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次见面，面由相生（五）

    水阁主坐定，扫视了一圈，沉声问道：“对于陪产淑妃一事儿，你们有何看法？”

    九小姐嬫月微微一笑，第一个开口道：“去，当然是要去，关键是怎么个去法？”

    众姐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心想：“这还用得着你说？”

    水阁主皱起眉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点了点头。对这个女儿，他是抱大希望的。

    水嬫月接着道：“淑妃生产，圣人格外重视，水家自然要派出有头有面的人去。一来给足圣人面子，二来可以彰显我水月阁实力。”嬫月说完，眼睛直直看向水夫人。

    水夫人是名门之后，温婉贤淑，行事说话，处处让人找不到半点瑕疵。此事由她出面主持，就算是太后也会敬水月阁三分。

    水阁主听了十分满意，转身抱拳道:“这件事还得劳烦夫人走一趟。”

    这下，水夫人是推脱不掉了。本来她是没打算去的。但现在不看水道权面上，也要看红夫人和采儿的面上。

    水夫人颔首道：“不劳烦，应该的。只是孩子们要去哪些？”

    水阁主扶额思考了会儿，道：“嬫月、棐月和樨月三姐妹，夫人你看如何？”

    水夫人细看了一圈堂下，意味深长道：“嗯，甚好。她们都不小了，是该出去走走。”

    四夫人、六夫人、八夫人起身行礼齐声道：“多谢夫人。”

    水嬫月和水棐月本是入宫人选，现在心中的开心从她们红润的脸上就可看得出来。而水樨月高兴是因为可以出门看看其他地方流行的服饰，为自己之后的创作打个基础。然而，她们一路除了赶路就是赶路，去了帝都也不能随意出门导致她十分郁闷。

    水霖月见父亲母亲没打算带上自己，扭着肩膀撒娇道：“霖儿也想去。”

    水阁主笑道：“好，霖儿也去。”

    闻言，水梦月也很想说：“月儿也想去。”可是她说不出口。她这个身子，连上趟街都不被允许，想去云州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经过一番商议，确定由水夫人领头、六夫人协助、五小姐夫婿高钟护卫、六小姐棐月、七小姐樨月、九小姐嬫月、十一小姐霖月以及几位堂小姐陪同一起出席这次计划。本来是用不着带这么多个未出阁的小姐们远行，但鉴于本次出行难免会遇到众多达官贵人，不让小姐们出去转转过于浪费机会，故此多挑选几个适婚小姐陪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这个主意还是咱们管家五小姐柋月提醒的。水父暗暗觉得正合他意，便悉数答应了。小姐们也难得出次远门，如此大好机会怎会放过。

    出于安全以及方便考虑，嬫月又提议从西市流音阁挑选几个武功高强的女卫来专门保护女眷。至于人选，她也早早地物色好了。水父见此，夸奖她聪慧，办事利落。她也甚是得意。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消息是水梦月故意放给她的。她水梦月要搞事，不带些自己人怎行呢！

    一切安排得很妥当，就等三日后出发。

    商量完毕，众人一一散去，唯有水梦月一动不动，撅着小嘴看着水父水母。

    水父被她看得羞了，噗嗤一笑，道：“月儿，有事？”

    水梦月一听，心想有戏，便跑到水父身边挽起他的胳膊，学起霖儿撒起娇来，“爹爹，月儿也想去。月儿都九年没见过大姐姐了，想念得紧时，只好拿出画像来看看。再说，姐姐未出阁时最疼爱月儿了，想必她也是十分想念月儿的。”她怕只是自己想出去玩说不动水父，便搬出了水淑妃。果然他一听，眉角有了变化。水采月是水月阁疼爱的长女，水梦月又是宠女。这两个女子可是水道权心中最爱。从小到大，只要她们想要的，他没有哪次没有办到。

    水夫人看着他们父女俩，冷哼一句，道：“你倒不含糊，知道搬出你大姐姐来替自己求情。”

    这下，水父左右为难，犹豫了。水梦月一看急了，立马跪在地上，扯着水父娇唤道：“爹爹，您就允了吧。”

    “夫人，你看，月儿也好的差不多了。一路上也有众姐妹照顾着，再不济也可以多带几个医师跟着。你看看，是不是……”

    这时，水母一想若是把月儿放在家里，她也不放心，还是带着好，假意无奈道：“好，好。我一个人可说不过你们爷俩……想去就去吧。”水梦月一听，眼神霍然发亮。水父也面色转喜，向水夫人投去炽烈的目光，唤道：“清宛”。

    水梦月见状，向周围的婢女小厮努努嘴，大家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次日破晓，水梦月、穗珍领着众丫鬟开始收拾打包行李。她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夏天衫衣团扇、秋日锦缎披风、冬日棉衣棉被、药罐药方药丸都要样样带齐，否则水夫人是不会允许她走出这个家门的。而她自己还要带一些书呀、画呀，路上无聊了还可以打发时间。众人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像是在逃亡，立马愁眉苦脸，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些。这时，宝儿跺着脚进了门，仰着头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壶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九小姐太欺负人了，好的、胖的都分给别人，就留一个瘦猴给咱们，说是她合咱们气场。这不是摆明了说咱小姐是个病秧子吗？”

    穗珍一听，瞅了一眼来人，也来了气。

    “嘘，你这般大声作甚？你是害怕小姐听不到。我早就让你早点去。磨磨蹭蹭，你怪得了谁呀？”

    大概只有水梦月自己很满意，精心安排了半天，秋英终于来到了她身边。然而她只能偷偷地瞟着她，眼里充满了泪珠，又不敢让它们掉出来，秋英又何尝不是？

    “我的好姐姐，快别说了，行李刚收拾出来，还没打包呢？秋英，你杵着干嘛，过来搭把手。”水梦月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大声招呼起大家快快动手。

    穗珍一听来人唤“秋英”，身体不由一震。这时，她才细细打量起来人——不错。看身段，绝对是个练武的大家，刚自己怎没瞧出来。

    望雪阁中，众人收拾了半日，东西不但不见减少，还增加了不少。这其中有不少水夫人的功劳，她想起一样东西就让人搬来让水梦月收下，一会儿来一样，一会儿来一样。最后，水梦月直接忍不下去了，把来送东西的小厮丫鬟狠狠骂了一通。随后，又叫人拿来银子打赏给他们，让他们出去不要乱说话。

    宝儿劝说道：“小姐不喜欢，可以去和夫人说呀？”

    “要是能说，我何必如此为难。”水梦月摇了摇头，夺过了她手里的画，拆了，不禁感叹道：“哇，好美，简直是仙女下凡。”

    宝儿扑哧一笑，道：“这是小姐你自己画的呢。不过，这画只画出了大小姐七分神韵。她真人比这还要美。”她这一说，众人也频频点头。这下，水梦月更加期待能早日见到这位天下第一美人。不过话说回来，这画作已有好些年头，现在美人迟暮矣，怕是美不过当年了吧。可惜了，没能早点见到她。水梦月呆呆地盯着画，摇头晃脑地看了好半天，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众人不由停下了手上的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宝儿推推了穗珍，冲她努了努嘴。

    穗珍温言细语地道：“小姐也不用气馁，大小姐的美貌怕是这天底下无人能画的出。”

    宝儿也赶紧附和道：“是呀是呀，当年要不是小姐的画，大小姐也成不了如今宠冠六宫的淑妃。”而水梦月像是陷进了画中，根本没听见她们的话。

    众人更纳闷了，幸好此时，大嗓门的厨娘高声唱起：“开饭了，开饭了……”才把水梦月拉了回来。她卷起画作，招呼众人，道：“吃饭吃饭，好饿。来来来，都坐，别站着了。”自从她醒来，大家吃喝都在一屋，所有人都很高兴。水夫人看女儿恢复得不错，也随便她去。

    饭桌上，宝儿嘴快，又安慰了一番水梦月。那想她根本不在于那些个虚名，反问起了当年的故事。

    “嗯，香，真香。今儿的猪蹄好好吃。小姐，你也来点儿。”宝儿吧唧着嘴巴，夹了一点筷子肉给水梦月，接着又给自己夹了一整个猪蹄。其他人看了，赶紧也给自己碗里夹点儿。水梦月看着，不由憋起笑来。原来这就是自己房中丫头比其他阁中都要肉些的原因。

    “宝儿姐姐，你别只顾着吃肉呀，快给我讲讲当年的事儿。”

    “小姐，你真讨厌。我在吃饭呢。”

    水梦月见宝儿只顾着吃饭，连忙又撒起娇来。众人看了，笑出了声，督促宝儿快给她讲。

    九年前，六夫人娥人举办茶会邀请各家小姐品茶游园、吟诗画作。而年仅六岁的水梦月因看不惯王家小姐和水家四小姐水沐月比赛画作，受到众人称赞后，趁机对她姐姐出言不逊，而大手一挥瞬成就水采月天下第一美人画作。画中水采月身穿红衣，手持宝剑翩然起舞，身形妖娆，眼神魅惑，连发丝都在舞动，美到极致。当日，在座的人连连称奇，夸赞水梦月聪颖、笔下生美人。那些个王侯将相夫人更是争相出天价购买水采月美作。此后，民间流行的美人画作均是水采月那日那般打扮。

    三日不到，水采月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传遍大江南北。十日后，圣人亲封水采月为嫔，赐号“玉”。玉仍宝器，美的象征。可见水采月“美”名远扬，实至名归。

    从此，水月阁也名声大噪，人人都知水月多美人，最美者采月也。如今，水月又一波女儿长大待字闺中，家里的门槛怕是要被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