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水月阁的女儿（七）
玉清不知从哪儿搞来一身苏尔莫部服饰穿在身上，不仅包了头，还蒙了面。这下，只要他不开口，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别想认出他是外来者。就这样，他顺利混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观察，时不时学两句人家叽里咕噜的话语。走到角落时，没想到他被人家抓进了屋。他轩眉微皱，双臂挡在身前。主人家叽哩哇啦说一顿，拿出好吃好喝招待他。或许是他学语的样子太傻，主人家用手比划着让他快过去吃喝。他看着面前喷香的烤羊排、煮羊肉、大肉饼，疯狂咽口水，手伸出去却悬在了半空中。他可是没有还俗的和尚呀，看一眼本已是罪过，居然还想吃。玉清闭上了眼睛，慢慢收回了手，念起了经文来……
看着玉清难受的样子，主人家笑了，扯下一大块羊肉塞进了他嘴里。嘴里一有食物，他习惯性嚼了嚼。只一瞬，他唇齿间体会到从未知晓的美味，眼睛一下就睁开了，还慢慢往下看去。很快，他的手伸向了盘中的肉，嘴巴鼓胀得似小松鼠。
“太好吃了。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我和尚以前咋那般傻缺，天天吃素，顿顿白菜豆腐。亏，太亏了。”玉清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幸得他话音不清不楚，不然主人家就发现他的身份了。也不怪他太过于激动。以前的他任凭圣女、云蒂努如何威逼利诱，依旧死守素菜不放手。现在，他一食肉糜，顿感似飞仙，怎能不后悔。看来和尚也难逃肉味呀。
玉清越想越觉得自己亏，越觉得亏，吃得越快。主人家看着他终于肯放开自己，大吃大喝起来，连忙又出去端来两大盘肉，还给他倒满了奶茶。
渐渐地，玉清吃的速度慢了起来，不过却没有停下来。主人家也不催，只坐着缝补羊毛大氅。最后，他自己倒满一大碗奶茶，仰头就饮。只听“咕噜”“咕噜”两声，大碗干干净净。
“呃……”玉清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过来好一会儿，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翡翠镶金簪子塞进主人家手里，以表谢意。那是他悄悄从水梦月头上拔下来的，珍贵着呢。他与她们相处一年多下来，不知不觉惹上了恶习。又烤了一会儿火，玉清才起身恭恭敬敬朝主人家一拜。走出主人家，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接着，他取出袖中早已写好的纸条撕碎洒进风里。
经过大半日考察，玉清发现这里虽是敌方后营，却住的是普通民众。他不可以将战火引到这里来，佛祖不会答应。
“玉清……”忽闻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还那般清晰，玉清迅速躲到了角落里，轩眉皱成海浪状，“谁？是谁？”
一天受两次惊，任谁敏感。
“我，云和。玉清，你过来。”
玉清听到是熟人，才没再躲，慢慢挪了过去，“云和。还真是你。”
“还有我。”水梦月哑声道。
玉清侧身看清云和身后还有人后，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脆弱如水梦月，居然找到了这里。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们在你指的破屋里发现了地下河，顺着它，走了大半天才到这里。”
经她们一说，玉清瞬间明白了为何这里有一大片沙漠绿洲。原来都是地下河的功劳。
“咳咳咳……”
“月儿，你没事吧？”
玉清见水梦月面色蜡黄，难看死了，知道她是缺吃缺喝落下的毛病。他盯着她们二人头上看了看，拔了水梦月一根发钗又跑进了那户主人家。不一会儿，云和她们看见他右手端着一大盘肉和饼，左手握着一茶壶。
“来，你们先喝点儿吃点儿。”
水梦月二人没与玉清客气，抓起茶壶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来。
“月儿，来，肉。”
“云和，饼。”
“你们慢点儿，要淑女。你们可都是大家出身……”玉清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面上和手脚都尴尬起来。不过，他有什么资格替她们害羞，他刚才的吃相才是吓人。
大盘被云、水二人扫得一干二净，然而她们还没感觉到饱。
水梦月道：“和尚，还有吗？”
“先等等。你们不是没饱，是吃得太快，这里还没反应过来。”玉清指着脑袋道。
“好吧。”水梦月有些不开心。云和却笑了。她明白玉清的意思的。水梦月从小到大没有饿过一次肚子，自然不懂吃太快，脑袋反应不过来，还以为自己没饱。也是苦了她了，本就是病秧子，还要受累挨饿。
良久良久，水梦月“嗯”了一下，明白了和尚的意思。
“走吧，四处看看。一会儿，云鹰应该就来了。咱得搞点儿东西送回去。”水梦月说着，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玉清一听水梦月的打算，慌张摆着大手，认真道：“别别别，月姑娘。咱们不能把有关这儿的消息送回去。”
水梦月诧异，道：“为何？”
云和也想不明白跟前这秃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玉清让她们坐下来听自己解释：“月姑娘、云和，你们想想，若是你们把有关这片绿洲的消息传出去，皇后定会率领大军把这里踏平，再放上一把火。你们看看，这里的人生活得多么安逸、多么悠闲，你们忍心吗？再者，惹祸的是北王。咱只要打败她就好。这些人可是无辜的民众呀。”
听到这里，水梦月陷入了沉思。是呀，皇后是何其残忍的女人，亲生姐妹说杀就杀，更何况这些无辜的牧民。
“好，听你的。”水梦月决定好了。
云和听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月儿……”
“咱们是皇后派来打探消息的。早前，咱们被苏尔莫柰月看禁，没有送回任何有用的信息。现在再不送些消息回去，怕是皇后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云和，别怕，有我在。皇后是皇后，我是我，我不愿再牵连无辜。我在为我云家赎罪，不能惹杀祸。”
玉清点头附和：“对对对。咱们总有活命的法子。”
“和尚……”云和不担心自己。她是担心水梦月，毕竟水梦月还有另一个身份娴妃。若是皇后知道了她知情不报，把她锁进深宫，那就真的完了。
圣女常说水梦月只有五年的寿命，云和希望她可以活得自由自在。这也是她为什么陪着她四处冒险的原因。她不想水梦月带着遗憾离开。
水梦月又站了起来，严肃道：“别说了。咱们离开吧。这里不安全。”
玉清又抢了水梦月一个镯子去换了两匹骆驼。就这样，他们三人、两只骆驼，慢慢走出了绿洲，完全没注意到有人爬上了帐篷顶正摩擦着手里的饰品目送他们离开。
那给玉清吃喝的主人家早年间一直生活在沙漠边界。苏尔莫部与国朝互相不对付多年，他没少吃两方的苦头。现在他们全家定居在这片绿洲，日子总算好过了，他可不想被牵扯进这次战争中。冥冥中，他感觉北王这次出兵要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