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天堂没有饥饿
李建设立即明白了，这是呷鸡蛋噎着了，得赶快喂水。他快步走到桌前端起桌上明五奶刚才浸泡鸡蛋的碗，也来不及换水，走到老人身边蹲下，用一只手臂扶起老人的上半身，盛水的碗凑到她的唇边，没有半点反应她已不会主动喝水了。
“只能灌水了。”李建设将老人放平，一直紧张看着的李玉华伸出双手掰开老人的嘴，李建设一只手捏着她的鼻子一只手将碗里的水往她嘴巴里倒，水顺着她两边的嘴角流进了脖子里。
这时喜二娘两口子也散工回来了，“这是何个了？”喜二爷焦急地走到他娘身边蹲下，喜二娘跟过来站在他的身后紧张地看着。
明五奶转过无神的眼睛看了喜二爷一眼， 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老人的双手从身侧划落到了地上，大睁着双眼。
喜二爷将手指伸到她的鼻翼下，没有感觉到半点呼吸的微弱风。他喊声：“娘”，立即双膝跪下，喜二娘忙跟着跪下，又看了看围在周围发懵的孩子们：“你们还不跪下？”孩子们听话地在奶奶身边跪下，这时从外面回来的李玉凤也只是懵懵懂懂跟着跪下，她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建设伸出手掌从明五奶的眉毛处轻轻往下一抹，老人的眼睛合上了，她飘在空中的灵魂最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子孙后代，飘出了屋子，飘到了禾场坪，飘向了半空，朝着天堂的方向一路飘升了过去，院子里的狗对着她的灵魂一阵狂吠，欢送着她。大黑也一路狂吠着从屋里一直追送到禾场坪的出口。
原书里面这个老人是饿死的，李玉华的穿书改变了她的死法，却是无法改变她离去的时间。阎王要人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
喜二爷起身去卸明五奶睡房的房门，李建设忙走过去帮忙，两人取下了门板。搬了两条长凳子相对着放到明五奶的房里，他们将门板抬放到长凳子上，再将老人的遗体抬到了门板上。
80岁在那个年代是稀有的长寿老人，按道理这样的喜丧是要隆重对待的，但是特殊时期只能一切从简。要在平时，老人一咽气本家族的人就都要过来帮忙料理后事。这个时候人人要死不活的，喊人家过来也没有粮食可以让人家填一下肚子，只好谁都不惊动了。
李建设是碰上了，不得不留下来帮忙。喜二爷满脸歉疚地对他道：“建设啊，你在这里辛苦帮忙，我没一点么子给你呷，还要你饿着肚子帮忙。”
李建设笑笑：“没事的，二爷，我又不饿。”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客套，其实他这家伙是真的不饿，大鱼大肉都不稀罕吃。那时的人要晓得他吃得那么好，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态，羡慕嫉妒恨差不多吧。
要取水给明五奶抹身子了，喜二爷到公家大堂屋里找来了铜锣，本来还要买鞭炮的，特殊时期就免了。
喜二爷对喜二娘道：“去找一个一分的硬币来。”硬币是到井里给死者买水用的。
“奶奶袋子里有，”李玉凤说着走到门板边上，从死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一分硬币。随后走到喜二爷身边将硬币递到他手里。
喜二爷将硬币和一个桶子交给李建设，他自己提着铜锣出门就开始敲，80岁的死者要敲80下，不想数的也可以不停地敲。李建设提着桶子捏着硬币跟在他身后，大黑也跟了出去。
翠二爷两口子听到铜锣响，打开门出来看究竟，见是喜二爷家的事，他两主动走到喜二爷门边来了。在农村白喜事面前没有仇人。
喜二娘忙热情招呼：“二爷，二娘，我屋里老娘走了，吵烦你们大家了。”
翠二娘诧异地张大了嘴：“我今天中午看到五奶还好好的，何个讲走就走了。”
“唉！老人是呷鸡蛋噎着了。”
“啊？还有这种事啊。”翠二娘张开的嘴合不拢了，她边说边往里屋走，翠二爷跟在她身后。她看着门板上躺着的死者，做出满脸痛惜的样子：“造孽哩，这个老人好造孽啊，辛苦一世了，莫享到福。”
喜二娘附和着：“嗯，是的呢，苦一世。”
翠二爷两口子自动留下来帮忙了。整个生产小队只有他们两家的人没饿得那么厉害。
翠二爷问：“寿衣都准备好了吧？”
“老娘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喜二娘说完就去翻明五奶的衣柜，在柜子最底层找到了老人早就准备好的寿衣、寿鞋、寿帽，兜尸布，兜尸盖被，做拖头用的白色大布。
不久，李建设提着三分之一桶水回来了，他将水提进灶屋，放在地下。喜二爷提起水桶，将水倒进了鼎锅里。水里还要加檀香一起烧的，喜二娘又去明五奶的衣柜，居然在角落里又找到了一块小檀香。老人真的什么都准备好了。
喜二娘回到灶屋将檀香丢进鼎锅里，再将鼎锅提到灶上，开始生火烧水。
喜二爷、翠二爷、李建设三人去大堂屋里，将落满灰尘的棺材擦拭干净，再用几条春凳将棺材摆好。
要抹尸了，没有请人帮忙就只能喜二娘自己动手了，她对屋里的孩子们道：“你们都到灶屋去烤火吧。”又转头对翠二娘道：“二娘，你来帮我的忙。”
“嗯，要得。”翠二娘点点头，就去灶屋提烧水鼎锅去了。
孩子们都陆续往灶屋走了。
喜二娘从床底下拖出澡盆，撕了一块新的白大布放进盆里，翠二娘提着鼎锅进来，将锅里的水倒进盆里。又将锅送回灶屋，再回房里。
两个人合力帮死者脱了衣服，喜二娘拧干白布，在死者脸上从上往下抹了一把，又放进水里。再拧干，第二下由胸口抹到肚子结束。第三下、第四下抹双手，第五下、第六下由膝盖开始往下抹。喜二娘将白布丢进澡盆里，要抹第七下了，她对翠二娘道：“要把老娘翻过去侧卧着。”
说着她一只手垫到死者臀部下一只手垫到大腿下，翠二娘则双手垫在死者背下，两人一起用力，死者成了侧卧的姿势。
喜二娘拧干白布，在死者背上由上往下抹了一下。抹尸完成了，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喜二娘对翠二娘说句：“你莫松手。”她拿出白色的兜尸布垫到死者背下，再放下让其平卧着，两个人分几次慢慢移动白布，让死者躺在了白布的中心。
开始穿衣服，里面一层是白衣白裤，白色裤子上面再穿一条黑色的裤子。第二层衣服是一件里白外黑的夹衣，再在外面穿一件黑外套。衣服的样式就是以前地主老财穿的那种。再戴上一个有两根飘带的黑帽子，脚穿白色袜子黑色鞋子。
喜二娘直起身看着穿戴整齐的婆婆轻声说：“娘，你老现在穿有钱人的衣服了，来生一定做个有钱人，呷一世饱饭。”
翠二娘接了一句：“五奶，下辈子你老呷不愁穿不愁啊。”
随后两人扯着绿色的盖尸被盖在了死者的身上，当地风俗女盖绿男盖红，所谓的被其实就只是一层镶了边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