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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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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份的北漠热得能烤死人,连北燕那帮糙汉子都不约战,也不来讨那两个使臣的命,乖乖呆着避暑,军营里很是过了一段平静无波的日子。这样的宁静确实难得,但总归会有些无聊。

    卫予安偶尔会给将士们授课,讲解兵法战策,卫语卿以身作则,自己受罪还不够,每次非得抓几个人垫背。卫予安的讲法不似之前那般晦涩难懂,反而加入了实例讲解和实战演示,连目不识丁的小兵都对课上的内容印象深刻。

    卫予安涵养极好,有问必答,还擅长因材施教,对所有人都给予了最大的尊重。对于会读书的文化人,还是这样温厚的一个人,军中向来很是欢迎。不出所料,卫予安在军中的声望越来越高,收获了一众弟子。

    卫语卿开玩笑叫他军师大人,每每都闹得卫予安脸红心跳。他知道卫语卿有心帮自己在军营立足,可他若没有两把刷子,又怎能服众?卫予安虽博览群书,那毕竟是纸上谈兵,他没有参加过实战,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因此对于卫语卿的调侃,他只当是鞭策,并不洋洋自得。

    与卫语卿相处的时间越久,卫予安就越佩服她。说什么自己天资愚钝,分明就是自谦。对于军中事务,卫语卿处理起来永远游刃有余,举重若轻,管教将士也很有手段,总是处在刚刚好的地方,从不会失衡。

    卫语卿很不喜欢北漠的冬天,但她更讨厌北漠的夏天。男人尚且可以光着膀子,她只能愤恨地看着军营里的士兵们赤裸着上身跑来跑去,那些小兔崽子根本体会不到作为女人的痛,卫语卿感觉自己全身都汗津津的,里衣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让她难受得紧。

    帐子里,卫语卿瘫在书案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听楚牧白做着汇报。卫予安站在一旁,一身锦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奇怪的是一点汗都不出,手还冰冰凉凉,卫语卿简直要嫉妒死了。

    谢渊进了帐子,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对谢定远说:“爹,京城来信了。”

    谢定远一脸激动:“快快快,给我看看。”他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如饥似渴地浏览着信里的内容,嘴角逐渐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

    那种笑容卫语卿十分熟悉,当初谢定远跑到将军府八卦陆寒松买大力丸的时候,就是笑得这般荡漾。

    “谢伯伯,信里写了什么?”

    “沈贵妃身体恢复了七八成。”谢定远把信交给卫语卿,“你之前提起过的云大夫,似乎在后宫混得不错。”

    卫语卿时至今日都难以理解,谢定远驻守北疆多年,从未回过永宁,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却一清二楚,就连皇宫都逃不过他这张嘴,就跟他躲人家墙根儿底下亲眼看见了似的。难道谢定远拥有着比陆寒松还要强大的信息网?

    “啊?那玩意我搞不来。”谢定远十分坦然,“是京城一位朋友告诉我的。他在醉香楼说书,偶尔会给我来信。”

    哦,说书的啊。卫语卿舔了舔后槽牙,见她离开京城,又跑回去兴风作浪了是吧?

    她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纸都要揉皱了。谢定远心疼得要命,这可都是他的精神食粮,揉没了他可怎么活啊!

    他小心翼翼从卫语卿手里抽出了信,无情揭穿了她心里的小九九:“别看了,没顾修晏的消息。”

    卫语卿神情一僵,摸了摸鼻尖,有点尴尬:“我……随便看看。”

    不知为何,她心虚地看了卫予安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谢伯伯真是的,好端端提顾修晏做什么,搞得好像她对人家念念不忘似的。对于顾修晏,她确实放下了,但这话说出去肯定没人信,只会说她是欲盖弥彰。卫予安那么正直通透的人,要是在这种事情上误会了她,卫语卿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行了,都散了吧。”她实在是热得不行,一群男人挤在帐子里,卫语卿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把这群人打发走,她刚好脱了衣服凉快凉快。

    纪淮与卫语卿完全相反,他毫不在意天气炎热,反而自告奋勇担起了监军的责任。如果卫语卿对这些士兵们来说是条鞭子,代表着绝对的威压和权力,那么纪淮对这些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就宛如迷心惑神的软钩子,看着触手可及,实际上挨一下就要见血。

    纪淮在看台上放了张软榻,此时他正半倚在榻上,随意披着一身红色素纱,折扇轻摇,欣赏着士兵们训练的英姿。红纱轻薄透明,纪淮的身体隔着纱衣若隐若现,衣襟松松垮垮搭在臂弯,露出白皙的肩胛,曲线玲珑,艳若桃李,说不出的魅惑勾人。

    他掩唇笑道:“小郑儿,偷偷看我两回了吧?加一百个俯卧撑哦!”

    练武场上哀嚎不断,他却看得开心。

    卫语卿折腾人不偿命,再加上一个纪淮,军营里已经有人开始背佛经了。说是要清心寡欲斩断孽根,出了军营就遁入空门,再也不受这罪。

    谢渊恹恹地上了看台,坐在纪淮身边,一张包子脸郁郁不乐,看着似乎心事重重。

    “又跟楚牧白闹别扭了?”纪淮收起折扇,敲敲他的头,“放弃吧,你斗不过他的。”

    谢渊耷拉着脑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怎么都想不通:“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那样不对,是不对的……吧?两个男人怎么能做那种事?要是换做别人,谢渊早就把他揍个半死了。可……可那是楚牧白,他最好的朋友,难道要因为这件事,就跟他绝交吗?想到这里,谢渊又陷入了迷茫。

    纪淮叹了口气,认命地当起了谢渊的树洞:“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谢渊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他沉默了太久,久到纪淮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说,他喜欢我。”谢渊痛苦地抱住了头,“楚牧白说喜欢我。”

    纪淮摇扇子的手蓦地一顿,不禁有些愣怔。

    自从上次之后,谢渊觉得是自己亏欠楚牧白,是他报复心理太强,才把楚牧白刺激成那样。楚牧白和谢渊心里都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之后楚牧白跟谢渊开玩笑、恶作剧,谢渊也只是默默接受,不再和他没大没小。

    这样的谢渊让楚牧白心里愈发烦躁,这比谢渊躲着他还要让他难以忍受。明明就好好待在他身边,也会说也会笑,可就是不愿意和他亲近了。那种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感觉,如同清醒着溺水,一点一点把他肺里的空气榨干,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昨晚他终于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跟谢渊告白,心中万语千言,说出口却只有一句喜欢。压抑太久的感情一旦有了宣泄的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他颤抖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那两个字,说着说着不由得泛起几分委屈。

    他眼看着谢渊的表情由惊愕转为迷茫,竟隐隐有一丝恐惧,最后慌不择路夺门而逃,楚牧白浑身的血液凉透,他终于眼睁睁看着自己彻底失去了谢渊。

    纪淮轻轻拍着谢渊的肩背,出神许久。他这次没能再给谢渊什么建议,看着愁肠百结的谢渊,他心底不由得跟着苦涩起来。

    多么光鲜璀璨的少年时代,他已暌违太久。纪淮突然很羡慕谢渊,至少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就在身边,甚至还能听见他直言一句喜欢。

    而他……纪淮笑了笑,他这样的人,还谈什么感情。只不过是虚度青春,了此残生罢了。

    卫语卿说好了下午要去听课,卫予安左等右等她都不来,不知她又搞什么幺蛾子。莫非是嫌他烦了,随便答应敷衍他?想起今日谢伯伯说的话,卫予安心里有几分不安。难道卫语卿真的对顾修晏余情未了,还惦记着他?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是自己多虑,卫语卿那般光风霁月的人,只是惦念故人近况而已,既然她说自己不会再离开北疆,那她与顾修晏便是再无可能了。

    他按了按眉心,强压下心中的杂念,起身去了卫语卿的帐前。在门口轻唤了两声,不见她应答,卫予安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她通常是醒着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卫予安掀起帘子走了进去,空荡荡的帐子里四下无人,屏风后便是卫语卿的寝卧。他心里挣扎了片刻,末了还是没敌过心中的好奇,绕过屏风,看见了在床上睡得正熟的卫语卿。

    她午睡之前为了凉快,把里衣都脱了,上身只剩一件抹胸,裤腿卷到了腿弯,裸露着大片莹白的肌肤。她面对屏风侧身睡着,褪去了平日里的男装,此时熟睡的她纤腰楚楚,身段姣美,更显女儿家的娇柔,看得卫予安一阵心动,耳根也不由自主地泛着红。

    这样睡肯定要着凉。他不敢动静太大扰她清梦,于是轻手轻脚地越过她,伸手去取里面的被子。卫语卿睡梦中忽觉有人接近,人还没清醒过来,身体已经先于神智做出了反应。她瞬间翻身将卫予安压在身下,掐着他的脖子,神情有些恍惚:“予安?”

    “嗯,是我。”卫予安轻抚着她的脸颊,对她本能的攻击反应并不慌乱,“盖上被子再睡。”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卫语卿周身的警备瞬间消散。卫予安的手冰冰凉凉,她不由得蹭了蹭他的掌心。丝丝凉意消解了脸颊的燥热,这感觉实在是太舒服,她舍不得放他走。

    困意再次袭来,她松开手,猫儿一样懒懒地趴在他身上,热得发红的脸颊与他温凉如玉的肌肤相贴,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卫予安不知手该往哪儿放,见卫语卿马上又要睡过去,若是不叫醒她,怕是要压着他睡到晚上。眼前就是她圆润的香肩,他不敢再去看,只好望着帐顶,呼吸都有些不稳:“姐……姐姐,你先放开我。”

    身上的人没吱声,卫予安试探着轻轻动了动,想从她身下脱身。卫语卿没有防备,失去了重心,从他身上翻落。卫予安下意识伸手去接,手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腰,卫语卿猝然触电一般从床上弹了起来,噔噔蹬连滚带爬退到了床脚,蜷着身子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你你你你干什么!”

    卫予安涨红了脸,一双手收在袖子里,指尖还残存着柔软的触感,他被卫语卿的反应吓得不轻,说话都有些紧张:“我给你盖被子你不肯,刚刚你差点翻下去……”

    他越解释越冒火,真是气死人了,明明就是她先动手的,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他在道歉!

    卫予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颤抖地指着卫语卿茫然的脸,声声控诉:“你掐着我脖子不让我走,把我压在床上,还蹭我摸我……”

    “你等一下!”卫语卿拽过被子遮在身前,对他突然的发难手足无措,“我什么时候蹭你摸你!”

    他脖子上确实有痕迹,这她认了,但是后面那句她可不能背锅,这事儿说大了可是要按军法处置的。她可不想后世说起她卫语卿来,加上一条骚扰下属的罪名。

    卫予安泫然欲泣,万念俱灰:“你轻薄了我,还不承认,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不是!我没有!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卫语卿对他的迫真演技大为震惊,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教了他些什么东西,竟然让一个乖小孩变成了这副混不吝的模样。

    但是姜总是老的辣,卫予安还真能拿得住她?

    卫语卿哼笑一声,随即换上了一副街头混混的流氓神态,伸手就去扯卫予安的衣服,她一边扯一边狞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是不真摸几下,那岂不是亏大了?”

    卫予安看她来真的,顿时没了恶作剧的心思,慌里慌张地就要下床逃命,被卫语卿一把扯回床上肆意蹂躏。不多时,卫予安便被欺负得连连求饶。看他衣衫凌乱,双眼含泪的模样,卫语卿总算扳回了一城,心满意足地揽着他躺了回去。

    她捏了捏他的脸:“作为惩罚,留下来陪我睡觉。”这鬼天气实在是热得要命,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清凉的人,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了。

    “不行。你说过,我们是姐弟,怎么能睡在同一张床上?”卫予安看着她,浅色的眼眸里全是欲拒还迎的明知故问,“而且你还穿这么少,我可是个男人。”

    卫语卿语塞,她那晚的确拒绝了他,自己现在这又是做什么呢?本来都说好了只做姐弟,为什么还是想要更亲近?她仿佛回到了当初暗恋着卫奕鸣的时候,无望地孤身走过那段有他的时光。那时的日子真长,她无度挥霍着,都不知道珍惜。

    卫予安捏着她的指尖,迫使她回神:“卫语卿,你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时隔多日,再次面对这样恳切郑重的卫予安,她莫名多了一丝慌乱,“我不知道。”

    真是个人渣啊你,卫语卿。她在心里唾弃着自己,身体却诚实地向他贴近。

    她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卫语卿贪恋他的温柔,却又不敢接住他的喜欢。那么赤诚明烈的爱慕,带着滚烫的火热,她犹豫着,总想要逃。

    卫予安无声叹了口气,吻着她的眉心,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卫语卿又往他怀里躲了躲。

    “睡吧,你醒了再给我答复。”

    他的声音轻柔低沉,仿佛掺着世上最甜的蜜,轻轻哄着她入睡。卫语卿窝在他怀里,眼睫慌乱地眨了眨,听见他们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沉稳有力,将他们联结成一方隐秘的天地。

    常年行军作战,卫语卿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快速入睡。卫予安却睡不着,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卫语卿,你别再动了。”

    卫语卿睡着了就不老实,更何况身边还有个这么合心意的人,能将酷暑变成早春,她喜欢得很。她的手不自觉地探进他的衣襟,摩挲着他光滑紧致的皮肤,四处游移,煽风点火。卫予安禁不住这样的撩拨,轻喘着气,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他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卫语卿在睡梦中知觉被人阻止,乖巧地不再去摸。卫予安松了口气,身子向后轻移,和她拉开了些距离。没想到卫语卿又追着他凑了过来,似乎是不爽他的动作,咬了咬他的喉结作为警告。卫予安不敢再动,她便心满意足地环住他的脖颈,在他怀里安稳睡去。

    卫予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心里的乌云一扫而空,一缕晨曦洒向心田,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他喃喃道:“卫语卿,你已经有一点点喜欢我了,你怎么还没发现?”

    他眼光真是差,喜欢上这么一个糊涂蛋,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卫予安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闭上眼睛,与她相拥而眠。

    傍晚,纪淮晃晃悠悠地来向卫语卿报告今日的训练情况,却在屏风后发现了睡得正酣的两个人。

    “啧啧啧,还说不是男宠,白日宣淫啊。”

    纪淮出了帐子,天空铺满了粉紫色的彩霞,一切静谧安然,连深藏于心多年的秘密,都变得酸甜可口,蜜饯儿似的含在舌底,悬在心上,化成一片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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