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各怀鬼胎（六）

    众人一眼看去，只要百来步就可踏上吾栖乐岛的土地了，身心不由轻松了许多，胯下的马儿也察觉到主人的愉悦心情，渐渐放慢了脚步。十来个弹指间，它们又发疯似的拼命向前奔去，任由他们拉扯缰绳也不动摇。与此同时，蒸包也狂躁地在圣女肩上龇牙咧嘴、舞爪竖尾、高声嘶吼，就差咬人了。水梦月等人面面相觑，很是纳闷。这时，原本散开的两边海水卷了回来，“哗啦”一声，灌进通道。一瞬间，所有人和物都被淹没在海底。他们只能放弃坐骑奋力向上游，其中蒸包和阿宝窜得最快，不愧是在水里游玩了一年的好朋友。而水梦月就没那么幸运了，刚游了一会儿就四肢无力，还好蒂努离她很近，赶紧拉了一把。宁王、玉清也注意到了水梦月的不适，纷纷赶来等着接力云蒂努。很快，水梦月不仅没有力气，而且快到了憋气的极限。就在此刻，云和从上方窜了下来，环抱着水梦月，嘴对嘴送给了她一口空气。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宁王眼前，气得他眼冒火花，抬脚踹开了她们，自己则迅速抓起水梦月的手向水面钻去。也许是宁王醋意大发触发了他身体内的内力，终于让他在水梦月咽气的瞬间钻出了水面。

    “月儿，月儿……”宁王第一时间检查水梦月的身体，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可以清晰地听出他声音里面的颤抖。

    “咳咳咳……”水梦月吐出卡在喉咙的海水，睁开了双眼，勉强一笑。

    宁王大喜，道：“幸好，幸好，还活着。”

    这时，云和、玉清、蒂努纷纷冒出了头来。

    “小姐，你没事吧？”云蒂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水梦月用力摇了摇头，开心一笑，揽过她，抱在怀里。

    宁王看着她俩那傻样，手脚酸得无处安放，又嘟起了嘴来。

    云和、玉清给看笑了。他们实在想不通，宁王到底是怎了，怎变得如此异常。还没等他们想到深处，宁王开始对云和兴师问罪了，道：“云和，你刚做了什么？两个女孩子家家……成何体统？”

    云和一看苗头不对，立马躲进玉清身后，偷偷向阿宝和蒸包游去，远离这是非之地。

    众人劫后余生，一阵欣喜过后，才注意到周围漂浮了不少物件，定睛一瞧，有算盘、木剑、竹萧、拂尘、毛笔、账本、拨浪鼓、马鞭等。

    水梦月顺手捞了两样，仔细一看，立马哭出了声来：“爹爹，阿娘……”

    云蒂努一面抱紧她，一面向众人解释道：“看，那是云泊安日夜不离手的算盘、表小姐粟熙儿十五生辰那日三公子送的竹萧、夫人最爱的毛笔、庄主教导云府众人用的木剑、管家先生教育小子们的马鞭……”接着又叹了口气，“我们都快到了。老天爷，你为何不作美？”

    没有办法，不成功就是不成功，不接受也得接受。他们只好打道又回去无名岛，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

    过了半天时间，大家又回到了起点，焉不拉几，耷拉着个脑袋，似秋天霜打的茄子。唯有阿宝和蒸包跳上窜下，跑来爬去，玩得十分欢乐。

    突然，阿宝惊叫了起来：“啊……血……”

    众人一听，顿时弹跳起来，向她奔去。

    “阿宝，阿宝，别怕，别怕，阿娘在呢。”水梦月一把抱住朝自己跑来的阿宝，亲吻着柔声安慰她。

    阿宝一头埋在水梦月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娘，好多血，阿宝好怕……”

    水梦月低头亲了亲阿宝，小声安慰，“没事，有阿娘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宝贝。”

    见状，宁王嗤笑：“她明明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说罢，扭头不去看她们。云和看了，嘴角含笑。宁王真是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云和道：“阿宝，告诉云阿娘，哪里有血？”

    总算还有人清醒。

    阿宝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指着他们曾经离开的礁石方向，啜泣道：“那儿。”

    云和示意蒂努留下，自己领着玉清、宁王猫着腰，快步跑去。他们先是躲起来观察，见除了阿酒倒在血泊中，别无他人，才赶紧上前。

    “阿酒姑娘……”云和抱起阿酒，玉清为她诊脉，宁王站着放哨。

    不一会儿，玉清无奈地地摇了摇头。

    阿酒艰难地动了动嘴，道：“云姑娘，能帮阿酒带句话吗？”

    云和不解，道：“带给谁？”

    阿酒道：“你三哥哥。就说阿酒喜欢他，阿酒对不起他，没有好好活着……守护吾栖乐岛的入口……对不起，是阿酒失信了……”

    一听到又是云翼的暗恋者，云和眼中有了恨意，道：“没有，阿酒。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本来就不应该来这里。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你爷爷救你。”她说完就要抱着阿酒走。

    就在这时，水梦月走了过来，笃定说道：“我给你带，一定给你带到。”

    “谢谢，谢谢。”阿酒挣扎着上半身硬是给她鞠了一个躬，甜甜地笑着看向吾栖乐岛的方向，闭上了眼睛。

    众人垂首低头不言。

    “怎么就死了？她还没告诉咱们是谁来捣的乱呢……”宁王话音未落，就被四双眼睛狠狠地瞪着。

    他们就近找了个地方刨了坑，准备安葬阿酒。玉清已经诵了两篇经文，水梦月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一颗又圆又大、亮晶晶的珍珠放进阿酒的手里，那是她三哥哥五年前云游从南海带回来的。云三哥无法满足阿酒姑娘任何东西，就让这颗珍珠陪伴她吧，就算是云家的一点点心意。云和这才抱起阿酒轻轻放进土坑里。大家肃然跪地拜了三拜，才开始填土，最后还给立了木牌子。既然解决了阿酒的后事，就该去查查，看是谁杀害了她，间接性害了水梦月他们上不了吾栖乐岛。

    水梦月他们坐下来商讨了一下，决定云和、玉清两人去查探，留下蒂努和宁王来照顾她们，以防后院起火，救援不及。

    天色变阴沉了，周围愈加湿冷。宁王只好寻了个干燥的石崖让水梦月她们都躲进去，还抓了一把干柴回来点燃。

    过了半炷香不到，云和匆匆回来了，蒂努立马递给她一袋清水。她也不客气，咕咚咕咚灌了半壶下肚，才开口说道：“是大部队回来了。我刚看到他们走进了阿酒族人的宅屋，就赶紧回来告诉你们，留玉清在那守着。”

    “那还等什么，咱赶快去呀。”说走就走，云和抱起阿宝，蒂努揣着蒸包，宁王背起水梦月穿越过礁石和雨林向玉清奔去。

    云和小声问：“怎样？”

    玉清道：“不知道，江浮还没出来。”

    蒂努也悄悄爬了过去，“阿酒的族人没事吧？”

    玉清道：“暂时没事，江浮下了死命令不让乱杀无辜。”

    蒂努冷哼一声：“算他还有点良心。”

    其实阿酒的死并非江浮的安排，纯属意外。

    那时，江浮带领的快速行船向南，忽然接到一封私密信笺，上写“入口已开，转北即到”。起初，他们是不信的；后来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扭转了大帆船的行驶方向。果然行至半日，就看到阿酒为水梦月他们开的“天道”。众人兴奋不已，船还未靠岸，纷纷跳进海里游去，任凭江浮在后面嘶吼。

    阿酒见来者不善，一边施法，一边拦在“天道”入口上，击退了一个又一个入侵者，自己也受了不少伤。

    江浮终于下了船，匆匆赶去，喝道：“都给我退下！”

    众人不听，他立刻挥剑斩杀向前者，才得以喝退他们。这时，阿酒已经到达了支撑极限，嘴角不断在溢血。她回头遥望着远方，估摸着水梦月他们应该到了，慢慢停止了施法。就在她倒下的瞬间，海水卷土重来，很快又结合在了一起，“天道”又成了传说。

    江浮一众人看着阿酒死了，只好另寻出路，向密林中袭去。这才有了刚刚云和看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