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奇怪的战场
长安城外，赤水军。
营中炭火烧的滚烫，烧得整个营帐暖烘烘的，郭子仪刚脱下盔甲准备就寝，只听“噗”的一声，炭盆中火星子跳了一下。
他猛的坐起，表情惊恐，匆匆披上一件外衣，赤脚往李倕营帐跑去。
刚到营帐附近就和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那黑影身高体壮，跟墙般将郭子仪弹了出去。
李嗣业从黑暗中探了出来吃惊地问：“令公？怎么是你？对不住，您老没事吧？”
他慌乱的将郭子仪扶起来，像个做错事情的大男孩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好小子，换做二十年前，老夫必不输你，”郭子仪拍拍身上的尘土，不解地问：“你在殿下营帐外做什么？”
“末将特来请战！令公不整衣冠，这是要做什么？”
“老夫有要事要见殿下。”
郭子仪摸着疼痛的手臂，忍不住锤了李嗣业一拳。
李嗣业憨笑着摸摸胸口，脱下身后的披风披在郭子仪身上说：“令公小心身体，大哥要是知道了，会责怪小弟照顾不周。”
营帐内的李倕尚未就寝，早听到外面的声音，郭子仪深夜到此必有要事，李嗣业嘛，说来说去就是那点破事。
一进营帐，郭子仪迫不及待的说：“殿下，我军孤军深入，叛军有十二万之众，一旦他们从北而出将我军包围，岂不危险？”
“本王也注意到了，当初一时血勇，贸然跨过潏水河，”李倕指着地图说，“令公可曾关注近日战况？”
郭子仪点点头说：“敌我两军打得热闹，并无太大伤亡。”
“问题就在这里，以安守忠的本事，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如今只是在正面与我军僵持，颇有敷衍之意。”
李嗣业赶忙说：“殿下，末将请战，明日必斩敌军首级拔得头筹，五百，不，八百首级献给殿下。”
李倕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准！”
他又转头对郭子仪说：“令公，本王想连夜拔营，后退三十里。”
“连夜拔营？万一叛军追击，我军岂不……”
“不会，”李倕双手放在走到营门口看着沉浸在黑暗中的长安城，斩钉截铁的说，“他们绝不会追击。”
郭子仪仍不放心的追问：“殿下为何如此肯定？”
李倕指着长安城说：“那里必定有大事发生。”
当夜，赤水军全军拔营，安守忠的骑兵部队只在后方远远观望，并不上前。
翌日，李倕只派出骑兵出战，安守忠如法炮制，两军依旧拉开架势你来我往，只见热闹不见伤亡。
这更加肯定李倕的猜测，长安城要变天。
长安城中，安禄山从软榻上爬起来慵懒的伸着懒腰，看了一眼身旁睡的正香的美貌女子，心情大好。
他闭眼放松身体，享受李猪儿为他洗脸擦拭身体，耳朵听着一旁的军官汇报战场情况。
安禄山忽然睁眼，用力推开李猪儿，抓着军官的衣领怒吼：“你说什么？两军只是骑兵交战，伤亡不大？”
“正、正是。”
安禄山慢慢松开军官的衣领，转身回坐在榻上。
他戎马多年，战争嗅觉十分灵敏，无论是安守忠还是李倕，都是当下的名将，只是骑兵交战，哼，真把他当傻子？
寝殿大门未关，一阵寒风突然闯入，吹得安禄山肥胖的身躯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传旨，命崔乾佑、安太清速来长安。”
随着圣旨发出，安守忠命令全军收缩，不再理会赤水军的挑衅，并派兵出长安北，在城北附近不停活动。
至此，郭子仪彻底信了李倕的话，赤水军分裂成两阵，成双口字布局，李倕领一阵防御潏水河，郭子仪领一阵防备长安以北的叛军。
双方都安静下来。
太原城，李光弼军。
这几日李光弼连续出击，以快打慢，野兽一般扑入叛军，狠咬一口后立刻撤退。
史思明若是追击，李光弼的骑兵佯装败退，引叛军入包围圈一举歼灭，对于溃逃的叛军并不追击。
到了夜间，李光弼派人在太原城东侧擂鼓造势，吸引叛军注意力，等叛军出营查看，他就率军从右侧杀出，将叛军的行军队伍拦腰斩断，斩杀千人后撤退。
几天战斗下来，兵力处于劣势的李光弼反而占据上风，史思明开始重视这个郭子仪身旁的“跟班”。
这天夜晚，李光弼故技重施，东边擂鼓造势，史思明冷笑一声，命令士兵守好军营不准出战。
第二天一早，史思明彻底傻眼。
一夜之间，太原外城前平白无故多了一条长四百步、宽五十余步的弧形深沟，沟底装满钉刺。
太原城环山而建，想要绕后必须翻山越岭，等他们绕到后面，恐怕李光弼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若是从正面强攻，必须跨越这条深沟。
史思明气的破口大骂，昨晚定是李光弼的疑兵之计，骗自己龟缩军营，他好趁机挖沟。
太原城中，李光弼照例巡视城防。
连日激战，唐军虽然占据上风，损失也不小，李光弼感激将士们视死如归，奋不顾身。
这五万新兵竟然能打出老兵的战绩，着实不易。
“将军！”
“将军！”
见到李光弼，士兵们纷纷起身行礼，都被李光弼一一阻止，眼下太原城等不来援兵，只能靠他们自己。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将士们，年纪轻轻就要跟着自己上战场，如今唯有希望远在长安的杞王和郭子仪能给叛军制造足够的压力，迫使史思明回防。
至于太原，能守多久算多久。
巡视完城防，李光弼转头前往内城的地道部队。
冬日里，两千名士兵光着上身，发髻散乱，在地道中昼夜不停，挖断数十套工具后，一条两人宽，一人多高的地道逐渐成型。
李光弼看着满身臭汗，手脚鲜血直流的士兵们，忍不住热泪盈眶，他发誓打赢叛军之后一定让他们好好休养。
身旁的副将不解的问：“将军，这条地道有何用？”
“偷袭敌营。”李光弼盯着地道伸手朝副将做了个手势。
一个酒壶递到他手中。
李光弼不高兴的看着副将说：“你给我酒壶干什么？地图，地图！”
“地图？哦，地图。”副将连忙将他手中的酒壶换成地图，不解的问，“将军不想喝酒？”
李光弼留恋的盯着副将手中的酒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吐出一句：“戒了。”
副将轻轻”哦”了一声，想起李光弼刚才的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将军打算挖地道偷袭敌营？”
“没错，史思明这厮绝对想不到我军会挖条地道直通他的大营，去，告诉他们，越靠近敌阵越要小心，绝不能让他们察觉。”
“末将明白。”
看着地图，李光弼思索着明日还要再出去冲杀一阵，地道已经来到城外，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他每次带兵出击都会计算地道前进的方向，以及大概的出口位置。
只要地道一挖通，史思明的末日也就到了。
十二月的太原飘起鹅毛大雪，大地银装素裹，史思明面对那条深沟发出一声叹息，决定暂停攻城，他实在想不出有效跨越深沟的办法，加上李光弼凶狠。
眼下先困住他们再说。
深夜的雪下的更大，太原城门打开一条缝，数千士兵手持工具，猫着腰从城里溜了出来，绕过深沟，在深沟前方百步之外开始挖坑，深坑。
一夜忙碌，另一个长方形的大坑已经挖好，上方横着摆一排松木，再盖上木板，铺上泥土，唐军又将旁边的积雪浇在上方。
只要叛军今日不出来活动，等上一天，大雪将掩盖一切痕迹。
忙完这些，李光弼将两千余名士兵分成两组，身着单衣，外套盔甲，抖抖索索的走在外城的城墙上，时不时抓一把雪来吃。
那样子，要多惨就有多惨。
如此反复几日，叛军疑窦丛生，太原城中的唐军缺粮了吗？
史思明不敢行动，他一看到那条深沟就头疼，加上李光弼的千般套路，他决定再等等。
第六天晚上，两千名弓箭手，三千长枪步兵贴着外城城墙靠近城门，在城门附近潜伏起来，鹅毛大雪飘落在他们身上，越积越多，慢慢将这五千人变成雪人。
第七天清晨，太原城的大雪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李光弼带领两千名最强壮的士兵，暗藏武器，装作萎靡不振的样子走出外城。
一名唐军信使手持李光弼书信冲向叛军，里面是李光弼的投降信。
信中，李光弼言辞诚恳，打动人心，蔡希德见信大喜，准备立刻领兵前往接受李光弼投降。
史思明则犹豫不决，从这几日的情况看，守卫外城的唐军萎靡不振，还吃雪，似乎真的缺粮了。
可之前的李光弼悍勇无比。
权衡之下，史思明决定给李光弼一次机会，能到李光弼这样的猛将，是他的幸运，史思明亲自领兵接受李光弼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