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求剑
爱不仅能化解仇恨,也能让仇恨变得更加深刻。
自诸葛家分裂后,数百年的争斗比试让两家之间的亲情磨灭殆尽,二者的仇怨却随着时光的流逝越积越深。
“别剑山庄”与“承剑谷”将彼此视为最大的仇敌,他们早就忘了自家的先祖们曾是骨肉兄弟,哥哥为了弟弟主动让出山庄,弟弟为了哥哥改去姓氏,将诸葛家的名声赠与另立门户的兄长。
似乎值得他们铭记的只有一件事,比对方先铸出那把能斩开“锐峰石”的剑。
别剑山庄的庄主孔江元一早就等在山庄门口,准备迎接贵客。这对于别剑山庄来说是少有的事。平常拜庄之人无一不是为了求剑而来,莫说是出门相迎,就是对其百般刁难,来人也毫无怨言。
这次拜访别剑山庄的人同样是为了求剑而来,孔江元却不仅自己在门口相迎,更是派人去往山下等候。这一切只因来人的身份特殊,他武功盖世,剑法超群,侠义也是天下无双,在江湖中享有盛名。
他便是“松云剑圣”王铭坚。
孔江元派下山去迎接“松云剑圣”的也不是普通人,而是在山庄内负责掌管剑炉的孔德清,孔德清是孔江元的表亲,按辈分算则是孔江元的叔辈。
诸葛恭这一脉繁衍的很好,直系亲族加上旁系亲族人口已有数百人,加上剑炉的铸剑匠人,山庄内的护卫与下人,别剑山庄的人口何止上千。放在江湖里,别剑山庄也算是个不小的门派了。
遥见三道人影由远及近,孔江元也快步迎上,老远便拱手招呼道:““松云剑圣”大驾光临,孔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铭坚还礼道:“孔庄主客气,劳烦你亲自在此等候,又让德清兄下山相迎,铭坚感激不尽。”
王铭坚的年龄与孔德清相仿,比孔江元年长十余岁,但二人身份所限,只好平辈相称。
“徒儿,还不快向孔庄主行礼。”
跟在王铭坚身后的那名十四五岁的青年闻言立马躬身一拜,道:“晚辈唐诗远,见过孔庄主。”
孔江元道:“快快免礼。”见唐诗远年纪不大却是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他不由得赞叹道:“不愧是铭坚兄的高徒,果然一表人才。”
孔德清提醒道:“庄主,这里并非待客之处,还是快请“松云剑圣”师徒入庄吧。”
孔江元大笑道:“三叔提醒的是,是我失礼了,铭坚兄,请!”
王铭坚道:“孔庄主请!”
就在他们穿过别剑山庄的大门时,王铭坚却停了下来。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两股杀气锁定住了自己,但目光所及却看不到那两人藏身何处。他正要出声询问,孔江元开口了。
孔江元眉头一蹙,道:“放肆,铭坚兄是别剑山庄的贵客,你们还不退下。”
没有人应声,但杀气却消失了。
王铭坚猜测道:“那便是“六剑仕”中的两位吧。”
孔江元道:“正是,多有冒犯,还请松云剑圣海涵。”
王铭坚连道:“哪里哪里。”
虽然从未交手,但那种令人胆寒的杀气已经让王铭坚嗅到了一丝危险。
为表歉意,孔江元带着王铭坚师徒参观了别剑山庄的剑炉,铸剑的繁琐工艺让师徒二人俱是大开眼界,一时间宾主尽欢,进门时的误会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孔庄主,明人不说暗话,我此行的目的正是为我徒儿来求一把适合的佩剑。”一行人刚到达会客厅,王铭坚便吐露了自己的来意。
孔江元问道:“不知铭坚兄是想在山庄的成剑中挑选一柄,还是要重新铸剑?”
王铭坚道:“自然是要重铸一把新剑。”
孔江元收起了客套,道:“我别剑山庄的规矩,铭坚兄应该有所耳闻。”
王铭坚递上自己的佩剑,道:“请孔庄主过目。”
孔江元双手接过宝剑,开始细细的查看,他恍然道:“这难道是?!”
王铭坚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昔年诸葛诚一大师所铸“二十四名剑”中的“谷雨”。”
孔江元双手颤抖,怪不得他见这柄剑的第一眼便有熟悉之感,“二十四名剑”的样子在别剑山庄的古籍中早有记载。
王铭坚道:“若是庄主能铸出一把适合小徒的佩剑,我情愿以“谷雨”相换。”
这已比别剑山庄原本的要价高的多。
孔江元摩挲“谷雨”良久后将它递还给王铭坚。
孔江元道:““谷雨”本就是先祖赠与有缘人的,若是我将它收回,岂不是有违先祖意愿?名剑既然有主,还请松云剑圣好好珍惜。”
王铭坚迟疑道:“那?”
孔江元笑道:“一切按照平常的规矩便可。”孔江元这才明白唐诗远在王铭坚心中的分量远超自己的想象,为了让自己铸出一柄适合他徒弟的好剑,王铭坚不惜以自己的佩剑“谷雨”相换。这足以说明对于王铭坚来说唐诗远不是什么普通弟子,而是他真正的衣钵传人。
王铭坚又道:“还有一事,不敢相瞒庄主。”
孔江元道:“但讲无妨。”
王铭坚道:“我想再去一趟承剑谷,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承剑谷”三个字一出,孔江元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王铭坚道:“庄主若是不允,权当在下未曾说过此事。”
孔江元紧绷的脸色突然缓和下来,他笑道:“我别剑山庄与承剑谷每年都会在“锐峰石”前比试铸剑。一年时光,何其长久,如今有“松云剑圣”从中牵线,能让我们多比试一次,我谢还来不及呢,怎会不允?”
王铭坚谢道:“庄主雅量。”
孔江元之所以答应王铭坚“两剑取其一”,首先是因为别剑山庄与承剑谷乃是水火不容,二者都不会拒绝能挫一次对方锐气的机会。其次,别剑山庄在北,承剑谷在南,王铭坚自江南而来,本该先前往承剑谷,但他却选择先来别剑山庄拜访孔江元,这个举动也让孔江元大为舒心。
孔江元道:“铭坚兄远道而来,我已经吩咐下人摆好了宴席,等用完饭菜,再请铭坚兄的高徒试剑,如何?”
王铭坚开怀大笑道:“就依庄主所言。”
宴席上无非是些互相恭维的客套话,唐诗远对此表现的颇不耐烦,一心只想着宴席后的试剑。见自己的师父与孔江元一直相谈甚欢,他便百无聊赖的把玩起了桌上精致的碗筷。
如此失礼的举动,孔江元与王铭坚都看在眼里。
徒弟举止不当,做师父的只能帮着找个台阶下。
王铭坚道:“这一酒足饭饱,我对于别剑山庄的量身“试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王铭坚说话时有意无意瞥了自己徒弟一眼,唐诗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失当,赶忙正襟危坐起来。
孔江元笑道:“既然铭坚兄已经迫不及待了,我又怎敢怠慢?”他转头问道:“三叔,“试剑”的东西可已准备妥当?”
孔德清答道:“都在前院准备好了。”
孔江元道:“那铭坚兄,请?”
王铭坚谦让道:“庄主先请。”
别剑山庄的前院立起了三层幕布,这三层幕布一层比一层长,幕布之后放的便是试剑所用到的东西。
王铭坚道:“想不到这“试剑”的方法居然如此神秘。”
孔江元道:“其实也没什么玄机,铭坚兄待会一看便知。”
他看向唐诗远道:“贤侄,准备好了吗?”
唐诗远早就等急了,赶忙点头应是。
孔江元轻拍了两下手掌,两位侍女便揭去了第一层幕布。
第一层幕布后面只有一盆水和一根布条。
“你去随便演示几招剑法即可。”孔江元微笑道。
唐诗远有些迟疑道:“这。。。”
他看向孔江元,孔江元微笑着做出请的手势,再看向自己的师父,王铭坚也并未有所表示。
唐诗远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水盆旁,可是他拿起布条却不知该怎么办,无奈之下向孔江元出声求助。
“庄主,这一盆水和一根布条,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试剑,还请庄主点拨。”
孔江元试探道:“铭坚兄,你看?”
王铭坚道:“徒儿,你可知道布棍。”
唐诗远道:“布棍自然是知道,棉布沾水拧紧便为布棍,只是这只不过是一根布条。。。。”
王铭坚道:“有布棍为何就不能有布剑呢?”
唐诗远恍然大悟,布条虽然不能拧紧变成布棍,但沾水之后只要用力使它处于绷直的状态下,那就是一柄“布剑”了。
他悟性极高,有了自己师父的点拨,稍微尝试几次便将手中的“布剑”运用自如了。
孔江元道:“一点就通,怪不得铭坚兄将他作为衣钵传人。”
王铭坚道:“庄主过誉了。”
孔江元道:“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铭坚兄为我解惑。”
王铭坚道:“请讲。”
孔江元道:“之前铭坚兄情愿以“谷雨”相换,那为何不直接将“谷雨”传给你徒儿?”
王铭坚道:““谷雨”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剑,但它剑锋太盛,与诗远的剑心不合。东西再好,也要与自己相配,不是吗?”
孔江元道:“铭坚兄说的在理。”
院内唐诗远一套剑法已经使完,他刚刚站定,第二层幕布便已拉开。
这第二层幕布后放的则是一根又长又粗的木桩,不过木桩的一头被削出了一个又短又细的把。
这次唐诗远不用再问,第一次是以布为剑,第二次显而易见就是以木桩为剑。
不过这第二次的难点是在如何以短小的“剑柄”来控制粗大的“剑身”。如此悬殊的差距,稍有不慎剑柄就会断裂开来。
别说舞剑,只是将这把“木桩剑”举起便已经足够困难了。
唐诗远握住细柄,手上发力的同时脚尖从木桩地上向上一勾,看似不可能被举起的木桩真的在他的巧劲之下腾地而起。
不仅如此,唐诗远借着木桩上升的势头还抖出了一个简单的剑花,当然,这个剑花由木桩使出来自然没有那么潇洒。
见唐诗远表现的更胜第一次的布剑,孔江元倒是表现的比身为师父的王铭坚更为高兴。
他称赞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我看也不外如是了吧。”
王铭坚虽未附和,但脸上的笑意也已经掩盖不住了。
第三层幕布后终于出现了正常的剑,而且不是一把,而是一排。
长长的架子上足摆了有十几把剑,这些剑从左到右由细到宽,最左边的剑宽不过手指,最右边的剑已经比手掌还要宽了。
孔江元道:“贤侄,就请你从左至右,将这十几柄剑依次试完吧,每试一把都要说出你对这柄剑的感受如何。”
唐诗远拿起第一把剑,他稍微比划了几下便摇头道:“太轻,太细,不像是剑,更像是针。”
第二把。
他还是摇头:“还是太细太轻,不过比第一把好些,倒也能吃住些力。”
第三把。
唐诗远道:“虽然没那么轻了,但还是太细。”
第四把。
唐诗远试的比前三把要久些,但他还是道:“宽窄倒还算适中,就是重量还差些意思。”
第五把。
唐诗远点头道:“宽窄,重量都很不错,算是比较适合我了。”
第六把。
唐诗远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道:“还是这柄剑与我最为契合。”
第七把。
唐诗远道:“虽然宽窄,重量都还行,但是剑身长了些,不便施展。”
第八把。
唐诗远道:“宽窄,重量,长短都超过了我喜欢的程度,不过也勉强能用。”
第九把。
唐诗远摇头道:“这把就有些重了。”
说罢他折回去取出第六把剑道:“我对这把剑最为满意。”
孔江元道:“后面还有几把剑没有试完,全部试完再说哪把最好也不迟。”
唐诗远不解道:“第九把剑我已经觉得用起来极为不适了,剩下比它还重的剑又有什么试的必要呢?”
孔江元笑道:“还是试试的好。”
唐诗远没有动作,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师父。
王铭坚眉头一皱,呵斥道:“孔庄主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被训斥了两句后,唐诗远不敢再嫌麻烦,只好将后面的剑一一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