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隔壁那位
男人眼眸中滑过诧异,眉眼跟着轻微压了一下,神情很淡,却并不疏远。
沉吟片刻,他扯了下唇,似乎没半点介意:“这样么。”
低沉磁性,声音也好好听……
蔡莞犯了花痴,用力猛点头,表示肯定。
“那比我高挺多。”他说。
对帅哥独有的同情心冒出来,蔡莞委婉道:“你很差吗?”
男人清淡地嗯了声。
恻隐之心已经泛滥……
蔡莞看人的目光都软下来。
男人挑了下眉,继而顺其心意,主动抛出个问题:“那以后有不会的,我找你问?”
她注视着那双漂亮瞳孔,轻易答应下来。“好啊。”
这么说还有些发虚,她挠挠脑袋,又补了句:“不过其实我也有很多不太会。”
男人散漫笑笑,不太在意的口吻:“没事。”
就如此一拍即合,两人顺着廊道往前。
等到走了一段,蔡莞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方才进展有点太过顺利了,感觉他比自己想象得要主动……可好像帅哥,都不应该是这种性格的吧,尤其是这么帅的……
没思索出答案来,人已经进了办公室。
她敲门,态度端正地报告道:“陈教授,我来交重修表格。”
陈教授还在看资料,闻声调侃着:“想通了?不拿命,换分了?”
“我惜命。”蔡莞可怜地敛睫,“可还是想换。”
陈教授被她逗笑,又憋回严肃的态度:“那不行,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不情不愿地打算上交单子。
蔡莞想到身侧问男人,反正也是顺手的事:“要我帮你一起把单子交了吗?”
“行。”他答应下来。
男人话音响起时,陈教授才注意到这里还站着个人,他头抬起来:“许柏成,你怎么过来了?”
彼时,蔡莞的手刚好触到他递来的表格。
手一顿,脑子陡然有点卡壳。
再抬眸的时候,正好与男人的视线隔空相撞。
不太好的预感从心尖冒出来。
等下。
陈教授刚才说的什么?
好像是个人名。
许什么成?
许、柏、成?
眼神在瞬间掺杂进几分讶异和不可置信。
她表情僵住,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男人一遍。
紧跟着,就看到对面的男人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角,把递出来的表格又收回去,视线也从她身上挪开,回答道:“我过来拿课题资料,顺便帮学弟交重修表。”
蔡莞的神经猛地抽了好几下。
大脑空白的那一刻,涌出方才荒谬的对话。
她骄傲地和他搭讪说——
“那重修生,以后有不会的题目,可以来找我。”
“这次补考,我离及格只差一分。”
!!!
小丑竟是她自己!!!
还有,他主动接过她的话——
“那以后有不会的,我找你问?”
“好啊。”
应该是他在电梯里听到了她那番泄愤的话,才故意想看她笑话的!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么肤浅!就因为这人长得稍微帅气一点!
就连条底裤都不给自己留了!!!
她的手垂下来,他的手也跟着撤回来,男人经过她,擦肩而过,直接把重修表交了上去。
陈教授看了眼名字:“高数这门,他不是早就过了?”
“打算出国留学,来刷分的。”许柏成表明。
陈教授明了,目光转向还愣在那的人:“蔡莞,你的拿过来,我一块给签字了。”
“……”
她还沉浸在尴尬与狼狈之中,无法自拔。
可被人喊名字,不得不挪步。她蜗行过去,顺便给了男人一个怂包式的不甘示弱的眼神。
意思是,不认输。
手里的那张薄纸同时递出去。
陈教授却抽不出,没了耐心。“到底交不交?”
她望过来,百般无奈:“真的非要交吗?”
“不然呢。”
“可是……”
她望向表格上的信息,因为课程更新的缘故,从这个学年开始,她先前挂的那门等级的高数课程,学校已经不再开设,也就是说,现下她要重修,只能选择同等学分,却比原先高出两个难度等级的高数课程……
也就是说,要是重修,她连考到五十九分都可能是问题……
“可是什么。”
“可是,”蔡莞回神,想起电话里黄之瑶的话,余光带到一旁看好戏的男人,暗示性地,继续挣扎,“我还是感觉我补考不应该只有这个分数,会不会是改卷的人有题改错?”
“……”
陈教授果断道:“不会。”
“或者也可能是分数加错了?”
“不会。”还是这个答案。
蔡莞睁着无辜大眼睛,咬着下唇瓣,示弱道:“万一呢?万一真的有题改错,又或者是分数加错,这种情况纠正以后,我也正正好就是有六十分的话,那您这学期,不就也不用操心我的成绩了么。”
“……”
她继续苦苦恳求,连带着哭腔都出来了:“教授你就让我死个明白吧,要是真就是五十九分,我也就认了……”
“……”
眼睛沾着水光楚楚可怜地又眨巴两下。
此情此景,看一个小姑娘为了及格哭成这样,向来嘴硬心软的陈教授,无奈地按额头,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下不为例。”
蔡莞忍住扬起的嘴角。
“卷子收哪了,”他叹口气,习惯性地把自己答应下来的事交托给学生,“你找给她看看,”他指指看热闹许久的人,“顺便,也把她有异议的地方,一并解答了。”
许柏成:“……”
-
补考卷子都被收纳在隔壁办公室里。
蔡莞跟着许柏成过去,男人拿钥匙给柜子解锁。这里文件资料很多,倒并不杂乱,都被分门别类地收整放置好,上头有清楚的标签说明。
很快,被批改过的补考卷子被递到她手中。
蔡莞还没开始看,下一秒,又有张纸被递过来,往外延伸是骨结分明的手。
她没抬头,有人很贴心地先告诉她:“参考答案。”
卷子上有批改痕迹,明晃晃地五十九分落在上面。
蔡莞从第一题开始,谨慎对照。
男人无事的手也收进双兜,他闲散地倚在柜架边,模样随意,似乎不介意她多看几分钟。
试卷是a3大小,一共有四面。
选择题,填空题,这种只有唯一确定答案的部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除非分数加减有问题,否则不会出现破绽。
她反复核对好几回,无误。
转而翻面,看计算题和应用题。
这里的答题步骤不是唯一解,按步给分,时常具有争议性,总有漏洞可以给她钻。
几分钟后,蔡莞往许柏成方向挪了两步。
她指着答题区域,一道没给分的公式:“这条,为什么没给分?”
男人个子本就高,人倚在那,站得已经没那么直了,可还是比女孩高出许多,比她手中的卷子也高出许多,他眯了眯眼,看不太清,迁就着俯下身。
许柏成扫了眼,没直接回答,漫不经心反问:“这条,为什么要给分?”
距离悄无声息地被拉近。
有着最直观感受的人是蔡莞,明明视线是放在眼底卷子上的,可好像余光中的景象才最清晰,有张脸在靠近,从紧瘦的下巴开始,一路往上,唇线清晰,鼻梁挺拔,还有那双眼,浅棕色的,好深邃……
离得近了……更好看了……
“嗯?”有他的声音在提醒她回神。
猛然惊醒,蔡莞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盯着他看。
你都不记得眼前这位是谁了吗?
你的五十九分啊!
要不要!看到帅哥!就这个样子!
就这个样子!
蔡莞迅速垂下眸,回答道:“……对解题有用处。”
“有什么用处?”
“推导出了我的下一步。”
他直言不讳:“你的下一步是错的。”
“……”她替自己辩解,“可这条公式是对的。”
“而且,”她手指戳那里,“这条公式就是和题目有关的。”
他看着她据理力争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觉得得解释明白:“如果按照你的思路,这里应该用到的是半角公式,而你写的这一条,其实和你的第一条意义相同。”
“所以不给分,懂吗?”
“……”
他说完,看了眼还没把这话完全消化的人,微俯的上身直起,倚回柜架边。
好半晌,终于理解的蔡莞,干巴巴哦声,拿着卷子挪远几步,回到原位。
两分钟后。
她又挪回来,手指戳着另道计算题:“那这条公式呢,这条和我写的其他几条意义又不一样。”
“这条,”男人扫了眼,“和题目无关。”
好半晌,“……哦。”
回到原位,再两分钟。
蔡莞指答题区域的一团空白:“那这里呢?”
许柏成:“?”
“我没写错误的公式和步骤。”她说得冠冕堂皇,逻辑自洽地,“这道题就相当于……我没做错。”
“那我没做错,不就得加分了?”
“……”
男人抬眼看了她眼。
片刻,自己也认为自己在强词夺理的蔡莞,默默闭上嘴,又挪回原位。
如此反反复复,为了缺失的一分,宛若走火入魔。
等到整张卷子全都检查完毕,她又不甘心地翻回去,从头开始,选择,填空,计算,应用……
再是应用,计算,填空,选择……
终于,等到蔡莞再次走到男人面前。
她用卷子遮起脸,只露出一双眼。
“还有问题吗?”他眉眼压了下,显然没了先前的耐心。
她点头,支吾着:“其实……我考试的时候,肚子疼。”
“?”
“所以你能不能看在我肚子疼的份上……”
就算面对的是她骂过的人,对方现在很难不记仇,也就算她目前也记对方的仇,实在难以启齿,可她还是说了:“通融通融……就算是卖个人情给我……你就和陈教授说确实有地方改错了,少加一分。”
不是没意料到她会私下买通自己同流合污。
男人眯了眯眼,看向她的目光带上几分玩味,他姿势不变,只是把抄兜的手拿出来,抱在胸前,眼下更显得懒懒散散。
短暂沉默,他扯了扯唇瓣,一副好说话模样。
没拒绝,只问:“可这样不就成了我失职了?”
“我会和教授说不关你事的,”蔡莞立即表明态度:“要是真有惩罚,我也可以替你担。”
似乎对回答还挺满意,男人舔了舔唇。
“可我和你关系也不熟。”
“可以很快熟的!一会我请你大餐,地方你挑!”
“可你刚还骂我。”
“我道歉!”
“可,”
他还没说完,她已经适时接过他的话,不再让他继续顾虑下去,女孩子偏细的声音软下来,惨兮兮地博同情:“就一分,及格就好了,帮帮忙嘛……”
小姑娘的脸被手里卷子挡了大半,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真是又大又圆,亮晶晶的。
也许是情绪所致,此时注视着人苦苦哀求,乌沉沉的瞳孔,还泛着层浅浅水光,每每眨巴两下,都让男人不由地想起了,路边眼巴巴望着行人手中食物,等不到投喂,就开始撒娇打滚摇尾巴的流浪小狗。
尤其可怜。
男人心里生生生出几分怜悯来。
也似乎明白过来方才教授为何会被说动。
几秒,他似有动摇:“及格就好了?”
“……嗯。”
许柏成沉默了下,依旧倚在柜边,抱胸的手朝人招了招:“来,小姑娘。”
蔡莞几步,凑过去。
许柏成俯下身,对上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眯起的眼缝里是意味,他散漫地笑了下,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拿出了对待路边小狗的态度。
“告诉你,撒娇对我不管用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