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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春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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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便是春试。暮春时节,天气渐暖,京城里的花开得正好,树荫葱郁,景色盎然。

    云泽野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尤其是关系到灵云谷这么大的事情。他愁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径直跑去将军府单刀直入地问:“卫语卿,你给陆望津的药是谁配的?”

    卫语卿下完朝回到将军府,刚拿起筷子吃早饭,被云泽野冲进饭厅劈头盖脸的问话整得云里雾里:“我哥配的啊,怎么了吗?”

    谢渊吸溜吸溜地喝着汤,接着卫语卿的话说道:“卫少将军医术可好了,他要是当大夫,肯定没人敢闹事。”

    楚牧白舀起一个鲜香的小馄饨放进谢渊碗里:“别看我,我都没见过他几面。”

    何姨去厨房给云泽野拿了副碗筷,云泽野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他连着两顿饭都没吃,着实是饿了。

    “卫奕鸣不是你亲哥吧?”云泽野呼噜呼噜嗦着面条,“别这么看我,陆望津跟我说的。上次你把他踹成那个样子,我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手里把他拽回来。”

    卫语卿懒得理他,祥叔拿了张纸递给云泽野:“十九年前,老爷带回了少爷,说是战场的遗孤。那时他九岁,后取名卫奕鸣,其他的老爷没说过。”

    如今卫镇山和卫奕鸣都已身死魂消,要问也没个问处了。

    云泽野叹了口气,不禁有些悲伤。他还以为能在异乡偶遇故人,然而……

    卫语卿撑着腮,问:“难道说……你和我哥有什么渊源?”

    “我们的医术师承一脉,可能是老乡。”云泽野也撑着腮,一脸苦相,“我们那儿穷乡僻壤,都没什么人了。”

    他没说是灵云谷,不过他说的确实也是实情,这可不算撒谎。

    卫语卿若有所思,倏尔蹦出一句:“你们那里的人,都是卷毛吗?”

    云泽野当即炸了毛:“小爷我这是天生的!天生的!你羡慕都来不及!”

    卫语卿捂着耳朵,一句话打断了暴跳如雷的云泽野:“顾修晏跟江风潜说了,你可以跟陆贵妃一起进宫,给沈贵妃问诊。”

    云泽野瞬间偃旗息鼓,躲一边嘿嘿笑去了。

    听到顾修晏的名字,楚牧白心里咯噔了一声。他放下筷子,刚想拉着谢渊出门巡逻,没想到谢渊语出惊人地问了一句:“主子,这两天你怎么总是晚上去找顾修晏啊?”

    卫语卿差点噎到:“你说什么?”

    楚牧白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

    谢渊一脸茫然:“我在路上遇到国师府的家仆,他们跟我说的。”

    祥叔和何姨满脸惊恐:“小姐,你该不会又梦游了吧?”

    卫语卿痛苦地抱住头,简直百口莫辩。

    她上次梦游,还是同卫奕鸣练剑时被他伤到了胳膊,卫语卿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总归是委屈。一层又一层就这么不断积压着,终于在那天夜里爆发——她在睡梦中提着剑去了卫奕鸣的房间。

    当晚,卫奕鸣已经熄灯睡下,刚合上眼没一会儿,却听见房门被人推了开来。他坐起身,看到卫语卿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床前,手里还拿着她的剑。不染纤尘的剑身反射着冰凉的月光,被十二岁的卫语卿拿在手里,看着很是漂亮。

    他皱着眉,不敢惊扰她,便沉声低问:“卿卿,你要做什么?”

    卫语卿被他一问,半睁着的眼睛浮现出迷茫的神色。

    不,她不正常。卫语卿是在……梦游?

    卫奕鸣刚想起身确认,没料到他身形刚动,卫语卿如同警觉的豹子一般,动作敏捷地翻身上床,把他压在了身下。

    左肩蓦地一痛,卫奕鸣偏过头一看,剑身已经狠狠地插进皮肉,鲜血汩汩冒出,染红了半边衣衫。

    他忍着痛没有惊叫出声,卫语卿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一时间二人在床上僵持不下,房间里死一般沉寂,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卫语卿木然的脸近在咫尺,卫奕鸣眉峰紧蹙,伸出完好的右手轻捧着她的脸:“卿卿,你在梦游。”

    十二岁的卫语卿脱去了稚气,清雅秀丽的五官已经长开了些,此刻那双漂亮的杏眼空洞麻木,死气沉沉。

    他惯于忍痛,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可当他被一直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妹妹一剑捅了个对穿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疼得要命。比起伤口的剧痛牵扯着皮肉,他更觉得卫语卿这一剑刺透了他的心脏,好似灵魂都被剖成了两半。

    她不该这样对他,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至少,至少不是现在……

    可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发现了他存着的心思,摘下了他的面具,还会像现在这样,乖乖软软地喊他哥哥吗?

    血还在流,他的嘴唇泛着白,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张熟悉的脸。藏匿多年的秘密如洪水一般冲破闸门,在身体里四处奔腾汹涌着冲向四肢百骸,他忽然很想逾距一回。

    双唇相贴,呼吸相缠,那个吻如同暗夜花瓣,柔软又隐秘。此刻仿佛所有不甘的爱意都有了出口,有清浅的溪流在唇齿间绵绵流淌,带着易碎的珍贵,他甚至舍不得闭上双眼。

    满腔的眷恋不舍化作一声喟叹,消弭于虚空。

    卫语卿捂着脸,不敢想自己都对顾修晏做了什么:“云泽野,有什么办法能治梦游?”

    “很简单啊,你别睡觉就行了呗。”

    吃完饭,卫语卿便赶赴考场督察。

    考点前安排了不少士兵维持秩序,时辰一到,考生们便陆续入场,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春试。

    陆望津迟迟不进,排在队伍最末端,不时四处张望着,脸色有些落寞。季忍冬宽慰道:“陆兄,好好考,华锦姑娘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她才不会。陆望津想,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从来都视他如蝼蚁。

    考生全部入场之后,朱红的大门紧紧关闭,透露着威武森严的气息。

    街对面的软轿里,华锦掀起帘子的一角,深深望了一眼,眸间染着一丝担忧。

    卫语卿和胡震在考场内并肩走着,看着隔间里各自奋笔疾书的考生,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

    在这三千人中,就有大晋未来的国之栋梁,十年寒窗苦读,马上就要通过这场春试见分晓了。

    二人走到僻静处,卫语卿对胡震说:“我找到符涯了。”

    一向严肃的胡震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睁大了眼睛:“真的吗?他没死?他现在在哪儿?”

    “他很好,也很安全。”卫语卿不能透露乌隐的消息,只能这么说,“你且宽心。”

    胡震明白卫语卿的用心,他以前是符天阔的手下,与符家交情颇深,她这次专程告诉他这个消息,胡震很受感动。

    “多谢卫将军。”

    片刻后,卫语卿突然问:“胡震,你觉得符伯伯是个怎样的人?”

    “忠君爱国,缜密沉稳。”胡震顿了顿,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卑职认为,造反一事定有蹊跷。”

    卫语卿想起符天阔,记忆里他一直是一个爱笑又热心的长辈,这样的人,会和国师有什么关联?逼宫这件事,到底有多少势力参与,背后又到底有多少谜团?

    为了不再梦游到顾修晏府中对人家胡作非为,卫语卿真听了云泽野的话,整夜整夜不睡觉。第一天还精神抖擞,第二天黯然销魂,第三天羽化登仙。于是她顺利地继承了顾修晏的黑眼圈。

    晚上修仙,上朝疯癫。她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在衣袖里藏了一个酥饼,打算上朝的时候偷偷吃。路上还被沈南乔发现了,好生笑了她一顿。

    卫语卿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五更天爬起来上早朝,这都是哪个王八犊子想出来的馊主意?她晕乎乎地站着,已经不知道江风潜在叭叭些什么东西。

    这是春试结束的第一天,三天之后便要放榜,礼部正在紧锣密鼓地批阅试卷,一刻都不敢耽搁。

    “回皇上,徇私舞弊的考官和考生已经处置妥当,并未引起骚乱。多亏了卫将军英明神武,才能保证此次春试顺利结束。”

    江风潜点点头,很是欣慰:“国师大人所言极是,这次真是辛苦你们了。卫将军可有什么要禀报的?”

    话音刚落,卫语卿当即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衣袖间的酥饼羞答答滚了一圈,安详地停靠在了沈镜檀脚边。

    偌大的金銮殿上,满朝文武安静如鸡。顾修晏和沈南乔面面相觑,江风潜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最终还是沈镜檀轻咳一声,站了出来,打破了诡异的沉默:“皇上,卫将军为了春试日夜操劳,废寝忘食,微臣认为,还是宣御医为卫将军看诊要紧。”

    太医院内,卫语卿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从梦中悠悠转醒,睁眼便是小太子粉粉嫩嫩的团子脸。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素白的床幔有些晃眼。

    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小太子把那个酥饼拿到她眼前,一脸乖巧地说:“卫姐姐,父皇说你上朝的时候晕倒了,让我把你掉的饼还给你。”

    卫语卿眨眨眼,把手缩回去,默默翻身到另一边,然后看见了顾修晏。

    他问:“可感觉好些了?”

    卫语卿蜷缩在被子里,闷闷地应了声。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顾修晏,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贪得无厌的蚊子,天天趁人家睡觉就叮人家脖子。

    这是什么?这是色狼啊!况且她之前把话说得一清二楚,现在又屁颠颠地去找人家。她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要不是顾修晏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早就被乱棍打出国师府了。

    她心里正天人交战,一位御医笑呵呵地过来看了看,说道:“卫将军身强体健,只是太久没休息,劳累过度而已,缓过来就好了。”

    “啊对了,国师大人,刚刚你说的梦游,是没法根治的,病因尚不明确,或许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冒昧问一句,梦游的是您什么人呢?”

    顾修晏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卫语卿心虚得要命,眼神四处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一个家仆,梦游的时候掉进水里了。”

    好尴尬,好窒息,她得赶紧溜。

    “那什么……我好了,我先走了。”

    卫语卿掀开被子,一个鹞子翻身便下了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后小太子抓住了她的衣角,眼巴巴地瞅着她:“卫姐姐,我母妃病了,你去看看她好不好?”

    唉,任谁面对这种可怜兮兮的小狗眼神,都根本没法拒绝。卫语卿抱起江景衡,戳戳他的脑壳:“你要是下次再把油抹我衣服上,我保证你的屁股开花。”

    顾修晏笑着摇摇头,两个不省心的小屁孩。

    沈沐秋见到小太子,精神好了些,也有了笑脸。江景衡趴在她的怀里蹭来蹭去,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着,朝卫语卿做了个鬼脸。

    见他们两个关系要好,沈沐秋也十分欢慰。

    卫语卿牵着她的手说:“沈姐姐,我为你寻了个大夫,等陆贵妃回宫,便让他来给你瞧瞧。”

    沈沐秋垂下眼眸,抚摸着江景衡的脊背,兴致缺缺:“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听天由命吧。”

    在笼中做只折断翅膀的金丝雀,只能看到那一小方天空,有什么意义?

    “不说我了,没意思。”沈沐秋笑着看她,“我听说,你跟顾修晏和好啦?”

    “算是……吧?”他现在对她的看法应该挺复杂的。

    江景衡撇撇嘴,这些大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笨:“卫姐姐刚刚睡着了打呼噜,国师大人还看着她笑呢!”

    沈沐秋一个八卦的眼神飞来,卫语卿差点咬着舌头:“他只是单纯看我好笑而已吧!”

    “卫姐姐你真笨!国师大人还给你掖被角!父皇就给母妃掖被角,那天晚上我都看到了!”

    沈沐秋把江景衡放到地上,拍拍他的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找国师大人温习功课去。”

    小太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被冷香哄着出了殿。

    卫语卿一脸抓到小辫子的得意:“诶呦,江风潜还给某人掖被角啊?”

    沈沐秋脸一红,卫语卿赶紧转移话题,可不能欺负脸皮薄的人。

    “我给你找的那个大夫,喜欢陆贵妃哦。”卫语卿和沈沐秋在床上笑成一团,“他来了你就知道了,他有趣得很。”

    笑着笑着,卫语卿想到过几日便要离开京城,不由得有些不舍:“真好啊,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沈姐姐,你还有衡儿,一定要振作起来。像我这种孤家寡人,过几天就要去北疆餐风饮沙了。”

    “怎么这么说自己?”沈沐秋心疼得很,“你怎么会是孤家寡人,我和衡儿都是你的家人,你看他多喜欢你。”

    卫语卿点点头,笑着应她。

    三日之后,春试放榜。

    陆望津荣登前三,考中探花。他有些惊讶,华锦和季忍冬真是帮了他大忙,他竟然也有在榜上看见自己名字的一天,陆家的祖坟可以冒青烟了。

    可是……季忍冬呢?以他的资质,应该在前三甲才对啊?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陆望津挤在人堆里艰难地找了好几遍,不敢相信季忍冬竟然榜上无名,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与此同时,状元郎的登科报喜帖一路敲锣打鼓地送到了将军府。祥叔何姨在门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直说他们送错了。

    来人却说:“状元郎登记考生信息的时候就是填的将军府,我们不可能送错。”

    祥叔问:“敢问状元郎高姓大名?”

    来人又仔细地看了遍报喜贴,说道:

    “姓卫,名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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