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理解了么
第二天，圆圆又独自去了趟之前的隧道工地，重新清点测量了那块区域的苗木。
这件事情余蔚是不知晓的。
被余蔚训斥完的那天晚上，圆圆便发微信和余蔚请了一天假，理由是临时有事。余蔚收到圆圆的信息，没有怀疑，也没有详细询问何事，只立马回复了寥寥几字：嗯。好的。
直到第三天晚上圆圆把重新做好的电子稿发给他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宋圆圆那天请假理由是编的。她是跑工地去了！
说实话，余蔚那一刻是有点被震惊到的。
圆圆发给他稿子之后，便和他发信息道：余工，这个是调整稿，麻烦你抽空看一下，可以的话我和许工约时间对账了。
几十个字，敬语不少。余蔚看到圆圆的留言，便知道前天的事情她还没完全释怀。因为现在办公室明明就只剩下他们俩人了，工位一个前一个后的，交流还要靠电子软件。
余蔚决定找个合适的契机和圆圆谈一谈。
突然圆圆起身了，她准备下班了。余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宋圆圆，你等等。”
余蔚顿了几秒，继续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打车就可以了。”圆圆背对着余蔚回道。
“别废话了，走吧。”余蔚快速关了电脑，站在圆圆面前。
圆圆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率先走出了办公室。他们来到了地下车库。偌大的空间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只能听到他俩的脚步声。
余蔚坐进了车里，圆圆站在车前定住了脚步，她在犹豫不决。余蔚抬头瞧见圆圆还站立在那儿，就探出头来对她说道：“上车啊，有话和你说。”
圆圆走向车子，坐进副驾驶。余蔚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稿子我看了，这两天你约下许明来对账吧。”
“好的。”
“昨天请假是又去工地了？”
“是的。”圆圆眼睛盯着面前的挡风玻璃，回答得简短利落。
“还在想昨天下午的事情是么？”余蔚见圆圆如此惜字如金式的回答，就主动提起了昨天发生的那一幕。
“是的。”圆圆倒也坦诚。
“是觉得我昨天说的话不对么？还是觉得在那么多同事面前说你，没面子了？”
“我承认，你昨天对我发火合情合理。”圆圆突然转过头，看着余蔚认真地说道：“首先我承认昨天的事情的确是我失职了，工作没做到位。”圆圆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你对待工作一向以来的态度，绝对不能糊弄。所以昨天虽然被你当众骂了一顿，挺没面子的，但是事后回想起来，并不冤枉。”
余蔚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圆圆，听她说话。
“但是如果我说，我一点儿都不介意被你当众训斥的话，那是假的。”圆圆稍稍地撇了撇嘴角，继续道：“我不是没有情感的机器，重新出厂设置一下就可以完全当这件事儿没有发生过。这需要一点儿时间消化你知道么？”
“而且，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又重新去点了一下苗木么？其实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事情，但是你发现了我也就坦白了。我今天之所以去，并不是想博得事后你的一句夸赞，而是想证明自己。”
圆圆沉默了几秒，极其诚恳地看着余蔚说道：“我的工作能力确实还欠缺，但是我的工作态度被质疑的话，我不能接受。”
余蔚是全程看着圆圆，听她一口气讲完的。他觉得眼前的宋圆圆似乎和平时喜欢和自己互怼的那个女孩完全不一样了，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圆圆。虽然圆圆平时认真工作的样子他见过，但是此时此刻的宋圆圆，余蔚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倔强。
是的，那种坦然承认自己犯的错误后，还要坚持坦白自己真实感受的倔强。
余蔚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眼前的宋圆圆有种割裂感，彷佛一杯看起来无色无味的水，喝下去却尝尽了酸甜苦辣。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很迷恋这种感觉。
圆圆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心里话后，就没有再开口了。
余蔚把自己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开口道：“所以原来你介意的是我质疑了你的工作态度？”
他见圆圆没有回应，就自顾自道：“或许我那天的言语太重了，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可我确实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我为我那天的不妥行为举止向你道歉。”
“但是宋圆圆，你知道么？这次你还算幸运，没对账之前就查出了问题。可假如这是个二审项目呢？到时候质疑你的就是二审单位和甲方，按你这想法和性子，你是不是更难以接受了？我们这个行业，说俗点就是算钱，和金钱打交道。无论甲方乙方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只想要求你对自己负责的每一个项目认真用心，实事求是，不要糊弄完儿。能回击一切质疑的，只能是你的工作能力。你理解了么？”
圆圆没有出声回应余蔚，但是她在心里咀嚼着余蔚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承认，余蔚说的话句句在理。既然自己确实错了，那有什么不能释怀了的呢？
圆圆这样想着，瞬时感觉自己在此刻才是真的把这件事翻篇了，于是她转过头，对余蔚笑了笑，道：“我理解了。余蔚，谢谢你的话点醒了我。”
余蔚见圆圆回应自己了，脸上也有了笑容，也放松了下来，笑了笑说道：“那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的。”
过了几天，圆圆就约了许明来对账。一看到十几万的减项，许明好像自己被剜了肉一样，心疼得不得了，于是发挥了他的过人口才，对圆圆各种软磨硬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力争能少扣一点是一点。但是圆圆因为手握复测两遍的数据，心里就非常笃定。于是面对许明的各种套路毫不慌乱。
当天的对账结果许明没认可，双方僵持不下，许明便离开了。过了几天他又主动约时间要求再对一次，圆圆同意了。结果还是一样，数据没有一处调整。许明也是明白人，心里也明白工地实际情况如何，况且又急着要用钱周转，于是最后就同意定稿了。
只是他还保留了一丝念想，想要审计费打个折扣，减少点损失。余蔚不想和许明再耗费过多精力，便同意稍稍打点折扣，这个项目就算正式完结了。
后来圆圆装订这个项目资料，准备归档的时候，特意拍照留念了一下。因为她觉得这个项目是她第一个独立自主负责的项目，虽说中途有经历过小插曲，但是很有纪念意义。
转眼到了九月底。
周三上午，郝光明在部门群了发了个信息：本周三四部门团建。消息一出，应者云集，纷纷积极发言表示领导英明。
其实这倒也不是吹彩虹屁，毕竟能不专门掐着周末去团建的领导不多了，况且还有什么事情比在上班日去团建更快乐呢？
圆圆看到消息的时候，也有点小激动。毕竟这部门团建不同于公司团建，没有那些高强度的体力活，而且郝光明本身就不是那种喜欢暴走旅游打卡的人，所以就是部门的一群人投票选个心仪的周边城市，吃吃喝喝躺躺逛逛，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悠闲自在的。
圆圆也喜欢这种懒人游模式的团建，去哪里她倒是无所谓的。于是她也在群里积极回应，吹了个彩虹屁。
她拉了拉聊天记录，发现余蔚没有在群里吱声，所以她私信了他：“这周三四部门团建。”
余蔚倒是秒回：“看到了。”
“那你也不回个收到？”
“忙得很。没空回。”
“忙得很？那我看你现在信息回得倒很迅速啊。”
“……”
“看不出来，场面话说得挺溜。”
“没办法，为了讨生活练就的。况且郝经理这次决策确实英明，这还不让夸了？”
“别高兴太早。部门团建，要吃饭喝酒的。况且你还是新入职的新人，逃不掉的。”余蔚忍不住泼了盆冷水提醒道。
“……期待值瞬间下降。”圆圆看着屏幕，一脸生无可恋地打出了回复。
她算了算，这次部门入职的新人有五个，三男两女，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个女孩子就是蔡文文了，大家平时叫她小蔡。
看来喝酒是在所难免了。圆圆想着，这大概是这次团建最让她败兴的一个环节了。
说讨厌喝酒吧，其实也算不上，因为平时和朋友聚会小酌一下的事情，圆圆也不是没干过。只是圆圆觉得喝酒得分场合，一旦变成了一个硬着头皮都得完成的任务似的，再甘甜可口的酒水，喝在嘴里也品尝不出美味了。
午饭的时候，她和小敏说了周三四去团建的事情。
“这不好事儿嘛？圆圆。”小敏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羡慕：“哎，我们部门我都想不起来上一次团建是什么时候了都。”
“但是要喝酒啊，而且我又是新人。”圆圆回道。
“噢，那倒是的。”小敏咽了口饭，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不知道你们部门风气怎么样？我上次听说顾易他们部门，一个新来的男的，不会喝酒，硬是要喝，刚吹瓶完就喷出来了，好家伙，整得跟个喷泉似的。”
“咦？不是吧？这么恐怖？”圆圆脑海中刷地就浮现了那画面，她忍不住忧心忡忡地叹道：“我不会喝断片吧？”
“你酒量怎么样？能喝不？”
“就一般般吧。平时也不太喝。”
“嘶。”小敏倒吸一口凉气，继续道：“圆圆，你自个儿保重啊。对了！实在不行，让余蔚罩着你啊，怎么说他也是你领导，罩着你天经地义。”
“余蔚？”圆圆自言自语道。
这家伙到时候能罩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