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跷家少年
今儿是放榜的日子，许多小贩看准了商机，纷纷在街边摆起了摊子，兜售一些诸如香囊、香包、丝帕、络子一类的物品，应个景儿，待会儿打马游街时自然是用得上的。
街上人来人往，尤其是这榜单所在的街道上，更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这样的时候，往往也是那些千金小姐得以出门的时候，她们或是女扮男装，或是头戴幂蓠，或是纱巾蒙面，身旁少不得自家兄弟陪伴。
而人群里却有这么一个身影分外引人注意——
那位挤在人群中的少年看脸盘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得，身量挺高，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一般。精致的五官长在稚气未脱犹带婴儿肥的小脸儿上，显得天真烂漫。白里透红的皮肤，粉雕玉琢的像是个玉娃娃一般。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翦羽似蝶翼般扑闪扑闪，正一脸好奇的在那摊子上看着精美的香包。似是从未见过般，左挑挑、右看看，每个都喜欢，哪个都想要，简直爱不释手，一转眼就挑了一大堆抱了满怀。
头戴纯金打造的小巧髻冠，以一根錾刻墨玉簪固定；一袭月白滚边大红绣春睡海棠暗纹锦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脖子上挂着一纯金打制的项圈儿，上面还缀着一枚小巧别致的金锁；手腕上套着一串儿小叶紫檀阴沉木手串儿，拇指上扣着一枚羊脂白玉扳指，腰间环佩挂了好几个，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这少年金银珠宝挂了一身，猜都不用猜，一见就知道必定是某个豪门权贵的公子哥儿，又或是自小娇生惯养，不识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方才买了那么些香包，居然丢了个十两的银锭子给那小贩，摆明了人傻钱多！
这不，他满手抱着一堆十数个香囊，这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可就被那贼子惦记上了。一个擦肩而过，那荷包就不翼而飞了。
沈轻轻刚才无意中扫到的正是这一幕，那贼手麻利的薅下那少年的荷包就要跑，她立马起跳跃到那毛贼面前，一把攥住他还握着荷包的手，抬脚踢中他的腿弯儿让他跪在了地上。
“光天化日之下，金榜放榜之时，你这小贼居然公然行窃，真是犹不知死！”
她这一声厉喝，立马引起周遭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连负责守榜的衙差也被惊动了，过来两人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沈轻轻将那大红金丝绣牡丹荷包从那小贼手中夺下，跟衙差说明了原委，将这小贼交给了他们。而后提着那鼓鼓囊囊的荷包，走到一旁人群中也挤过来看热闹的少年面前。
“下次当心点儿！”沈轻轻如是交代，就将荷包递给少年。
却见那少年圆滚滚的眼睛忽然瞪大，一脸的不敢置信，惊呼道：“嘿！你这荷包和我那个好像！”
说着就伸手往自己腰间一摸，结果摸了个空。他却更讶异了：“莫非姑娘会变戏法儿？”
这莫非是个傻子？
沈轻轻啼笑皆非的叹了口气：“大约是刚刚被我抓到的小贼给你变了个戏法吧。赶紧收好，如此显露富贵，这不明摆着招贼？”
“欸？有偷儿扒了我的银子？”少年这才后知后觉地惊叫道，傻愣愣的样子煞是引人发笑。
沈轻轻伸手弹了下他胸前的金锁，又指了指他身上成串儿的环佩，以及那拇指上的羊脂白玉扳指和腕间的小叶紫檀阴沉木珠串儿。
“你一个人在外晃荡，身边也没带个小厮或者护卫？你这一身穿戴，招个偷儿算你运气，要是碰到那劫财害命的，你爹娘也算是白养了你一场！‘财不露白’懂不懂？脑袋放精明些，别傻乎乎的，赶紧回家去吧，要出来身边也要带两个人保护，虽然这是京城，但是也不乏那些谋财害命的恶人！”
“嚯~不会吧，这京城治安不至于这么差吧？”少年倒抽了口气道。
沈轻轻恨不能敲开他脑壳，看看他究竟脑子里装得是不是浆糊！
“财帛动人心，为了这黄白之物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不信你试试！”
少年的脑袋立马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赶忙将脖子上的金锁、腰间的环佩取了下来，揣进怀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向沈轻轻，似是问她“这样可还行”？
沈轻轻见他怀里被塞得鼓鼓的，一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声劝道：“你还是早些回家，若是想出来逛，注意低调，这些子太过打眼儿的穿戴还是换了为好。”
“可我不是京城人，我是打家里溜出来的。”似是受了委屈般，殷红的小嘴扁了扁。
“为何？”沈轻轻好奇的问道。
“我爹死了以后，我大哥继承了家业。我四哥不服气，认为他资质比我大哥要好，但是只因为我大哥是嫡子就能继承家业，所以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我听人说在京城见过我四哥，就偷偷溜出来寻他。数年未见，我可想我四哥了，想得寝食难安……”
“想找你四哥，可以让你大哥想办法啊，你一个人跑出来，你家人不着急吗？”
“我娘想让我成亲，给我大哥出昏招儿，我要不溜出来，估摸着就要被绑着拜堂了！”
“啊？你才多大啊，你娘怎么就这么着急让你成亲啊？”沈轻轻哑然，即使南朔一般都早婚，可他……这家里人也太着急了吧，他才多大啊！
少年眼骨碌一转，笑嘻嘻的问她：“你瞧我多大？”
“也就和我年纪相仿，十五六吧。说不准你比我还小呢！”沈轻轻不假思索的答道。
“不……不能再大点儿？”少年听了她的回答，小脸儿立马就垮了下来，但还犹死挣扎道。
沈轻轻摇了摇头，“这我都往大了猜，我觉得你至少要比我小个一两岁。不过男子二十及冠，你这金冠也别戴了，就你这张脸，根本装不了大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
少年刚想辩解些什么，沈轻轻却看到兰儿正朝自己这边儿走来，知道是阿姊等急了，忙和少年道别，匆匆迎了上去，一起回到了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