技艺。
诸葛霜不在的情况下,按照身份,诸葛嗣自然是首选,可诸葛延却跳过了自己的长子,选择了自己的徒弟秦路从旁协助。
要知道秦路虽是诸葛延的得意高徒,但毕竟是外姓,是绝无继任谷主可能的。如此诸葛延甚至都不考虑让诸葛嗣参与铸剑一事, 可见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偏见。
诸葛嗣亲昵的摸了摸诸葛霜的脑袋道:“霜儿,大哥知道你这次故意不回来是为了大哥。只是。。。只是有些事是已经注定了的。。。它是没办法更改的。你有这份心,大哥谢谢你。”
诸葛霜劝道:“父亲他一定。。。。。”
“好了。”诸葛嗣打断了她,起身准备告辞:“你旅途辛苦,好好休息休息,大哥改天再来看你。”
“大哥。。。”看着诸葛嗣落寞的背影,诸葛霜也替他感到难过。
诸葛延这种近乎防范外人似的做法,任谁被这样对待又怎么不会寒心呢?
诸葛霜也想替她大哥鸣不平。只是一边是生身父亲,一边是疼爱自己的大哥,诸葛霜没办法站队,她只能尽力缓和他们父子间的关系。
“你他妈的!!!”孔江元气的抄起茶杯砸的粉碎。
孔溪笙乖乖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孔江元怒道:“我一共就交代了两点要求,你居然全都搞砸了。让你一个月之内回来,你给我在外面疯两个月,让你带回暖玉寒铁,你给我在路上丢了。你办的好啊。你办的好。”
“这不是还差十天才满两个月嘛。。。”孔溪笙小声嘀咕道。
“逆子!你还敢顶嘴是吧!”
孔江元照着孔溪笙的屁股就是一顿踹,边踹嘴里边道:“我让你还差十天!我让你在外面疯!我让你不着调!”
一旁的孔德清是想劝也不敢劝,想拦也不敢拦,毕竟这次孔溪笙确实做的太过分了。
孔江元踹的有些累了这才停下来。
孔江元喘着气道:“你现在就去外面,再疯够十天再回来。干脆以后都别回来了!”
孔溪笙这回学乖了,没再顶嘴。
孔江元坐回椅子上,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他转向孔德清道:“三叔,把图纸给他看看。”
孔德清递给孔溪笙几张图纸,图纸上正是孔江元为王铭坚的徒弟唐诗远量身设计的佩剑。
未等孔溪笙开口,孔江元率先道:“你说说,这把剑要想铸好,该用什么原料。”
孔溪笙察看一番后回答道:“暖玉寒铁该是最佳的原料。”
孔江元冷哼一声道:“可现在没有暖玉寒铁了,你说该怎么办?”
“这。。。”孔溪笙一时不知孔江元的用意,问道:“爹,这把剑是。。。”
孔江元不耐烦道:“我问你有没有补救的方法,你啰嗦什么?!”
孔江元没有讲明这把剑的用途,孔溪笙也只当这是父亲平常设计的一把剑。
孔溪笙道:“若是没有暖玉寒铁的话,用紫云铁代替也是一种办法。”
听到孔溪笙只有如此见识,孔江元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孔溪笙有些迟疑。
孔江元喝道:“不过什么?!”
孔溪笙道:“不过暖玉寒铁也并非这把剑的最佳原料。”
“哦?”孔江元表露出了一丝兴趣。
孔溪笙道:“这把剑确实是以暖玉寒铁为原料所设计的,可要想把这把剑铸造的像设计中那般完美,暖玉寒铁虽是最好的选择,却也达不到要求。”
孔江元已经猜到孔溪笙要说什么了,不过他还是保持着不露声色的神情。
“你是说有比暖玉寒铁更好的选择?”孔江元问道。
孔溪笙道:“合金!”
“合金之法?!”孔德清惊呼出声。
孔江元也装作一脸震惊。
孔溪笙点头道:“对。要想将这把剑的各项属性达到极致,唯有合金之法。”
孔江元按下喜色不表,道:“你有把握用合金之法将这把剑铸造出来吗?”
“我?”孔溪笙瞪大了眼睛。
说和做那是两码事。孔溪笙动动嘴皮子倒还行,合金铸剑的方法哪里是他现在所能掌握的。
孔江元道:“怎么?敢犯错不敢承担?”
孔溪笙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孩儿情愿一试。”
孔江元道:“好!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要以合金之法将这把剑铸出来,我不要求你铸的多好,但到时候你至少得拿出一把成剑来。”
待孔溪笙走后,孔德清忍不住道:“庄主,没暖玉寒铁的话再派人去买就是了,时间也勉强来得及,再不行您飞鸽传书让陈家主送过来也行。您让少庄主以合金之法铸造此剑,岂不是?”
“岂不是儿戏?”孔江元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他们口中的合金之法可不是融入些许其他金属来调和属性,而是真正的将几种金属融合在一起,集合各种金属的优点,又将它们各自的缺点消除的办法。
这种博取“百金之长”的铸造之法是铸剑界最难掌握的技艺。
孔德清也顾不上说话好不好听了,直言道:“少庄主根本不可能以合金之法铸出这柄剑的,即便铸出也只是不成熟的次品啊!”
“是啊。”孔江元也不否认:“从古至今,唯有先祖诸葛诚一一人掌握了成熟的合金之法,而我们虽有先祖传下的经验,却仍旧在合金铸剑的路途上举步维艰。”
说到这,孔江元与孔德清都低下了头,作为后人他们对此无疑是感到惭愧的。
沉默半晌,孔江元忽然道:“三叔,你觉得这次锐峰石比剑重要吗?”
孔德清不假思索道:“当然重要。”
孔江元道:“是啊,从短期来看这一次比剑的确很重要。但几百年来别剑山庄与承剑谷彼此的胜胜负负多的数都数不清,这一次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真正重要的,重要的能一锤定音的不是一时的胜负,而是比谁先铸出那把能劈开锐峰石的剑!通往这条路的方法先祖也早就告诉了我们,那就是合金之法。”
孔江元又道:“三叔,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对笙儿百般放纵吗?他自小就带着一股灵气,这股灵气是别人所不具有的,我相信笙儿能掌握合金之法。倘若我只寄希望他成为一个守成之主,那我根本就不会派他前往暖玉潭,也不会对他这般宽纵。”
“庄主。。。”孔德清这时才明白孔江元对于自己的儿子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孔江元叹息道:“只是有得必有失,在他保持了灵性的同时,过度的放纵也让他变得性格孟浪,做事不着边际。我需要让他犯一个错误,一个很大的错误,来借此让他成长起来,变得真正成熟。不然就算他天赋再高,最后也是一事无成。”
孔德清道:“所以你才故意不告诉少庄主这柄剑的用途,刚才对他半逼半诱也是。。。”
“不错,这些都是我故意为之。”孔江元道。
此刻的孔溪笙还在为自己这一个月的剑炉时光唉声叹气,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孔江元的“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