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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落日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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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擂台之战将近,朱崇文却生出了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

    从未间断过的每日练拳,三十多年的擂台岁月,这些都让朱崇文时刻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尽管他的身体变得苍老了,但他并不用为此刻意进行调整。

    其实朱崇文心里明白,就算自己能够勉强撑过这一次擂台之战,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朱家拳该何去何从?或者说,朱家源和再后面的朱家子孙的未来该怎么办?朱崇文不禁为此心忧。

    “看来还是我这个老头子更沉得住气。”朱崇文含笑看向走进屋的马良才,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来找自己。

    马良才面色如常,向朱崇文行礼后道:“小侄见过世伯,这几天蒙世伯言传身教,良才受益无穷。临走之前小侄有一个心愿,还请世伯准许。”

    朱崇文笑道:“贤侄但讲无妨。”

    马良才道:“我想在明日的擂台之上挑战世伯,真切的感受一下自己与世伯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朱崇文悠悠道:“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当年你父亲来永年城的时候,呵,你与他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马良才一时没明白朱崇文话里的意思,他再度请求道:“请世伯准许,圆了小侄这个心愿。”

    朱崇文淡然道:“我朱家设下擂台挑战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哪有什么许与不许。”

    马良才道:“多谢世伯成全,以防不便,小侄今天便搬出朱府。”

    朱崇文道:“也好,你我明日擂台再见。”

    马良才再度深施一礼,道:“小侄告辞。”

    马良才会在擂台之战前来辞行是朱崇文早就料定的事,只是他没想到马良才居然真的等到最后一天才来找自己。虽然朱崇文嘴上说是自己沉得住气,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世侄有着远超年纪的沉稳与冷静。

    经过数天的教导,朱崇文也对马良才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估计。擂台之上,马良才绝对是他的一个劲敌。

    晚饭时分,饭桌上只有朱崇文和孙氏。自那天以后,朱家源就再也没有上桌吃过饭,每每都是石伯将饭菜送到他的屋里去。尽管如此,朱崇文这顿饭却吃的并不安稳。

    孙氏话里带刺的问道:“你那位马家贤侄呢?怎么不见他来就开饭。”因着朱家源的原因,孙氏对这个后辈也甚是不喜。

    “走了。”朱崇文夹菜的动作没有停顿,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孙氏疑惑道:“明天就是擂台之战了,他怎么会这个时候离开。”

    朱崇文放下筷子道:“因为他明天要在擂台上挑战我。”

    “你说你教的那个世侄明天要上擂台挑战你?!”孙氏一把差点把朱崇文拽倒。

    朱崇文打着哈哈道:“你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这会儿力气这么大。”

    孙氏道:“朱老二,你可真够二的。没儿子教你去教别人的儿子就算了,你教的一个明天要挑战你的对手。你干脆直接把那块匾给他算了,岂不是更方便?!”

    朱崇文道:“人家来都来了,一口一个世伯的叫着,你总不能把别人拒之门外吧。请你教你又不能不教,既然要教就得好好教。咱也干不出来那误人子弟的事。”

    孙氏道:“你就是这么老实。人家怎么就知道把儿子送过来让你教?”

    朱崇文道:“那也没办法啊,谁让咱们自己的儿子不愿意学呢。”

    孙氏道:“他的实力怎么样?”

    朱崇文道:“还行。”

    孙氏道:“只是还行”

    朱崇文道:“他还不是我的对手。”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说起马靖远,他当年可是个火爆脾气,没想到生出来个脾气与他截然相反的儿子。我这位贤侄啊,不仅拳法了得,说话办事也是滴水不漏。他不过才大咱们家源五六岁,像是凭空多活了二十年一样成熟。再看咱们儿子,拳没练过,书没读好,为人处世也毛毛躁躁不够成熟,不想见人家连饭桌都不上,这哪里是待客之道?你就算再不喜欢人家也总该懂点礼数,哎。”

    孙氏道:“那还不是怪你。”

    朱崇文道:“怪我?!”

    孙氏道:“子不教,父之过。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朱崇文笑道:“好吧,好吧,怪我。”

    朱崇文倒是一笑置之了,孙氏却红了眼睛。

    朱崇文道:“你看看,你骂我你自己还哭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孙氏哭道:“我是怕你明天下不了擂台。”

    朱崇文安慰道:“放心吧,这么多年我输过一次吗?朱家已经赢了一百年,明天同样会赢。”

    “河北第一拳”的金匾依旧挂在那里。无论黑夜还是白昼,它似乎总是那么耀眼。

    朱崇文静静地站在匾前,金匾也在俯视着这个垂暮的老人,月光穿透夜空将他的影子刻在了地上,时间仿佛把这一刻定为了永恒。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能够这样看着这块金匾了。

    “朱崇文。”突兀的声音从朱崇文的身后响起。

    朱崇文淡笑着转身道:“你来了。”他仿佛在迎接许久未见的老友。

    万河泉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最大的对手!

    万河泉抬头看向金匾感叹道:“啊,河北第一拳,明天它就不会挂在这了。”

    朱崇文道:“我不是算命的,算不到还没发生的事。我只知道这块匾已经挂在这里一百多年了,这一百多年里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把它夺走,可它依旧稳稳的挂在这里。”

    万河泉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河北第一拳,嘴巴和拳头一样硬。”他不似别人,对朱崇文没有一丝尊敬。

    朱崇文回击道:“至少你还没有赢过我。”

    万河泉沉默了,朱崇文说的确是事实,他还未曾在擂台上赢过朱崇文。

    万河泉此前在擂台上挑战过朱崇文两次。虽然这两次万河泉都输了,但他肉眼可见的一次比一次更强。上一次朱崇文也只不过是凭借着经验更加老道才险胜于他。

    万河泉今年刚刚三十岁,真要论起天赋,万河泉远超马良才,至于他与年轻时候的朱崇文想比孰强孰弱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不同于这二人,万河泉纯粹是野路子出身,没有哪家拳法让他学,也没有哪个师父指点他。他在拳法上能有如此成就纯粹是靠自己在一次次生死之战中磨砺出来的,这一点让朱崇文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朱崇文,你老了。”万河泉突然开口道。

    朱崇文嘴巴一动没有出声。

    万河泉接着道:“我不得不佩服你六十岁还能站在擂台之上,可你还是老了。三年前你勉强赢了我,现在的你远不如三年前的自己,而我却比三年前更强。老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赢得会是我!”

    万河泉的话没有错,三十岁正属于一个人身体的巅峰,而朱崇文的身体却已经江河日下,日暮西山。

    朱崇文直截了当道:“那就擂台上见分晓。”

    万河泉却不打算就此结束这段谈话,他接着道:“朱崇文,你在擂台上赢了三十多年,可到了最后,你还是输了。”

    朱崇文眼神一变,道:“什么意思。”

    万河泉暗示道:“有这样一个儿子,作为父亲的你一定很不顺心吧。”

    朱崇文身心俱震,他不知道万河泉是怎么知晓自己的儿子不曾学拳的。

    “朱家拳,哎,多好的拳啊,可惜要就此失传了。”万河泉就此离去,留下了这一声叹息。

    朱崇文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朱家源不愿学拳本就是他心中之痛,不同于马良才的反应得体,万河泉在朱家拳后继无人的事上句句直戳朱崇文的心窝。

    受到刺激的朱崇文快步冲向朱家源的房间,他哪里还记得原本自己答应儿子不再逼他学拳的承诺。

    此时的朱家源手上拿着自己往日最心爱的诗集发呆,马良才的存在似乎夺走了他作为儿子的权利,这让朱家源这几天活的分外煎熬。

    他还不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就要来临。

    “嘭。”的一声,朱崇文猛地闯了进来。

    朱家源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朱崇文抓住手臂拽出了屋子。

    朱崇文把他拉到了“河北第一拳”的金匾前。

    “你看着它。”朱崇文道。

    朱家源一脸茫然,他不知道父亲怎么变得这般暴躁。

    朱崇文怒喝道:“我叫你看着它!”

    朱家源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暴怒,只好转头看向金匾。

    朱崇文道:“你看着它告诉我,你要把它拱手相让,你要把我朱家七代人守护的荣耀付之一炬。你知道我们朱家为了这块匾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吗?作为朱家的子孙,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能这样做!”

    朱崇文来回的摇晃着朱家源的肩膀,状若癫狂。

    朱家源一把打掉父亲的手,不明所以的他以为父亲大晚上把他拉过来只为了告诉自己他想要出尔反尔,这几日所积累的怨气在这一刻也转化成了愤怒。

    “这算什么荣耀?!”朱家源愤愤道。

    “你说什么?”朱崇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家源大声道:“我说这算什么荣耀?!就为了这一块破匾,耽误了我们朱家七代人。朱家积累的多少代家业都因为这块破匾变卖了,你看看现在家里过得有多寒酸,连个下人都养不起,再过几年怕是连这座宅子也要保不住了。就为了这一块破匾。值得吗?狗屁不值!对于我们朱家人来说,这块匾就是一把枷锁!一把禁锢了后世子孙的枷锁!”

    “啪!!!”

    倒在地上的朱家源恨恨的看向朱崇文,他的左脸已经高高肿起。

    “滚!滚!”朱崇文闭上眼睛,胸膛不住地起伏,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这番话从朱家源的口中讲出对朱崇文来说无异于万箭穿心。

    如果说万河泉的话只是击中了朱崇文心中的痛点,那么朱家源的话便将朱崇文的心彻彻底底的扯了个粉碎。他这三十多年竭尽全力到底为了什么?他要那么多人的尊重到底有什么用?到头来连自己的儿子都瞧不起自己所做的一切。

    朱家源冲回了自己房间,开始打包行李。

    “又要离家出走?”母亲孙氏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朱家源的身边。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孙氏心疼的抚过儿子肿起的脸道:“恨你父亲吗?”

    “他出尔反尔,还好意思说什么哪有父亲对儿子说谎的。”朱家源咬牙切齿道,似乎孙氏的那个问题他已经回答了。

    孙氏道:“可要我说,你父亲就是反悔也是应当的。”

    朱家源一脸困惑的看向孙氏。

    孙氏道:“你先别急着收拾包裹,等我说完这番话你要是还想走,那我也不拦你。”

    朱家源果真停了下来,平日里母亲对他最为疼爱,是最支持他读书的人,他也很听母亲的话。

    孙氏叹道:“其实从你出生后一直力主让你学拳的不是你父亲,而是我。”

    她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惊掉了朱家源的下巴。

    孙氏接着道:“在你小的时候我就劝你父亲早些教你学拳,免得你懂事之后心生叛逆造成如今这种情况。可你父亲觉得即便你注定要吃练拳的苦,也该有属于自己的童年时光,这才让你小时候没有学拳。结果你果真在懂事之后却越来越叛逆。你说要是在你小时候你父亲逼你学拳的话,你有反抗的余地吗?即便是你长大了,你父亲也未必不能强迫你,可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你父亲对你用过强吗?你顶撞过他多少次,除了今天,他又有哪一次对你动过手?”

    “我。。。”朱家源没办法回答,因为真相正如他母亲说的那样。

    孙氏又道:“你是不是还觉得你父亲不支持你读书,整天使一些小手段暗中阻挠你。可我现在告诉你,你每次外出要得银两都是你父亲让我给你的。”

    “什么?”朱家源大惊道。

    孙氏道:“你别不信,你去那个什么“西湖诗会”一次就要几十两银子,这几乎是我们家大半年的开销了。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多银子没有你父亲的允许谁也动不了。我还和他提过给你的银子太多了,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也闯荡过江湖,知道出门在外不能小气让别人瞧不起,毕竟多少也要结交几个朋友。”

    见自己儿子低头不语,孙氏明白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她趁热打铁道:“你知道别人为什么这么尊重你父亲吗?是因为那块匾?不是。这块匾给谁都不会让别人获得你父亲所拥有的这份尊重。你父亲之所以能让别人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朱二爷是因为他在擂台上实打实的守了三十年,这些尊重都是靠他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你呢?你说你不学拳,要读书,好。读了这么几年书,读出来了什么?你连乡试的门槛都没摸到过,更别提上京赶考,金榜题名了。要不是你父亲拦着说不要打击你我早就想说你了。我告诉你,你父亲不是反对你读书,他是反对你做事太过轻浮。无论你做什么,从事什么行业,只有踏踏实实一心一意的做事,才会成功,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没有学会走就想着跑,成天只知道看些诗词歌赋,自身的学问没有修到能不名落孙山吗?”

    朱家源被孙氏这一番话说的羞愧难当,可他还是不甘心的嘴硬道:“那我爹他为什么还一直逼我学拳。”

    孙氏道:“那是因为你父亲不仅仅是你父亲,他更是朱家的家主。作为父亲,他疼你爱你,想让你自由的活着,作为朱家的家主,他却不得不逼你学拳,因为这是他肩上的责任,他必须把这份责任传承下去。你知道他夹在中间有多难吗?可就算再难,他也一直默默的支持着你,从来没让你为难过。你是他的儿子,作为那个最应该理解他的人,你又做到了什么?只会成天顶撞你父亲,甚至连他打擂台你都一次不去。这可是作为一个朱家人最基本的责任。你再听听你今天说的话,你否定的不是这块匾,你把你父亲这一辈子都给否定了,你是在亲口告诉他你这一辈子白活了。你是他的儿子啊,是他最希望能够理解他,敬重他的人,你却这么伤害他。”

    朱家源听的早已泣不成声,被打时他有多愤怒,现在他就有多内疚。

    孙氏轻轻的拍着朱家源的后背,她同样深爱自己的儿子。

    见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孙氏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你父亲又不会记你的仇。”

    “现在还要出去吗?”孙氏故意问道。

    朱家源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一个劲的摇头。

    看着泣不成声的儿子,孙氏是既心疼又发愁,她无奈道:“你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其实在朱家源的心里他是很敬重自己父亲的,可他很少有机会能表达出来,毕竟父子二人一说话就绕不过学拳,而一说起学拳两个人就会吵起来。不过就算朱家源有机会说,恐怕他也很难开口,就像朱崇文对于朱家源无声的爱一样。男人有时候表达情感的能力很弱,这也许是父子之间难以沟通的一个原因。

    朱家源在家里有母亲来安慰,朱崇文呢?让朱家源滚的是朱崇文,朱崇文自己却滚了出去。

    他不能在家里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因为他是一家之主,要是连他都变得软弱,朱家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长夜漫漫,一个花甲老人在街上独自徘徊。

    现在街上没有人了,没有一声声充满敬意的朱二爷。朱崇文成为了最孤独的人,他只能自己消化痛苦。

    恍惚间朱崇文走到了长街的尽头,在尽头的角落里还有一家店铺亮着灯火。

    那是一家酒馆,一家朱崇文再也熟悉不过的酒馆。朱崇文平日里几乎滴酒不沾,只有在赢下擂台之战后他才会来这间酒馆痛饮一番。

    酒馆老板姓赵,叫赵峰,大朱崇文十岁,两人是年少相识的朋友。当年正是酒赵峰把酒卖给了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朱崇文,让朱崇文头一回体验了一醉解千愁的滋味,那时赵峰也不过是酒馆里的一个伙计。

    朱崇文进入酒馆,酒馆内已经没有客人了,只有赵峰佝偻着背在擦着桌子。看的出来赵峰的背比三年前更弯了,时光是公平的,谁都无法避免老去。

    “掌柜的,还有酒吗?”朱崇文问道。

    赵峰头也不抬道:“酒已经卖完了,明天早点来吧。”

    他随即发觉这声音有点耳熟,看到来者是朱崇文后,赵峰笑的整张脸的皱纹都聚集到一起了。“酒是卖完了,不过我自己的壶里还留了一些,足够和一位老朋友小酌两杯。”

    两个人相对而坐。

    酒已经倒好了,朱崇文反而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如何向这位老朋友诉说自己心中的痛苦。

    赵峰率先开口道:“朱老弟,我记得明天才是你上擂台的日子啊,怎么你今天这么晚过来。”

    朱崇文猛的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似乎只有这碗酒才能给他倾诉的勇气和借口。

    “赵老哥,你说我是不是天下间最失败的人。”朱崇文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赵峰道:“何出此言?要是你都是失败者的话,谁又能算是赢家呢?”

    朱崇文长叹一声道:“是啊。我走在街上,谁不尊称我一声朱二爷,在这永年城中,在河北境内,谁不佩服我?谁不敬重我?偏偏在我自己儿子的眼里,我是一文不值的。是。。。”

    朱崇文说着说着泪水已经滚滚而下。谁能想到他这么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也会有这种脆弱的时候。

    朱崇文单手掩面而泣道:“一个得不到自己儿子敬重的父亲,还不是个失败的人吗?”

    这下赵峰知道朱崇文为什么会深夜前来了。

    赵峰道:“朱老弟啊,你想错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试问,天下间有哪一个父亲不想做自己儿子的英雄,又有哪一个儿子不把自己父亲当做自己心中最伟大的英雄?”

    朱崇文拭去泪水,赵峰的这句话让他倍感安慰。

    朱崇文道:“赵老哥,你有儿子吗?”

    “有,我儿子应该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是四十岁来着?记不太清了。”他大笑着挠了挠头,似乎是为自己记不清儿子的年纪而不好意思。

    朱崇文又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赵峰道:“是跑马帮的,这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他一回。”

    朱崇文道:“你就没想过把这酒馆传给他?”

    赵峰道:“想过,当然想过,可这小子安分不下来,不是个能待的住的主儿。他喜欢走南闯北,不像我在一个地方待惯了就不愿意走,都在这酒馆里呆了几十年了。”

    朱崇文不甘道:“我儿子也一样,他不愿意学拳。可是你说子承父业,子承父业它不是个天经地义的事吗?”

    赵峰沉吟道:“一百一十七年了。”

    朱崇文道:“什么?”

    赵峰重复道:“朱家保有“河北第一拳”的名声已经有一百一十七年了。”

    朱崇文点点头道:“对,已经有一百一十七年了。”

    赵峰道:“一百一十七年,这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奇迹了,不是吗?像这座酒馆,它已经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十年,但谁能保证后面几十年它还在这开着?连朝代都会更替,何况区区一块匾?就算你儿子愿意练拳,能继续守住它,但这块匾不可能永远不会易主。沧海桑田,没有什么是不会变得。你朱家先祖朱蓝,他不就是那个做出改变的人吗?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同样也应该有他们自己的选择。当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想那个时候除了练拳你也有自己想去选的路吧。”

    朱崇文盯着杯中残酒沉思良久。

    赵峰拍拍朱崇文的胳膊道:“别想了,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漂漂亮亮的把擂台之战赢下来,之后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朱崇文道:“赵老哥,不瞒你说,明天的擂台之战我没有丝毫把握。”

    “什么?!”赵峰瞪大了双眼。

    朱崇文没有像在家中隐瞒孙氏那样隐瞒赵峰,他确实是对明天的擂台之战毫无把握,这是他这一生以来的第一次。

    在朱崇文初登擂台时他或许也有些许忐忑,但那时的忐忑可以由年轻所拥有的冲劲所弥补,现在他却垂垂老矣。

    “不过我一定会赢下来的。”忽然之间,他不知道从哪来了这股勇气。

    不管是为了朱家拳的七代荣耀,还是为了自己的后辈,这场擂台之战,朱崇文只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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