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和解
徐锦圣的圣人法相化作文墨大道消逝天地，但这场大战以却还未曾收尾。
人间万万里焦土烽烟，人间修士不可能放过这些毁灭自己家园的“畜生”。
此刻妖族大军此刻群龙无首，他们绝大部分都不知道这场仗意欲何为，但他们知道，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战斗而战斗的，那股骨子里的残暴与血性唯有靠境界才能压制。
而今他们对人间的攻伐还未停止，那些凡人的军骑仍旧与他们在战场上不断搏杀。
一只已经化形的小妖在一些大妖躯体的簇拥下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性使然地伸出手掌舔了舔，下一刻他便被踩成了肉泥。
徐姓读书人看一眼坐在枯坐山崖的贾赫，二人已在此处眺望一个晚上，贾赫那副垂垂老矣的模样着实有些让徐锦圣感叹。
徐锦圣忽然开口打断了贾赫的思绪。
“是战是和，是走新路还是旧路，皆有尔决。”
贾赫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回头看向徐锦圣说道：“这座人间，半数已化焦土，整座凡人世间皆是对我乃至对整个妖族都恨之入骨，欲要赶尽杀绝，你给的选择实在让我难抉。”
贾赫笑着驼背起身，曾经，他的神像也应立于世间文庙，也应受万万人叩礼敬仰。
“徐锦圣，你可知，此地已非吾乡，或许就如你所说，吾乡在遥远的未来，可未来又有太多不确定性了。”
徐锦圣闻言沉默了好一会，他又怎会不知道，这场必须是有个你死我活的结果，何况他那些他开辟的无主天下，其中有些危险的旧神灵造物。
道路确确实实在未来，但正如贾赫所说，他佩服徐锦圣的本事，也相信他的人品，但他怕儒门学宫的秋后算账，更怕凡人世间的怒火倾泻于妖族天下。
青衫读书人皱起眉头，随后他郑重地说道：“我徐锦圣起誓，愿替你乃至替整座妖族天下承受未来一切因果命数，你可愿接受。”
贾赫愣了愣，他有些怀疑自己听是不是听错话了，承受未来一切因果命数是何意？
那便是他徐锦圣在将来会离开这座天下，替整个妖族寻得一处安息之所。
贾赫先是凄惨大笑，随后他又痛快地笑了起来，一喜一悲。
贾赫笑道：“书中有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来也是极难做到的。”
他徐锦圣愿替他承受妖族未来的一切因果，可又有谁替人间承受因果呢，答案显而易见，便是贾赫自己。
灰衣老人最后看了一眼天幕，作揖恭腰，随后他再看向徐锦圣，不一会儿，他看向了这座人间后感慨万千地讲道：“忽然发现人，有你这样的读书人，好像人间也没那么糟糕。”
说完这句话后，贾赫以术法神通打开了三处归墟通道，连绵无边的妖族战线处处有着贾赫读书人的声音。
——诸位，此战贾赫已满盘皆输，贾赫愧对诸位，但这些因果命数不该由你们承担，且让我贾赫一肩担之。
此话一出，一座天下的大妖有的唾骂贾赫随后抱头痛哭，有的匍匐跪拜随后进入归墟通道，还有的不肯做罢仍与人间修士厮杀。
那位贾赫的嫡传弟子，他站在归墟入口前，不断回头观望，试图看见自家先生最后一眼，但终不能如愿。
他不知，自家先生正在山巅处看着他，忽然那个年轻小妖心湖中有回荡自家先生的心语——先生无能，这辈子只能做个失意的读书人，但你不一样，书上有言，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望你能别开生面，为整个妖族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年轻小妖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无形巨手推入归墟通道。
做完这一切后，贾赫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他看着身旁的徐姓读书人后说道：“希望你莫要食言。”
徐姓读书人看向满目疮痍的人间，随后他手中凭空出现一张红纸，他将袖口中那些收藏的文字附在红纸上，随后对着红纸吹了一口气后轻声道——去吧。
红纸像活了过来一般化作纸鹤飞走。
贾赫吃力地站起身，徐姓读书人一个念头便出现在了一处贾赫开辟的归墟通道之前，他回头眺望，满山新芽破土，绿意盎然，随后他摇了摇头便径直走入那个通道，至此徐锦圣离开了这座天下。
于山巅处的贾赫如同幼时求学拜师时一般，三叩天地，镇守在星河瀑幕的至圣先师不忍再看下去，索性转过头去，此时此刻那张老脸愈发沧桑了些。
贾赫散去十四境儒门大道，万年积攒而成的书生意气反哺人间。
凡人世间，那些经历战乱摧残的焦土恢复生机，那些回荡天地的战死怨灵在圣人幻化的日轮金光的照耀下得已解脱，皆有来生来世。
南部麓洲，西海神洲，北杳芦洲，淮穆洲，中土神洲，家家户户亮起千万烛灯。
贾赫的身躯逐渐变得虚幻飘渺，他眯着眼看着自己“曾经”的故乡后喃喃自语道：“生于人间，得志于异世，今日有因还因，有果还果，唯愧先师知遇之恩。”
说完这句话，贾赫的身形彻底消散，日轮渐熄落，至此人间再无最失意的贾赫，也再无大妖贾赫。
天上群星剧烈闪耀，这场所谓的“赎罪”与其说是贾赫对徐锦圣的妥协倒不如说是对妖族天下与凡人世间的妥协。
陆峰在儒门学宫的羁押下被重新束缚进小天地，那位小书童自请与老友一起被关押，那位礼祖起先还是有所劝解，但一想到唯有他能真正压制陆峰，便不再阻拦。
这场两座天下的大战最终以妖族迁往新天地而结束，那位人间道法最高者并没有归来，他选择去新天地看守，而那位徐姓读书人同样选择为贾赫承担妖族的未来因果。
这场大战，隋安于刘遂二人合力阻止了两座天下的“共撞”，理应是大功一件，但天上某些人却有异话。
他们一部分认为隋安与刘遂皆是这座天下的不可控因素，若是放任他们，终会有大问题。
面对这些意见，那位“礼祖”却将这个声音打压下去，更是他对着提出这些意见的读书人一顿臭骂。
战后议会，在至圣先师的意见下，儒门学宫不再只有六座，开设了第七座学宫，至于主人，便是那位早已离开的徐姓读书人。
与此同时，人间的诸多文庙也都开始为徐锦圣设立新像。
南部麓洲大骊的那座老龙城。
隋安抬头观月，他的两只脚在靠在城墙上晃动，隋安肩旁正有一个女子依偎着。
隋安一手揽过少年的香肩柔声道：“真的不愿意当修行者？”
少女惬意地靠在隋安胸口撒娇地说道：“比起漫长的寿命，我更想与你厮守一辈子，修行后动辄几百上千年的寿命，时间太长了，有太多不确定的事情了。”
闻言少年微微一笑，不再有过多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