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呷龙肉
又过了十几分钟,对屋里的人来说是过了一天那么漫长,喜二娘终于说要得了。
她拿出八只碗摆在桌子上,再走到灶边将鼎锅提到饭架子上,揭开锅盖,开始分鸡。
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孩子们都围到桌边坐下,眼巴巴地紧紧瞪着喜二娘的双手。
鸡爪要给当家人喜二爷呷,那是抓钱手,这个家还是要靠当家人抓钱的。鸡爪、鸡翅、鸡头都分给了当家人,还舀了一瓢鸡肉,不能亏了当家人。
鸡腿要给每个孩子一个,鸡大腿不够,翅膀下面也有一个小鸡腿可以用来凑,两只鸡那就有八个鸡腿了。给李玉兰两个鸡腿,两个男孩子每人两个鸡腿。明五奶吃鸡胸子肉和内脏。
讲起来好像很多了,其实不多,一只野公鸡不过两斤多点,母鸡才斤多,那鸡腿都是小小的。
锅里的鸡都倒出来了,汤也每个碗里都分了点,都分完了。喜二娘又倒了两勺水进锅里,准备煮团子。
李富国可怜兮兮地看着喜二爷:“爹,我们开呷好不好。”
这次喜二爷点了头:“呷吧。”他扶起明五奶往桌边走:“娘,呷鸡了。”
李玉华忙坐到奶奶原来的位置:“我来烧火。”喜二娘端着碗走到她身边:“我来烧火,你也去呷吧。&34;
李玉华不动,眼睛看着灶塘里燃烧的柴火&34;娘,我不喜欢呷鸡肉,我那份哪个没呷饱就呷了。”
李富国抢先报名:“我没呷饱。”
李富民睁大眼睛急忙喊:&34;我也没呷饱。“
喜二娘拉下脸:”分给你的就得给我呷了,本来口粮就将将只能保命,你再省给别个呷,你就迟早会饿死。&34;
她哪里想得到,李玉华是真的呷鸡肉都呷厌了。
明五奶咬一口鸡肝,在口里慢慢咀嚼化开,满嘴的香甜味激活了每一个味蕾。这味道真的比龙肉还好呷,她 的眼眶湿润了。怕只有当皇帝的才能餐餐有鸡肉呷。
李富国狼吞虎咽呷完了他的鸡肉,喝完了汤。他的眼睛又看向了李玉兰,他起身往她身边走,她看了一眼朝她走来的哥哥着急道:”没有,没有了。“说着加快了呷的速度。
喜二爷威严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坐下等团子呷,不要老是到个三岁的妹妹那里去讨呷的,你丑不丑?“
”哦“李富国瘪瘪嘴坐回了原位,看着别人呷,他又后悔刚才不应该呷那么快。眼睛又看向明五奶问:”奶奶,你常说呷龙肉一样,龙肉没有鸡肉好呷吧。“
李玉凤抢答:”龙肉是世界上最好呷的东西。“
李富国白了妹妹一眼:“鸡肉是世界上最好呷的东西,你又没呷过龙肉,在这里乱讲。&34;
李富民用筷子敲了一下碗边:”鸡肉是最好呷的东西。“
喜二娘白了一眼李富民:“叫你不要敲碗响,教不变的家伙。”
李玉凤急道:“奶奶呷过龙肉,奶奶说龙肉是世界上最好呷的东西。”
李富国:“奶奶,快点讲,是不是鸡肉最好呷。”
明五奶点点头:“都好呷,都好呷。”
李玉凤、李富国、李富民三个人同时瘪了瘪嘴。
李富民口无遮拦:“奶奶到牛栏呷牛屎到马栏呷马屎。”
喜二爷伸出大长手勾起右手食指在他头上就爆了一个栗子:“没家教的东西,在奶奶面前也没大没小。”
李富民揉揉脑袋,大眼睛不好意思地看着奶奶笑了:“奶奶,我不是讲你的,我是讲玉兰的。”
李玉兰瘪嘴转头委屈地看向喜二娘:”娘,民古佬骂我呷牛屎,我不呷牛屎,他才呷牛屎。“
李富民瞪她:”在哥哥面前没大没小,喊民古佬,哥哥都不晓得喊。“
米团子也熟了,喜二娘又开始分米团子。今天是真的过年了,呷得这么好,这么富足。
年后食堂里的粮食库存越来越少,队长也开始发愁了,继续下去很快就要断顿了。
食堂开饭已经不能按原来的粮食定量供应了,男劳力每餐也只有一钵子野菜拌饭了,菜就餐餐是野菜汤,没放一滴油,漂着几片野菜叶。外面已经没有野菜可以采了,草根树皮都被吃光了。
有人开始吃观音土了,吃了观音土跟吃了老糠头一样,拉不出屎来。
建六爷出早工回来,端着碗去食堂打饭,在禾场坪踢着一块石头摔倒了,他再也没能爬起来,就那样走了,到嘴边的早饭都没有吃着。
初五社员们又开始出工了。
李玉华在出早工的时候带着李玉凤去山上砍柴。她砍好一担柴后照例去帮李玉凤捞枞毛。
走到李玉凤身边,透过清晨的霞光,她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景象。李玉凤的头上虱子在成串地爬着,她吓得倒退了一步。
“玉凤,你头上怎么有虱子了。”
李玉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头上没有吗?大家头上都有啊。”
啊!李玉华顿时感觉头皮发痒了,她挠挠头,不可能啊,自己可是天天闪进空间洗头的,她可是即有营养又有闲工夫的。不像其他人回家就倒在床上不动了。
“快点回家,姐帮你洗头。”
“好”李玉凤乖巧地跟在李玉华身后回了家。
李玉华担着柴放到屋后的坪里晒着,就急急跨进了家门。她舀了一鼎锅水放到灶上,划根火柴点燃火,李玉凤很自觉地坐到灶前来烧火。
李玉华转身出去,走到猪栏里拿着一把稻草出来了。在坪里她将稻草烧成了灰,李玉凤拿来一个米晒递给她。等灰里没有火星子了,李玉华将那些草灰都捧进了米筛里。
她端着米筛回到阶基上,放下米筛,进屋走到洗脸架子前左手拿过搪瓷脸盆,又走到柴灶边,右手提起鼎锅。跨过门槛走到了阶基上,放下脸盆和鼎锅。她端起米筛放在脸盆上,提着鼎锅,将里面的热水慢慢往草灰上淋,米筛底下响起了水流进脸盆的声音,所有的草灰都淋透了,锅里的水也淋完了。她提着鼎锅走到门口,在门里等着的李玉凤忙接过鼎锅放回饭架子上。
米筛下的水响变成了一滴一滴的滴答声。
李玉华端开米筛,端着走到了前门的沤凼边,将米筛斜着往前用力一抛,米筛里的湿草灰就都进了沤凼里。
回到后门阶基上,李玉凤已经将脸盆端到了一条木凳子上,脸盆里的水黑乎乎的像熬的中药一样。
李玉华走到她身边,拆开她的辫子打散,伸手拨开她的头发,头皮上到处爬动着虱子,发根上是排得密密麻麻的白色虱子蛋。看得人心里发麻,身上能瞬间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李玉华看了看,毅然转身进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咔擦咔嚓,李玉凤的一头长发变成了男孩头。
李玉华将手里剪下的长发塞到李玉凤手里:“去,丢到沤凼里去。”
李玉华将手伸进脸盆里,探了探水温,差不多了。
李玉凤扔了头发回来了,走到脸盆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头努力往脸盆里伸。李玉华按着她的头往水里压,压到水漫过她的眼睛才停住。李玉凤紧紧闭着双眼。
李玉华一只手按着她的头,一只手不停地往她头上掬水,等她的头发全湿透了,就伸出双手在她头上不停地挠。挠一阵又按进水里,水浸不到的地方就掬水。
反反复复几次,她放开了李玉凤。李玉凤弯腰低头对着脸盆站着,头上的水淅淅沥沥往脸盆里滴着。
李玉华走进屋里拿着一块干毛巾出来,帮李玉凤擦干了头发。
散工的哨子吹响了,明五奶起来了,李玉兰也起来了,走到李玉华的身边:“大姐姐。”
李玉华翻开她的头发,还好她没有生虱子,幸亏她这个有闲的姐姐天天帮她洗头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