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先破后立
隋安对于这个莫名帮助自己的中年汉子心存戒心，一个贩鞋老板为何能拿出一只价值不菲的金樽，汉子最善洞察人心，少年心中所想的东西被他一览无余。
夜幕很快来临，寂静的街道上一个中年汉子和少年四目相对，少年最开始主动拉开一段距离，但随着中年汉子的步步逼近，他的双拳紧攥。
汉子双手环抱于胸，眼神略带玩味，不等他开口，少年率先说道。
“我知道你绝对不是普通鞋贩，在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我便感觉很眼熟，我现在才想起，我脚上这双鞋子是上次从你那买的，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事，何况一个普通鞋贩怎么可能一下拿出一只价值不菲的金樽，你直接了明目的吧。”
中年汉子继续向前，隋安一步步后退，直到被逼至墙角，汉子这才开口。
“那你感觉我的目的是什么？”
隋安摇头，他并不清楚，但他明白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中年汉子哈哈笑了起来，他心中不禁嘲笑那个徐姓读书人百算漏一，他以秘法既然遮蔽天机，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少年，却忘记了少年脚下那双鞋子也是出自他之手，他自然可以很容易找到眼前少年，真是百密一疏，满盘皆输。
“徐锦圣，你糊涂啊！”
就在汉子说出这七个字时，远在万万里之外的一座高峰的山腰处，天穹星辰琅目，有个盘腿而坐的闭目读书人嘴角微微扬起。
中年汉子瞬间感觉心神被封锁，三魂七魄滞悬万万文字之间，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汉子如同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中，他拼命扑腾，仍是无济于事。
明明已经半个身子跨入到十一楼修行境界的中年汉子甚至连一点反抗手段都没有。
此刻的中年汉子站在少年身前神色扭曲一动不动，汉子的脑海回荡一道极为生气的声音。
——我上次赠你一份机缘，你仍不知满足，还想着动那个少年，此地“文海”是我上次遇见你时顺手布下的。
汉子在文字构成的“汪洋”中脸色痛苦问道。
“那双鞋，也是你故意让少年穿上的？”
“顺手为之了罢，我需要故意去算计你吗？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本名为余陡的中年汉子继续嘴硬道。
“你现在也奈何不了我！”
“哦？是吗？”
一个散发白光的飘渺读书人形象出现在“文海”之中，悬浮于读书人头上，读书人威严开口道。
“那便让你们这些所谓的修行天才！一跌再跌，跌回平地！”
中年汉子在汪洋之中猛然睁眼，如跌山崖，身子剧烈疼痛，汉子跌入九楼，也就是从儒门无瑕境小乘跌入浩然境圆满。
之后汉子继续感觉浑身酥软，再从儒门浩然境界圆满跌入儒门化鸿境界圆满，活生生地从第九楼跌到第六楼。
世间修行路途有四座高楼，修行者就是那些登楼者，三教之中儒门这一座高楼共有十五楼，大境界分别作窥气 化鸿 浩然 无瑕 无疵。
而每一个大境界又有三个小境，分别作小乘 大乘 圆满。
如今的汉子从十楼的无瑕境小乘一下子跌到化鸿圆满，原本完缺心性也会被摧毁。
中年汉子终于受不了了，连忙以心声对那个徐姓读书人认怂。
“停停停！我认了还不行吗，怕了你了。”
中年汉子气喘吁吁，从十楼跌入六楼，近乎几百年道行，期间他啃下的道理与文字都白费了功夫。
当他发现自己的三魂七魄仍旧滞留于这片“文海”之中他已经放弃抵抗了，难怪这家伙能与师父“掰手腕”，连师父都奈何不了他，何况自己呢，但一想到对方的年岁居然小自己两百余年，心中落寞之感油然而生。
这时候，什么后生可畏的便宜话语再是说不出口，他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他头顶上那个散发着白光飘渺读书人的形象开口道：“这次是开胃菜，若是以后你再敢心存侥幸，对着那个少年动手脚，便等着跌回平地吧。”
听到这话，中年汉子瞬间感觉头皮发麻，连神魂不自觉在颤动。
飘渺虚幻的读书人负手而立，缓缓开口道。
“儒家门生，修行方式如一只只饕餮，只吃道理，却不做道理，我在踏入修行第一天便发现这个弊端，你自己也有这个毛病，这也是你为何停滞在在十楼的原因，我这样让你跌落境界也有助于你先破后立。”
听到这些话语，中年汉子如被当头一棒，整个人如梦初醒，他第一次感觉，那个被儒门唤作为“离经叛道”的读书人，形象是那般高大，所走的那条路，是那般的远。
身形飘渺的读书人如落叶轻飘至中年汉子身前，手指轻点中年汉子眉心，随即那股窒息之感被撤去。
“今天算给你一个教训，但日后可就不是这般简单了。”
中年汉子悻悻然点头。
“我这段时间，我要去拜访一个人，我需要你去为那个少年护道一程，事成之后，我会送你一场造化，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就此离开，落得个铩羽而归的下场。”
中年汉子神色凝重，心中抉择两难，即便平时心中会怨骂老头子一两句，可心里仍是敬重对方，要说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负手站立的读书人一眼洞穿对方心中疑虑。
“为少年护道一程，确实会些许违背你家师父的意思，但，有言，君子可欺之以方，事成之后，我不会过多找你家师父麻烦，你也不用担心你家师父会知道这件事情。”
男人用着半信半疑的神色讲道。
“此话当真？”
“君子无戏言。”
中年汉子一阵天人交感，最后断断续续道。
“行……行吧。”
徐姓读书人点头，随即挥袖，原本三魂七魄被困在“文海”中的中年汉子得以解脱，在一阵白光亮起后，中年汉子双眼睁开。
少年却早已跑不见了踪影，汉子没有立刻去找对方，而是恍恍惚惚地走到一个角落坐下，最终没有，汉子抬头看天，有个徐姓读书人顺带为他遮蔽了“天机”，使得天上某群老家伙看不见自己。
鸡鸣报时，天色尚青，隋安昨晚一晚没睡，一路小跑，终于跑出了郡城，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中年汉子会站在原地闭眼那么久，但直觉告诉他，对方绝对不抱有善意，趁着有机会，他便立刻跑开。
出了城后，是平野阔林的景象，少年坐靠在一棵老槐树下，只见他气喘吁吁，已是汗流浃背。
忽然一声醒耳的口哨声在老槐树上响起，少年立刻抬头，昨天遇见的那个中年汉子正半蹲在老槐树枝上，笑嘻嘻地盯着他，隋安踉踉跄跄地起身，这一次，难跑了，少年做好殊死博死的准备，只见他双拳紧紧握住，随时准备递出一拳。
汉子一阵摇头，从上向下跳，面带笑意的汉子徐徐道。
“若是换作以前的你，出拳我可顾忌的很，但现在嘛……没有什么作用。”
少年一脸疑惑地看着对方，什么叫以前的自己出拳他便会有所顾忌？
中年汉子看着少年模样，也不感觉奇怪，毕竟少年的经历他是一清二楚，毕竟当年那场“问审”他也在场。
中年汉子缓步走来，隋安后退几步，中年汉子实感无奈，便干脆站在原地讲道。
“隋安，我叫余陡，也是来自天上那座人间，昨晚你家先生给我一个教训，还强买强卖要我给你护道一程，不管你相不相信，往后一段日子，我都会是你的护道人。”
少年根本不信对方的任何话语，看见这一幕中年汉子便转变策略讲道。
“你感觉你现在打得过我吗？”
少年摇头，战意旺盛，他很明白自己根本打不过对方，他的身畔升起一缕缕微弱的“浩然气”，那是独属于儒门修士的标志，
名叫余陡的中年汉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少年。
“明明是武夫出身，却做起读书人，实在有趣啊。”
随即余陡继续说道。
“既然你打不过我，那动手没有意义，不如告诉我，你家先生要带你去哪里，我带你过去。”
余陡哪里知道，那个徐姓读书人根本没有告诉少年到底要去往何方，只是让少年四处走走看看。
隋安摇头，不肯说出。
但余陡也是好脾气，死皮赖脸地说道。
“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我就这样一路保着你，这样便可以了。”
少年无语，世上哪有这种事情。
于是转头就跑，可不论走到哪里，对方都会出现在这里前头，十分诡异。
在跑了一整个上午后，隋安实在受不了整个人倒在地上，一张大脸凑到他脸上。
隋安捂脸苦嚎。
“就算你不加害我，你不能找点正事做吗？”
“跟着你就是我的正事啊。”
余陡一脸贱笑，于是隋安干脆倒在地上装死，可装着装着便睡着了，实在是因为太累，支撑不住，于是余陡在守在身边。
夜幕时分，隋安起身，脸上睡眼惺忪，他四处看了一圈，发现中年男人居然还在，手中还拿着那本《山水图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