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擂台之战
这一天的天气难得的好。
朱崇文正在院子里练拳。这次练拳与往日不同,他打的一招一式都是最基础的,他的拳速时急时缓,忽然像是一代拳法宗师,忽然又像是个刚刚才开始练拳的孩子。
一旁的孙氏静静地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再也容不下别人。
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年前。
也是在这朱家大院里,刚刚嫁给朱崇文的孙氏同样满眼温柔的欣赏着自己男人矫健的身姿,那时候朱崇文打拳她看一整天也看不厌。
生了朱家源以后,孙氏的身体愈加虚弱,清晨的凉意极易让她染上风寒,朱崇文本来是不让她出来的,可他今天怎么拦也拦不住。
朱崇文呼出一口浊气,这一通拳让他出了一身的汗,畅快的感觉重新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老迈的身躯也似乎变得年轻了起来。
“身子还扛得住吗?”朱崇文笑着道。
孙氏白了他一眼道:“我还没到风一吹就倒的地步。”
朱崇文道:“等你真的倒了那不就麻烦了。”
孙氏道:“还不是你,手不让提,肩不让扛的,没病也被你整得有病了。”
朱崇文笑道:“就你这身子骨还手提肩扛呢,看你走路我都胆战心惊的。”
让朱崇文意外的是,孙氏并没有再与他斗嘴,只是一直含笑看着他。
朱崇文忍不住道:“怎么?我的脸上难道长出花来了?”
孙氏道:“我怎么感觉你突然变得年轻了。”
“哦?”朱崇文抬头望天道:“也许当人有了一件很想去完成的事时,他就会变得年轻起来。”
孙氏正要问朱崇文说的是什么事时,石伯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老爷,事情。。。办好了。。。银票我都从孙老板那取回来了。”石伯喘着粗气将一叠纸递给了朱崇文。
清早朱崇文将这几张田契交给石伯,让他去找永年钱庄的孙老板把田契都兑成银子。
原本这类生意钱庄是不会接的,原因有二,一是这几栋宅子分散在河北境内,不可能一次出手,再者,府苑买卖大多拖得时间很长,兴许很久才会有买家问价。
若是旁人相求,钱庄绝不会答应,但是看在朱崇文的面上,钱庄老板不但接下了这桩生意,还当场估算了几间宅子的价格,将现银结算给了石伯。这就是朱崇文在永年城的人望。
朱崇文道:“石伯,你先去歇息吧,大早上让你城南城北跑这一趟,辛苦你了。”
石伯道:“老爷,待会你就要上擂台了,我得跟你过去。”
朱崇文道:“不碍事,现在时间还早,临近午时你再去擂台也不迟。去歇息一会儿吧。”
石伯拗不过朱崇文,只好回去休息。
朱崇文将银票交给孙氏道:“这银票你替我给家源,就算是我这当父亲的为他留下的一些家当吧。”
孙氏惊道:“这么多银子,哪儿来的?!”
朱崇文道:“年轻时候出去闯江湖,得了些银两,当时也没想到存到钱庄里,就在河北各地买了些田产。”
孙氏迟疑道:“你为何自己不交给家源?”
朱崇文道:“他每次不都是向你要银子吗?再说就算他来问我要,我也拉不下脸来给他。”
朱崇文的解释让孙氏稍稍宽心,这才收下了银票。
孙氏道:“水已经烧好了,你赶快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朱崇文应道:“嗯,差不多也该去擂台那边准备了。”
孙氏道:“我去把家源叫起来。”
朱崇文拦住了她:“算了。他昨天一定睡得很晚,让他再多睡会儿吧。等到快到午时,再叫石伯和他一起过去。”
正如孙氏所言,在朱家源看不见的地方朱崇文往往是个慈父。
“朱老二!”孙氏叫住了朱崇文。
朱崇文回头道:“又怎么了?”
孙氏道:“一定要赢。”
朱崇文自信一笑道:“我会的。”
朱崇文的自信没有让孙氏安心半分,她的眼里依旧满是担忧。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朱家源的脸上,他一下子猛然惊醒。
昨夜他不断回想着母亲说的话,朱家源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把平常在他面前的那个朱崇文和不在他面前时的朱崇文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父亲。
朱家源决意要去道歉,他一遍遍在心里重复着那些道歉的话,本来他是要等到早晨去找朱崇文的,结果快挨到天亮的时候自己却睡着了。
朱家源冲出屋门,发现石伯正等在他门口。
“石伯,我爹呢?”朱家源道。
石伯道:“少爷,你可算醒了,老爷和夫人已经去擂台了。”
朱家源懊恼道:“该死。快走快走。”
说罢他赶忙拉着石伯赶去位于永年城中心的擂台。
人山人海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盛况,朱家源和石伯还未看见擂台便被人群堵在了外面。街两边的阁楼上也站的全都是人,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有一个是统一的,那就是人群目光的方向。
朱家源感叹道:“这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父亲是那么受别人的尊敬与重视,心中的自豪感顿时油然而生。
“已经开始了吗?”朱家源遮着眼睛看向太阳。
石伯道:“应该快了,午时一刻就要开始了。”
朱家源苦笑道:“这我们可怎么进去。”
石伯提醒道:“少爷,你是老爷的儿子。。。”
朱家源看了一眼石伯,似乎悟到了什么。
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朱家源也顾不上别的了,他边朝里挤边大喊道:“让一下!让一下!我是朱崇文的儿子朱家源!我是朱崇文的儿子!让一下!”
一开始根本没有人把朱家源当回事,他们只当朱家源是为了挤个好位置才故意这么喊的,直到有人认出了跟在朱家源后面的石伯。
“那是朱二爷府上的管家,他真是朱公子!”
“真的是朱公子!快让开!”
这下所有人都为这个第一回来擂台的朱家源让开了路。
围观人群的前方只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那自然是朱崇文的妻子孙氏。
朱家源来到母亲身边一脸歉意道:“对不起,娘,我来晚了。”
孙氏握了握朱家源的手道:“没事,不晚。”
朱家源道:“爹呢?”
孙氏指向擂台。
朱崇文一袭白袍在擂台上负手而立,背后“河北第一拳”的金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宗师气度尽显。
朱家源的眼神已经和普通的观众一样狂热。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他朱家源的父亲!到这一刻朱家源才注意到自己的父亲是那么威武,那么伟岸,只需要在那一动不动的站着就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朱崇文也注意到了自己儿子的到来,尽管是在擂台上,但他还是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
“现在开始宣布擂台比武的规矩!”主持擂台比武的老头站到了擂台中间。
“一,比武期间围观者须保持安静,不许言语辱骂败者,比武完全结束前不许叫好。”
“二,守擂者每战胜一人后可以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三,擂台上不准使用任何兵器以及暗器。”
“四,主动认输算负,跌出擂台算负,没有还手之力算负。”
“五,黄昏时分守擂者仍然站在台上便算守擂成功。”
老头宣布完规矩后问道:“诸位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回应声如山呼海啸。
老头接着说起了一些拳脚无眼的警示话语。
朱家源不解的问道:“娘?我看那些挑战者都签好了生死状,爹他也签了?”
孙氏道:“当然。擂台之上生死相搏,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没签生死状的人是不许登台的。不过你也不用为你爹太过担心,他可从来没有输过。”
朱家源道:“这擂台上死过人吗?”
孙氏缓缓道:“只死过一个,也是因为那个人,你父亲才添了第一条规矩。”
朱家源道:“啊?是谁?!”
孙氏还没来得及给朱家源说,擂台上的老头便宣布了挑战开始。“今年共有十八位挑战者,第一位挑战者,于海!”他展示完于海的生死状后便走下了擂台。
孙氏稍稍松了口气,十八人不算少,但还是没她想象中的要多,原本她以为会有很多人觉得朱崇文英雄迟暮而趁机挑战,如今看来人数与往年相差不多。
朱崇文二十七岁登上擂台,前两次挑战他的人数最多,都在三十人上下。往后的十五年算是朱崇文的巅峰时期,摄于朱崇文展露出的恐怖统治力,每次大概只有十余人挑战,快的时候,擂台之战甚至要不了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至于为何将比武时间设在黄昏时分结束,首先是为了精简挑战人数,再一个也是防止有人借着挑战的人数投机取巧。
听到比武开始朱家源下意识就握紧了拳头,他没想到刚刚开始自己就会这么紧张。
在擂台下等待的万河泉皱起了眉头。往年挑战的顺序都是按照签订生死状的顺序排序,他是第一个签生死状的人,首先登台的却是于海。
他看向摆放生死状的桌子,自己的生死状已经放在了最底下,这说明他会是最后一个出场的。这显然是朱崇文做的“手脚”。
“朱崇文,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万河泉眯起了眼睛。
擂台上朱崇文和于海已经交上了手。
敢于签生死状登台的人自然不是庸手。于海在江湖里也算颇有名气,可作为第一个登台挑战的人,他明显有些太过紧张,永年城本身就是朱家的主场,围观的人群和发光的金匾更是与他以压力。
这种情况下于海必然心生慌乱。
果然,于海上来便想抢攻,一连几拳打的又急又狠。
万河泉在台下看的暗暗摇头,于海虽然攻势猛烈,但节奏却是乱的,这样他攻的越猛便会输的越快。这场决斗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不出十招,于海必败!
朱崇文化解于海这几拳后,巧妙的一个跳步闪开了身子,于海的节奏本就混乱,失去了目标的他一拳落空顿时身形不稳,中门大开。
朱崇文没有趁机出拳,他只简单的一拉一靠,肩膀向上一撞便顶的于海连连后退。
于海也不含糊,他自知是朱崇文手下留情,一拱手便认输下了擂台。
击败于海并没有让朱崇文耗费多少体力,但他还是选择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万河泉看过生死状的顺序,知道接下来的几场决斗并没有什么看头。其中虽然不乏有些名气的人,但他们在万河泉眼里只不过是臭鱼烂虾,不会让朱崇文拿出真本事的,万河泉自然也没有闲情逸致去看,他索性也闭上眼睛开始在台下养起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