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各有心思
深夜的灵武被两道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两位宦官从皇宫出发分别转向郭子仪和李光弼的住所。
今夜皇上连发两道相同的圣旨，只发给军中威望最高的郭子仪和李光弼二人，段昭仪看着身旁熟睡的皇帝，悄悄起身披上外袍眺望这灵武皇宫。
她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如果明天郭子仪他们如常上朝，自己的筹谋便付诸东流，不过她相信，李倓是军中将领未来的依靠，他的死一定可以打击他们，必须让他们明白谁才是将士们真正的依靠。
一向德高望重的郭子仪绝不会做出忤逆之事，太上皇在蜀中，皇帝倒了，这位拥立功臣如何面对重新登基的太上皇。
至于张皇后之流，段昭仪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目光短浅，为争宠而争宠，他们给不了皇上真正想要的。
同一时间，李光弼和郭子仪同时看着圣旨发愣，二人谁都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早朝才发生的事情深夜便有了结果，后宫竟然如此着急。
李光弼一拳砸碎木桌飞身上床拔出横刀挥舞起来，直到双手颤抖怎么也提不起刀才瞟了一眼满是伤痕的屋子，冷笑一声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郭子仪握着圣旨披着单衣在院中来回踱步，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李倓纵然有罪，但罪不至死，皇上为何如此狠心。
难怪李泌今日嘱咐他这几日务必上朝，还是他看得远。
郭子仪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叹息，李倓平日里确实与他们走得近了些，这帮人欺负他宫中无人。
他纵横朝堂几十年，知道这是皇帝的警告，接下来轻则贬官、削权，重则连累郭氏满门，是时候找一个可靠的皇子了。
郭子仪抬头望月仿佛又回到熟悉的战场，眼神中透着罕见的锐利，他对手下说：“老夫身体不适，今日早朝不去了。”
又到早朝时分，李泌在人群中寻找郭子仪他们的身影，得知他们二人均称病，心中暗叫不好，这两个老兵怎么不听劝呢。
早朝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李亨死死盯着上朝的武将们，果然没有找到郭子仪和李光弼的身影，胸中杀机顿现，段昭仪说的没错，李倓不能留，眼下在灵武不好发作，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李亨装模作样的关心几句后就匆匆散朝。
一散朝，三名宦官端着三个木盘来到大牢，今日除了三个宦官，只有颜真卿在这里送李倓一程。
刚才御史台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告诉他郭子仪、李光弼称病不朝，颜真卿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除了埋怨郭子仪外，他也只能在一旁叹息。
纵然刚正不阿的颜骨也不能将皇上和大唐的社稷推到绝路，如今也只能苦了李倓。
郭子仪病倒后的第二日，他就上奏辞去朔方、河西节度使一职，他要在家专心养病，李亨假意惋惜随即将朔方军的指挥权握在手中。
第三日，太原告急，叛将史思明、蔡希德率领十万大军围攻太原，李光弼病倒在灵武，他麾下的安西军正在太原死守。
满朝文武无人敢接太原守将之位，大家心知肚明，安西军只听一人调遣，当日傍晚，李泌提着点心上门了。
李光弼正在院中勾栏听曲，时不时抿几口小酒，见李泌进来只瞟了一眼也不打招呼，李泌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往他身旁一坐，开始自斟自饮。
“不要脸，请你喝酒了吗？”
“太尉何必斤斤计较，一人听曲有何乐趣，不如在下清唱一曲助兴？”
李光弼白了他一眼说：“还是唱给皇上听吧。”
“皇上听得，太尉自然也听得。”
“李泌！”李光弼拍案而起，指着李泌的鼻子破口大骂，“建宁郡王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你个无耻之徒，奸猾的田舍奴。”
“太尉言重，”李泌迎着李光弼的目光说，“在下早就嘱咐过令公和太尉，若你们每日上朝，建宁郡王便不会有事，你们倒好。”
“放屁，圣旨已下，建宁郡王还有活路吗？”
“圣旨是圣旨，事实是事实，不可一概而论，你们劳苦功高，手握重兵，早就有人眼红，建宁郡王只是一个引子，”李泌摸着胡子不解的说，“令公为何也不去上朝，着实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令公被你们气病了，滚滚滚，老子身体抱恙不能领兵打仗。”
“你若不去，太原失守，责任谁来承担？你别忘了，骠骑将军还在十皇子军营，你下狱倒没关系，骠骑将军是无辜的。”
说起李嗣业，李光弼犹豫起来，父母早亡他一手将弟弟带大，他们二人虽在军中却不以兄弟相称，防的就是有朝一日获罪，他们家还能留一个。
如今李泌说起此事分明是在威胁。
李泌继续说：“为何十皇子要派骠骑将军的人来送信，你猜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罢了，老子立刻上奏，抱病连夜赶往太原，李泌，李侍郎，还请多多关照郭令公。”
“那是自然，可惜在下不久也会离开灵武。”
“你要去哪里？”
李泌叹气说：“令公抱恙，朔方军无人统领，适才翻阅战报，十皇子与叛军交战损失惨重，想要进攻长安必须补充兵力，如今的关中哪里还有征兵之地。”
李光弼明白他的意思，他端起酒杯客气的对李泌说：“若李侍郎南下凤翔，还请照顾我们家那不成器的小子。”
“太尉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在下也对十皇子十分好奇，太尉，恕在下直言，若十皇子此人可靠，不妨多多接触，这几日在下与那内官屡次接触，发现那段昭仪手段十分了得。”
“不知令公意下如何。”
“令公交出朔方军便是一种试探，若有幸被在下言中，十皇子上奏求兵，皇上必定派在下带领朔方军南下，到时朔方军能否听十皇子指挥还得看令公的意思。”
李光弼狠狠给了李泌一拳说：“你这人奸猾的很，好人都叫你做了，我和令公反而成了坏人。”
李泌苦笑着说：“好人难做，夹在你们中间犹如火烤，说不定有一日太尉不开心就会拿刀砍了在下。”
“哈哈哈哈，老子一定砍了你。”
一场风暴在李光弼赶往太原后草草收场，朝堂上下绝口不提建宁郡王一事，但有一个人心中过意不去，瞒着所有人偷偷写信送往武功郡。
这些日子李倕过得好不快活，叛军龟缩长安不出，他腾出时间将手里的兵往死里练，纵使李嗣业、来瑱这样的猛将也大呼吃不消。
李倕在军中严于律己，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依照以前的方法改革赤水军，在众将士心中俨然先有李倕，而后才是皇上。
这几日，叛军在咸阳西北方向有出动的迹象，李倕就把训练的量降了下来，白天训练，晚上和将士们去渭水旁钓鱼，时不时派来瑱和李嗣业轮流在咸阳西边附近出没。
安守忠岿然不动，咸阳西北活动的叛军也缩了回去，他们丝毫不理会李倕的挑衅。
当下李倕手中兵力不足，无法进攻长安，安守忠又不出战，百无聊赖之下他每日询问王思礼征兵的情况，一开始王思礼还会长篇大论，写一大堆回复李倕，后来被问得烦了，凡是李倕询问征兵的书信他都写一个“无”字。
李倕不得已准备上奏李亨，让他给自己派兵，他至少还需要十万人才能收复长安平定天下。
这一日他正在写奏折，灵武的信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