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祸兮，福兮（六）
异动一起，于云和、云翼而言，他们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战斗，带着水梦月、圣女离开这是非之地。而朵兰却和他们相反，大棕熊的到来对于她来说那是好事。于是，她命令族人全力阻扰云和他们，自己则守着水梦月她们。她很明白，只要水梦月在自己手里，这群人就会投鼠忌器。
很快，大棕熊冲出来了，朵兰立即命令族人后退。她也抓起水梦月跃上树梢，又顺手取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奏起来。顿时，一曲带有攻击性的旋律萦绕在空气中，声声入耳，让人振奋不已。这其中最兴奋的莫过于那只大棕熊，要不是云和他们站得高，怕是早被它撕碎了。
“邪门，真邪门，这个怪女人居然会驯兽咒。咱们这回彻底玩完了。”圣女躲在云和怀里，说话声哆哆嗦嗦的。没人比她更清楚这驯兽咒的厉害。
云和问道：“那咋办？”
圣女一时说不出话来，拼命思考着对策。
大樟树下，大棕熊发疯似的撞着，还伴随着一声声嘶吼，胆子稍微小的，怕不是早已被吓晕过去。云和看了一眼云翼，他也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今日，不是它死，就是自己亡了。
就在云和把圣女绑在树干上之际，云翼没踩稳坠了下去。旋即，圣女惊得大呼，脑子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小乙，背，背。”
这边，水梦月看见圣女的唇语暗示，悄悄侧着身子拉过披风。另一侧，圣女挪挪转转找好角度发挥千里眼功力，仔细解读着那件披风上的咒语。好在她当时把姑姑这件万兽衣带了出来，现在只要解出咒语就能解困。只是老妖婆画的咒语，她到现在也没能解出几个来。不知是自己太笨，还是老妖婆太强。
“千代玳呀千代玳，你要快一点儿，否则云三哥就要死了。”平时，圣女解蛊解毒甚是高能，可是这咒语还真不是她的强项。
“三哥，小心。”水梦月一边看着自己的哥哥，一边踢打着朵兰，让她没法集中吹奏。
那边，云翼已经被大棕熊扑倒，眼看就要被生吞。云和也无力地躺倒在另一侧。圣女满头大汗，脸上也水迹斑斑，分不清哪行是汗水、哪行是泪水。朵兰一瞧，嘴角不由地上扬，眼睛里满是笑意。她很满意。她不再折磨他们，而是带着水梦月跳进了瀑布，消失在丛林中。不过大棕熊就没这种想法了。此时它肚中饥饿着呢，再加上他们杀了它的小伙伴，吃了所有人都算轻的。故此，它推倒云翼后，迫不及待猛地扑向他。突然，一个飞人推开了云翼，然她就没那般好运了，生生被大棕熊咬断一只手臂。
众人一看清来人，立即怒吼道：“秋英……”
这边，圣女也解出了一些训兽语，嘴巴巴拉巴拉念叨起来。大棕熊闻见，低吼着慢慢往后退。不一会儿，又晃头晃脑冲向秋英。圣女见了，越发着急，咒语念得不清不楚，根本不起作用。
秋英一瞧，退无可退，点了几个穴位，左手捡起剑，高高跃起砍向大棕熊，轻剑使出了重刀的感觉。它刚刚得胜，正兴奋，没太注意，硬生生被秋英一剑斩下了脑袋。秋英也摔了一个大跟斗，断臂处大出血，人晕了过去。
云翼见了，强硬支撑起身体走过去抱起她来，呢喃道：“为何要跟来？”秋英失血过多，意识不清，嘴里一直嘟嘟囔囔。云翼凑近了也听不清，不过他心里很明白。自从上次蓉城一别，她便偷偷跟在他身边，不现身也不走远。他见没危险就让她跟着了，直到小乙遇到麻烦，他才急着赶她离开。没想到她竟没离开。
“秋英，秋英，你不要死，不要死……我带你离开，带你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咱们再也不分开了。”云翼怎知身在江湖也罢，去姓隐居也好，其实秋英在乎的还是能和他时时在一起。然而他却以江湖险恶、出行不易，多年留她在云家陪伴自己的小妹，从没听取她的想法。这些年来，她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他云翼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今日还连连赶她离开自己。
“三公子，我好幸福哦，可以死在你怀里。这是……这是我未曾敢想的。你不要哭，我不怪你，从来都不怪你。”
“好，好，我不哭。”
秋英看云翼真的不哭了，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秋英……”云翼这一喊，撕心裂肺。
圣女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得不行，脚下踩着的树干瞬间断掉。她直直摔了下来，还拼命爬向秋英。
“代玳，代玳，你不要这样。”云和将圣女拥抱进怀里，拍打着她的背，哄着她。二人相拥而哭。
一刻钟后，江浮、宁王、玉清匆匆赶来，见躺倒在血泊里的大棕熊和靠着香樟树下眼神悲伤的云和、云翼、代玳以及两眼紧闭的秋英，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众人稍作休整。云和、宁王、玉清跳进了瀑布，江浮将伤者带回去休养。而云翼借了一匹马独自带着秋英离开。
话说水梦月被掳进神机族寨中后，立马就被带去焚香沐浴，朵兰还选了族中长老为她梳头祈福。说白了，就是为她自己族人祈福祝祷。
一切准备就绪后，朵兰亲自领着水梦月来到了后山。山中溪水潺潺，自上而下形成一小瀑布，瀑布下面是水潭，水潭中幼孩自在地嬉戏玩闹，树荫下坐着打草鞋的妇女。她们见神女来了，纷纷起身打招呼，眼睛却紧盯在水梦月身上。毕竟神机族的诅咒能否解除就靠这个外来的漂亮女人了。她们也想通过她的表象看出一些端倪来，然而她们失望了。水梦月除了长得漂亮，别无他长，关键还瘦弱不堪。若她这般人生在族中，怕是要孤独终老，哪有男人肯要她。真不知道，神女怎会找来这样的女子祭山，明明族中随便选一女子都比她要强？
朵兰也注意到她们的眼神十分不友善。她牵起水梦月的手，带着她稳稳当当地通过了溪流。在她看来，这是水梦月最后的时光了，她不想让她感受到别人的鄙视。她们慢慢走去，来到一座石窟下，抬头便是祭坛了。也许是多年未行大祭礼，祭坛上积满了尘土和树叶 ，现在一大堆人正在清扫。
水梦月看了觉得好笑，果然是乡野村夫，祭坛都拿不上台面。哎，自己就要丧命在此，真是浪费了这一张漂亮的脸蛋和自己满腔的才思。
朵兰指着一处石洞说道：“今夜，你就在此处休息，我已经叫人烧了炭盆来。”
水梦月只简单瞥了一眼，面上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饭呢？”
“不会吧，你们神机族难道就是这般无理地对待神圣的祭品，连口饱饭都不给？”
朵兰细细端查着水梦月，心里想：“她是疯了，还是真不怕死？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这般从容。”
“稍等。我会给你取。”朵兰见看不出什么，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再去给我找几本书来，夜里长，我睡不着，看看书，好打发时间。”
不一会儿，朵兰端来四碗简单的饭菜，再找来几根蜡烛，加好炭火，坐到洞口上，和衣倒下就睡。明日，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水梦月倒是不困，悠闲地享受着乡野味饭菜，翻阅着发黄的古书。古书很难懂，她看起来非常吃力，却也津津有味。深山丛林夜晚的宁静，最适合读这书了。
“姐姐，这书就这般好看。都到夜中了，你还不睡？”闻声，水梦月着实吓了一跳。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朝着洞外的孩子招手道：“你来。”
水梦月学着小女孩的口吻说道：“好看，非常好看。你呀，平时没事可以去找找族中的长老学学识字，你就可以明白姐姐在享受些什么了。”
小女孩窝在水梦月的怀里天真地说道：“真的吗？我阿娘说，女孩子要多多锻炼身体，好好长高、长壮，成年时才可以吆牛种地，找户好人家嫁进去。至于书嘛，会数数就行。”
水梦月摇摇头，继续道：“不不不。读书可以修身、养性、齐家，还能平天下。而吆牛下地这等粗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了。”这句话，她曾经也对蒂努说过。不过那丫头一心只爱烧菜，跟书本有仇。后来她便放弃了。
小女孩撅起了小嘴，“姐姐，你这话，我不懂。”
“没事。你只要记住姐姐说过让你去学习读书就好了。”水梦月没再做过多解释，而是将书中所述用简单的话转述给怀里的小女娃。她说了许多，女娃听得会很认真。渐渐地，她取得了女娃的信任。
“我问你，朵兰姐姐明日要举行祭祀。祭品除了我，还有什么？”
女娃扬起小脑袋，左手食指压在唇瓣上，细细回想。水梦月也不急，任由她去想。
“我想起来了，还有一面镜子。”
闻言，水梦月不解，道：“镜子？是不是一面刻着女娲娘娘，另一面刻着灵狐？”
小女孩“咦”了一下，接着问道：“是呀。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水梦月指了指手中的古书，神秘说道：“姐姐就是知道。好了，你快回去睡觉吧，你阿娘会担心的。”
送走小女孩后，水梦月加了几块炭，也闭上了眼睛。她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
“明日，且看我如何收拾这帮人？想拿老娘当祭品，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