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曾经
寒冷的夜晚，在没有下雪的冬天里，沉寂的街道上刮着凄凉的风。
小孩坐在空旷的巷子里，忍受着孤独和饥饿。
那是一处混乱的世界，没有人确保自己的生活能得到保障，尤其是像他这种没有家的傻孩子。
自己一个人待在外面，衣衫单薄，或许死亡很快就会找上他。
但是可惜，命运却领先死亡一步，找到了他。
…………
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是谁，或许只是单纯觉得那精致的面容看起来很亲切。
又或许那时候，他还以为他们是同类人，同样是失去了家的苦命小孩，在巷子里遇见对方。
“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见面时，她只是这么问他，问他叫什么。
可惜，当时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只会坐在地上，傻子一样傻乎乎的笑。
女孩问他的话，他也都听不懂，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也只是冲着她没有声音的傻笑。
只是他就这么笑着笑着，那女孩突然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明净的笑容，出现在女孩的脸上，很好看，驱散了他对那个夜晚里所有寒冷的感觉。
哪怕什么都不懂的他，也有感受到美好的权利。
看着女孩的笑容的他，却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笑，已经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女孩牵着他的手，把他带走了，带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从前只有女孩一个人，现在，这里住着他们两个人。
…………
“你想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取给你。”
在他年龄稍大一点以后，女孩曾经笑盈盈地问他，可惜，对当时的他而言，这还是个比较困难的问题，回答不出来，所以不了了之。
而再后来。
“你喜欢我叫什么？”
很久很久之后，男孩长大了，大了很多，懂了很多很多的事，才能眼神认真的问道。
他对视着女孩那纯金色的眼睛，女孩还是笑盈盈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
“你想叫什么名字，我取给你。”
话和之前说过的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心里却有了答案，他牵起女孩的手，用自己的手指，一笔一划的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那两个字——时间。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行为有多么胆大包天，他只知道，女孩平时的话里，常常伴随着这两个字。
不论是她写下的内容，还是不经意间说出的话语，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很高。
自认为已经懂事了一点的他，想当然的就认为女孩很喜欢这个神秘的词语，或许也是希望能分担一点女孩的心里所想。
可这一次，女孩却沉默了，一直很久，没有答应，却也没有立刻否认，甚至笑容都淡下去几分。
自那以后，他还是没有名字，只不过女孩也已经不再问他这个问题。
直到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曾经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大人，曾经的女孩却还是那般模样，临别之时，他向女孩道别。
女孩找来了一块木牌，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刻下了“时间”两个字，随后递给了他。
一笔一划，整整齐齐，而这两个简单的字，就似乎有什么魔力一样。
从那以后，他才真正有了名字，他叫时间。
…………
如今，那位老师已经不在了，很久很久没再见过面，可时间偶尔也会在走神的时候，回想起她。
那一对纯金色的眼睛，眼睛下精致的琼鼻，以及那抹金色的长发。
两人最初见面时，那缕动人的笑容，粉妆玉砌的小姑娘，就好像现在正坐在旁边的窗沿上，澄澈的眼睛，在低头望着他。
可当他抬头，看到的只是空空的窗沿，和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
之后，他们之间生活过往里的点点滴滴，像泉水一样一股脑的全部涌上心头，压抑着他喘不过气来。
奇怪的是，尽管那一段时光短暂并且似乎不怎么美好，反而因为有了值得回忆的人，成为了他最难忘的一段记忆。
在印象里，这段生活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但只要一回想起来，那段记忆所有的细节，都会清楚的浮现在脑海。
尽管境界已经如此，回忆却依旧在不知不觉中，左右着他的情绪，这很奇怪，也不寻常。
不过，时间笑了笑，不保留有一点点私心的神性，这并不是他想追求的。
有那样一位老师，是他的荣幸，他又怎么会忘呢。
…………
或许时间并没有过多久，又或许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单调重复的生活，经常会让他忘记了时间在流动。
不过，那边的准备工作大概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一世纪的纳新工作正式结束，也该需要一个总结性的形式会议。
距离他们正式接手这些新人，大概也就是过了这个仪式以后吧，自然，他们这些尊者也都要过去。
他清了清思绪，站起身，刚从工作室里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抬头。
“唔……”
时间突然怔住了。
屋外，阳光正好，明净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很奇怪的反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也竟然开始对这种事情有了几分期待？
时间心里的这份悸动，或许还很小，连他自己都差点没有察觉出来。
兴许是那位兰旺老人的逝去，牵扯起自己的几分心思？又或者，他还没从刚才的回忆之中走出来？
那自己又是怎么，再一次坠入那段回忆里的？风静静吹过，时间不觉沉思起来。
那一刻，他似乎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理智。
那份冷静，就像一层坚硬的外壳，又重新把他的内心完完整整的包裹起来，就仿佛刚才的感性，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
时间摇了摇头，缓缓叹了口气。
所以说，境界并不代表一切，拥有再强大实力的人，内心也有自己的一处柔软所在。
大概没人会想到，那位轮回殿里万人之上的时间尊者，会被困在自己的回忆里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