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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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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不染的肉身在南拓临榻前的地面上躺了整整一晚。

    及至天明,南拓临终于有了苏醒之态。

    他慢慢睁开眼看着上方帷幔,只不过片刻,他猛地坐起了身。

    身上的被褥滑至他腰间,他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眼自己所在的床榻,目露疑惑。

    不染在一旁抱臂看他,她已经等了许久了,这个人可算是醒了。

    “你既然已醒,还不快快将我肉身扶起来。”

    南拓临站起身,自然即刻发现了榻边那具尸身。

    昨夜,他记得明明自己将西齐梨丢在了门边,随后,他寒疾发作……

    然而,眼下这具尸身却又移动了位置。

    上次他与万箜会玩面后返回房内,西齐梨的尸体也有动过的痕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内殿设有结界,寻常人轻易进来不得。

    南拓临探了探尸身的腕间,其内平静无波似一汪死水,一如上次探查,这仍然只是一具尸体。

    南拓临久久盯着不染的肉身,而后,他将她拉起丢到了对面榻上。

    他坐在自己床边,闭眸扶额。

    昨夜似乎发生了匪夷所思之事,他一时理不过来头绪。

    体内汹涌的灵力尽数归来,这一次昏迷,他竟然恢复的如此快。

    只是,他又为何会出现在榻上?

    蓦地,他起身疾步出去打开了屋门。

    门外侍从见他出来,恭顺行礼,“见过殿下。”

    南拓临面目肃然,“昨夜可有人进过本君内殿?”

    这话问得奇怪,平日没有二殿下的允许,等闲人绝不敢轻易进内,何况昨晚乃是月圆夜,守卫更是森严,他与众守卫在殿前守了一夜,并未见过他人来此,可侍从却不敢多问,忙低首如实回答,“回禀殿下,昨夜殿前无人踏足。”

    南拓临面目更冷,沉默片刻,方道,“传方监使。”说完转身返回殿内。

    他再次来到不染尸身身边。

    不染靠近他,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肉身,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已经在怀疑我了?”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死而复生这种事极少听闻,又有几人能够相信,而且复活不到片刻再次身魂分离,更是堪称离奇,就算南拓临此人真堪是绝顶聪明,也恐怕不会轻易猜出自己曾经活了过来。

    他久久站着。

    不染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方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南拓临这才将目光从不染尸身上离开,宣方渠进内。

    “不知殿下急召臣下所谓何事?”他记得昨夜乃是月圆夜,平日月圆夜后这一天南拓临只会将自己关在房内闭门不出,月圆夜对南拓临来说非同小可,莫非昨夜出了差池?

    他行色匆匆,南拓临轻轻笑了笑,“老师莫急,本君没事。”

    方渠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他轻声一叹,“殿下这些年历经磨难,月圆之夜更是避开不及,是臣下无能,竟寻不出医治殿下之法。”

    但凡月圆之夜,都是南拓临的噩梦。

    这个秘密,只有两个人知晓,一是南拓临本人,另一人便是方渠。

    南拓临道,“老师不必自责,这些年老师待本君如亲子,本君甚为感激,总归是要不了命的,老师无需将此事放于心间。”

    方渠闻言叹了口气,终是不再多言。

    一旁不染却是将他们对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月圆之夜?

    她想起昨夜南拓临的异状,心内一惊,莫非只要是月圆之时,南拓临都会失去修为成为昨夜那副模样?

    她将目光扫在南拓临身上,好奇的打量他。

    南拓临走近方渠,示意他坐下,“这次本君请老师过来,是有事相问。”

    “殿下所问,臣下知无不言。”

    南拓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君突然想起来,老师似是一直有收集天下奇书的癖好,听闻为此专门建有一书屋,其内有不少稀师奇书,专记离奇匪夷之事,不知此事真假?”

    方渠道,“臣下平日无事时的确收集了不少书籍,都是些怪异诡诞之说,只当闲暇时消遣罢了。”

    “既然真有此书屋,本君想待回南拓后进其内拜访,不知老师可谓应允?”

    “既是殿下所求,自是欢迎之至,只是殿下为何突然会——”

    方渠疑惑,以他对二殿下的了解,二殿下平日对此似乎并无探究之好。

    南拓临看了一眼不染尸身,方又道,“世上离奇之事甚多,若是哪一天发生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不可能,多看看,总归是好的。”

    “是。”方渠点头。

    “这是其一,今日请老师前来还为一事。”只听南拓临又道,“明日,便是祭祀大典了。”

    为平息世神之怒而举行的祭祀大典,往年四国都会派人参加,南拓临问,“大典在即,这次我们决不能生出差池,老师可查探到什么消息回来?”

    方渠道,“臣下正想禀告殿下,此次大典东洛皇城就在前几日派人来宣他们恐不能赶赴北亥。”

    南拓临扬了扬眉,“不来了?这可不符东洛作风,往年每一次大典东洛皇城可比谁都积极。”

    听到东洛皇城的名字,不染心中一紧。

    方渠道,“没错,东洛皇城的人自古便是世神最为虔诚的信徒,可这次东洛却像是出了事,整个东洛皇卫前些日子都被派了出去,听说似在寻人。”

    “寻人?”南拓临道,“寻何人?”

    “东洛口风极紧,竟是半分消息也未放出来,臣下暂未得知。”

    南拓临想了想道,“如此兴师动众,寻的想必与东洛皇室关系极为紧密之人,无妨,不来也好,少一个东洛更有助我们行事。”

    方渠点了点头,接着又道,“还有西齐,西齐王君本来是在赶赴北亥的路上,听闻西齐梨身殒,一度悲伤过甚,如今更是昏迷不醒,已被紧急原路接回西齐皇城,听闻如今由其子西齐议代替前往北亥,想必过不了多久西齐议便会达到北亥。”

    “也就是说,如今只有我南拓与北亥会出现在祭祀大典之上。”南拓临说着,嘴角缓缓勾起。

    “是,殿下。”

    “甚好。”南拓临道,“如此天赐良机,本君又怎能白白浪费呢,北亥纳不是想取本君性命么,既然他如此不识抬举,那本君便在大典过后送给他一个大礼。”

    方渠立刻心领神会,“殿下想怎样处置北亥檀?”

    南拓临道,“想要震慑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老师,你已经想到了不是么?”

    方渠躬身一笑,“臣下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

    第二日,祭祀大典。

    盛大隆重的祭祀典礼并未因缺少东洛、西齐两国而黯淡,对于世神,在这天下间,无人不敢不敬仰。

    巨大的神像慈悲安详,在使者高高抬起中俯视众生,乌压压的人群在世神神像经过时纷纷跪倒祈拜,经过一轮游走,神像终于到达了新建的祀神殿内。

    南拓临与北亥王君北亥纳站在高台上俯身叩拜神像,一时之间,万民吟唱颂歌,场面甚是恢弘。

    大典过后,神像殿周围人群渐散,神像殿前只剩下南拓临、北亥纳以及各方若干随从。

    南拓临竟然能在暗卫手中安然无恙,北亥纳忌惮于他的实力,今日见到南拓临不敢冒然再升起冲突,只作笑脸相待之态。

    此时,北亥纳正要离开,南拓临却喊住了他。

    “王上请留步。”

    南拓临上前一步,站在了北亥纳的身侧。

    北亥纳故作镇定,“贤侄何事?”

    “昨日本君突遭暗袭,险些丧命,幸得随侍拼死相护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南拓临盯着他的眼,声音清淡。

    北亥纳“哦?”了一声,面不改色,“竟有这等事,贤侄能平安归来定是世神庇佑,甚幸。”

    高大的祀神神像眉目安和,静静的俯视着前方,似在聆听两人话语。

    “本君得幸逃生,归途中竟恰好拾到王上一物,不敢耽搁,今日这就归还王上。”南拓临面色从容,他一个眼神,方渠便从一旁端出一个锦盒走了过来。

    “什么物什?”北亥纳不知南拓临在说什么,莫名所以,“本王怎不知何时有丢过东西。”

    南拓临但笑不语,只微微一笑,“王上看了不就便知。”说着随即做了个告辞的姿势离去。

    方渠将锦盒交给北亥纳身边内侍,微微一笑,“王上,您收好了。”随即紧随南拓临而上。

    北亥纳内侍谨慎打开锦盒,待看清里面东西,随即身子一抖,锦盒重重落地,而里面的物什也随即摔落出来——

    是一根戴着北亥皇室金戒的手指。

    北亥纳紧紧盯着那根手指,蓦地惊骇出声,“檀儿!”

    喊声响彻整个祀神殿。

    北亥纳红了眼眶,恨声厉喊,“南拓临——”

    你怎么敢!

    你竟然敢?!

    侍从纷纷低头,不敢出声。

    “去!本王要见南拓临,将他给本王拦回来!”北亥纳高升吼道。

    侍从领命疾步而出。

    “站住!”

    他又猛地喊住侍从,闭了闭眼,缓和了语气,“就说此物的确是本王所有,本王多谢二殿下归还之恩,欲以谢礼相送。”

    “是。”

    而南拓临竟没有走远,车辇静静停在世神殿外,就像是有意等待。

    见北亥内侍向他急奔而来,他悠悠一笑,看向身旁方渠,“老师,看来我们的礼物是送对了,北亥王上看来是有话对本君说。”

    方渠道,“北亥檀终究在我们手里,量北亥王君也不敢轻举妄动。”

    侍从将北亥纳言语复述一遍,南拓临微微勾了勾唇角,从车辇起身往世神大殿而去。

    世神大殿内,北亥纳已经屏退所有侍从,他独站大殿中央,静静看着南拓临身影越走越近,待南拓临及至眼前,他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道,“南拓临,你究竟意欲何为?”

    南拓临微微一笑,“不急,王上最终会知道的。”要完全掌控一条鱼,又怎能将饲饵一洒而尽呢。

    北亥纳无奈,只好道,“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本王檀儿?”

    “他杀本君未婚妻,本君实在心痛难安,然公主已殒,为抚公主亡魂,还请王上明日召集北亥万民于世神殿前为公主祈福,唯有此,才可平本君之痛。”南拓临说着拍了拍自己胸口,仿佛真的痛心疾首。

    “北亥万民?”

    这个要求出乎北亥纳意料,一夜之间召集万民此事非同一般,他猜不准南拓临究竟要干什么,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南拓临似乎也不着急等他答复,看他一眼便转身悠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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