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决战（三）
自收复西京以来，大唐王朝喜讯连连，先是一路顺畅收复东京洛阳，如今围住邺城，南阳城外的叛军自行退散，南方的钱粮终于能送达西京。
李亨再也不用过穷日子了。
他满心欢喜地踏入寝宫，发现张皇后已经在等着他，对这位皇后，李亨心中愧疚又感激。
感激她不顾一切的支持自己在灵武即位，无论做什么事都站在他的身边。
愧疚的是他与皇后的孩子不能封为太子，十三皇子李侗乖巧可爱，自小聪慧过人，教导他的先生时常在李亨面前夸赞这位皇子。
若是杞王还在争夺太子之位，让李侗当太子未尝不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如今杞王退出太子之争，一心在外领兵，太子又刚收复洛阳，声望如日中天，动不得。
张皇后心如明镜，深深道了个万福：“陛下辛苦，臣妾特意从永和公主那里讨来药浴的方子，请陛下随臣妾来。”
“皇后操持后宫，着实辛苦，不如与朕一同入浴。”李亨拉着张皇后的手，虽然她不再年轻，却也满身风韵，眉宇之间仍透着往日的妩媚。
何况她还如此懂礼数，知冷暖。
张皇后热情的贴上李亨，吐气如兰：“臣妾正想好好侍奉陛下。”
雾气蒸腾的浴池中，张皇后使出浑身解数将李亨伺候的浑身舒坦，忍不住想和她来一场鱼水之欢，一起共赴巫山。
张皇后按住李亨的嘴，轻轻一推，身体远离李亨，幽怨地说：“陛下平定天下后，必定会再选几位美人入宫，臣妾人老珠黄，只怕”
李亨扑腾着冲过来抱住她安慰说：“无论将来如何，朕不敢忘皇后扶持之情，你永远是朕的皇后，后宫之主。”
张皇后话锋一转：“唉~~~太子先是收复洛阳，再攻下邺城，必定人心所向，人人盼着他早日登基。”
“太子仁厚忠孝，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之事。”
“陛下，太上皇如今仍在蜀地，”张皇后顿了顿说，“陛下在太上皇眼中也是仁厚忠孝，到了灵武之后为形势所逼。”
李亨的脑袋嗡的一声，往日的马嵬驿又浮现在眼前，咬牙切齿的说：“陈玄礼这个忘恩负义之徒，竟然背叛朕，害得朕连夜逃离马嵬驿。”
“陛下，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幸亏皇后提醒，朕即刻将太子调回宫中。”
“万不可操之过急，明日陛下罢朝对外称病，太子若是顾念父子之情，必定返回宫中。”
“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李亨深情的看着皇后，将刚才中断之事又继续了下去。
邺城外，太子收到圣旨后不敢停留，留下程元振继续监军，而唐、燕两军继续对峙。
与前几日不同，面对李归仁的挑衅，仆固怀恩率领回纥骑兵渡河追击，李光弼气的哇哇大叫。
明明让仆固怀恩不要贸然出击，这个兵奴竟然不听将令，立刻命令一万步军、三千弓弩手渡河，准备接应仆固怀恩，另外让两千人过河后立刻挖个百步长的大坑。
听说唐军行动，史思明一阵欣喜，当他听说李光弼又在挖坑时，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起来，当即决定按兵不动，让安守忠他们自行决定。
李光弼军一动，其他节度使也跟着一起渡河，李光弼大骂蠢材，命令所部人马按兵不动，随时准备迎击渡河的燕军。
燕军李归仁依照平时的老战术先带骑兵吸引唐军注意力，等唐军出击再派兵合围。
没想到这一次翻车了，回纥骑兵马快，片刻便追上李归仁，他的骑兵刚准备分裂露出缝隙让长枪兵顶上。
仆固怀恩早算到他这一招，回纥骑兵分成两个楔形阵，对准李归仁骑兵的中部位置一阵猛冲，立刻斩首三千余人。
回纥骑兵也不贪多，打完就跑，贴着燕军的缝隙冲了出去，留下准备三面合围的燕军步兵吃灰。
安守忠看着回纥骑兵远去的身影，不住的点头说：“跑的快，不贪功不贪多，不愧是郭子仪调教出来的悍将，崔乾佑，你领三千骑兵于城西列阵，回纥骑兵再敢追击，立刻将他们截断。”
回纥骑兵一共三千余人，只要能消灭他们，便是打断唐军一颗牙齿，李光弼再厉害也无力回天。
安守忠的脑中想起杞王对付骑兵的办法，他的骑兵和长枪兵配合如此默契，为何自己只能学个形似？
杞王，可惜你我是敌人，否则跟着你一同上阵杀敌必是人生一大乐事。
安守忠命令全军收缩，唐军一旦进攻，让他们包围过来，并派人通知安庆绪，请他务必说动史思明，当唐军完成合围时出兵。
仆固怀恩一击得手心里得意洋洋，仗着自己马快不停在阵前来回游走挑衅，又见对岸唐军跟上，胆子大了不少，只要多挑衅几次，让燕军心浮气躁主动攻击，此战必胜。
他本就是个敢想敢做之人，回身下令所有人跟上他的脚步再去敌军阵前走一趟。
回纥骑兵在仆固怀恩的带领下不断在燕军阵前游走，越靠越近，李归仁这次学乖了，微微追击后立刻回身，燕军军阵也开始往邺城方向收缩。
淮西节度使鲁炅高喊一声：“贼兵退了，贼兵退了，此时正是收复邺城的好机会！进攻，攻下邺城，活捉安庆绪！”
说完率领本部人马列成二十个冲锋队率先进攻，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功劳在前，其余节度使哪敢落后，一窝蜂的往前冲，毫无章法可言。
李光弼气的脸色铁青，正要命人鸣金收兵，一片黑色的乌云飞来，史思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派人迂回来到滏水对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收缩的燕军身上，忽略了这支迂回部队。
霎时间李光弼身中数箭，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手下士兵拼死将他拖离弓箭范围，把他放在马上往后方跑。
“李光弼中箭身亡，李光弼中箭身亡！”史思明军一同大喊，这一次史思明是铆足了劲要报仇，他在箭头上都喂了毒药。
正在进攻的唐军一听李光弼死了，顿时阵脚大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进攻还是该撤退，燕军抓住机会，邺城抛石机呼啸着扔出石弹，城墙上火矢齐发。
仆固怀恩见势不妙正要带兵后撤，早就埋伏在旁边的崔乾佑看准机会冲了出来，将回纥骑兵拦腰截断，两旁的长枪兵快速跟上，连续捅刺，回纥骑兵顿时死伤惨重。
火矢、石弹漫天飞舞，伴随着燕军冲锋的嚎叫，已经形成合围之势的唐军被分割成两大块，史思明亲自领兵从城北出发，十三万人截断唐军后路。
百万人在邺城外厮杀半日，唐军尸堆如山，丢盔弃甲，仆固怀恩也陷入重重包围，浑身是伤，手中长枪早已折断，仍手持弯刀不断挥砍。
接近午时，燕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用不了半日，六十万唐军会被彻底歼灭。
也许是大唐气数未尽，平地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迷住所有人的眼睛。
仆固怀恩久在回纥见惯风沙，立刻用纱巾蒙住口鼻，找准方向大吼一声：“随我一起冲出去，快！快！快！”
燕军想要追击，可漫天风沙吹得他们睁不开眼，唐军捂住眼睛，循着仆固怀恩的声音就往前冲，也不管挡在前面的人是敌是友，用刀砍枪刺杀出一条血路。
狂怒的风沙中，唐军发了疯的扑进滏水，又有近万人因为双眼看不见淹死在水中，渡过滏水的唐军只剩不到一半人。
仆固怀恩率领的回纥骑兵只剩下十三人。
风沙一停，安守忠命令全军冲锋，洛阳瞬间失守，唐军得到的一切都吐了出来。
燕军紧跟唐军的脚步一路向西追击，最终在乾县将唐军包围在陕郡，几位节度使、重伤濒死的李光弼以及仆固怀恩等人均在其中。
安守忠下令围而不攻，全军时刻戒备，严防西边来人，他看着潼关方向，默默的说，杞王，该轮到你上场了。
前线战败的消息很快传回西京，大唐朝廷一片风声鹤唳，不少人上书请李亨立刻离开长安前往凤翔暂避，并让杞王立刻回师。
也有人主张请回郭子仪，先守住潼关，李亨身为皇帝决不能在此危难时刻再离开西京。
一方认为燕军势大，只要皇帝还在，失去的城池都能夺回来，另一方认为皇帝离开必定影响军心，潼关易守难攻，燕军不可能和上次一般轻易攻破。
双方因为皇帝的去留吵成一团，似乎把燕军已到陕郡的事情给忘了。
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上殿禀报说：“启禀陛下，杞王殿下已到朱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