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考验
莫家的嫡长孙女——莫繁瑛是在莫家扇坊里找到莫繁玉的，后者当时正在雕一把檀香扇。
“我就猜到你在这里。”莫繁瑛笑盈盈地说。
“瑛姐？”繁玉停下手里的活，招呼繁瑛坐下，“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就在帘子后头偷偷看着呢，知道你心情不好，就来看看你了。”
繁玉闻言，笑而不语，低头继续做手上的活计，苍劲挺拔一青松随着刀刻针挑跃于扇面。繁瑛坐在她身边耐心地等候着，直到一个工坊女工过来打破这片宁静。
“玉小姐，你看这个新花样这样画对不对？”
女工拿着一把新绘的纸扇来征询繁玉的意见的，扇上的纹样是齐环的新作。
繁玉接过扇子看了看，说：“可以。”
问完意见，女工就走了，留莫家姐妹俩在工作间里说话。
“他们是真的都听你的，我看看，现在莫家年轻一辈里，能熟练掌握制伞、制扇技艺的就只有你了吧。”莫繁瑛说。
“这些本家子弟一个两个的，既不喜欢手艺，又看不起工匠们，就我一个外室生的觉得对这些手艺感兴趣。”繁玉嗤笑一声，用软刷刷去了扇子上的木屑，“他们大概是忘了，当年莫家祖宗就是靠这几门手艺发家的，忘了根本，还妄想长久，天大的笑话。”
谈话间，莫繁玉抬头望了一眼户外的风景，莫家的工匠们在辛勤工作着，或汗流浃背，或面庞通红，他们无一不专注于手上的活儿，目光灼灼，将每一件即将从自己手底下诞生的作品视作珍宝，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待成品完成那一刻，伞面、扇面。繁玉不由得长叹一声，她在乎的哪是莫家祖业啊，她在乎的是那几门令人叹为观止的手艺，在乎是和工匠们一起探讨伞、扇制作步骤的日子，被同姓族人冷落的日子里，只有匠人们肯向她敞开屋子招呼她，反过来，也只有她肯在宗族会议上为工匠们多说话。
扇子做得差不多了，繁玉将其举到繁瑛比划了两下。
“松柏对你来说会不会太刚强了点？”
繁瑛细细欣赏着扇上的松木，摆了摆手：“不会，他会喜欢的。”
繁玉看着异母姐提起未婚夫时流露出的幸福神色，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的这个姐姐是在大夫人的敦敦教导下成长起来的，最是符合人们传统印象中对于女性温婉端庄的定义，平日里待繁玉尚可，故繁玉也愿意和她亲近，日前已经定了亲，未婚夫繁玉见过，姓陈，是南穗市政厅管理人的公子，看上去还算是斯斯文文的，与繁瑛相处时谦和有礼，繁瑛嫁过去应该不会受欺负。
尽管如此，莫繁玉也曾向姐姐提议过不要那么快结婚，先到外面见见世面再做决定，这位异母姐婉言谢绝了她，乖巧地接受了家里安排的亲事，所作所为，皆符合种种传统准则。
“对了，说到他，他说他父亲最近好像打算加大惩处元灵石地下交易的力度，还想招募几个星灵子帮忙。”
听到这个消息，繁玉的眼睛倏地亮起来了，在宗族会议上受的气一下有了最好的发泄口。
“瑛姐，麻烦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麻烦您跟您未来的公公说一声，那个调查元灵石底下交易的任务……”
为表正式，繁玉理了理衣服，起身站立。
“我想试试。”
从姐姐那里讨到“入场券”的莫繁玉带着四人组去拜见陈先生，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星灵子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和陈先生展开了会谈。
“最近两年越演越烈，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气？”
陈先生面带忧愁地在会客室里踱步，灰色的眼珠晦色重重，他的着装是很标准的士绅风格，干净整齐，裁剪合身，衣摆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
“我们会尽全力查办此事，请您放心。”
他的客人似乎比他稳重冷静得多，还有闲心去品尝陈先生用来招待的茶饮，听到四位年轻人到来的声音，这位客人马上起身迎接。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星灵子统会的首席——方燃，她们是……”
陈先生作为中间人主动出来做介绍，他没有把莫家和自己的关系挑明，似在忌讳裙带关系给双方都带来坏印象。
“莫家的玉小姐，莫繁玉是吗？”方燃问。
繁玉做了个拱手礼，答：“看来方先生早有调查。”
“哪里，莫家的故事在南穗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说着，方燃瞟了一眼陈先生，暗示对方在介绍时隐瞒的东西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位首席从外貌气质到性格都可以用“人如其名”来概括，方方正正的脸型，炯炯有神的眼睛，健壮厚实的方正身躯，以及刚正不阿的个性。
见气氛有些尴尬，磬宁及时站了出来“冒昧了，晚辈们登门到访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若先生您觉得我们的实力不够格，那我们立马退出，绝无二话，有先生和统会的参与，此事必定能圆满解决。”
“毕业新生是吗？嘴皮子不错。你刚刚说，有了统会的介入，这事便能解决，那好，我问你们，你们对星灵子统会了解多少？”
“让您见笑了，不过我想，每一个从学校里出来的星灵子多多少少都会听说过星灵子统会。”磬宁答。
占人口百分之一的星灵子并不是没有统一的管理组织的，星灵子专门学校是一个，星灵子统会是另一个，学校面向未成年的学子，统会面向毕业几年后的成年人，它们一起与世俗管理部门对接协调，商讨建立相应的法则章程，调度任务赏金会所，规范星灵子的行为。
并不是所有初时选择了游历的星灵子都会将一辈子寄托于旅行赚赏金，部分人在外几年，觉得浪够了，便转而开始求得安稳，到这时，他们就很有可能走向第四条路——加入统会，成为协调管理人员。
“按照规定，新出学校的毕业生是不能直接进入统会的，入会的其中一项要求就是至少有三年的大陆游历经历，不切身实际地了解大陆真实情况是无法的负担起统会应尽的职责的。”
磬宁有条不紊是的回答让方燃对她们有所改观，但但凭着一点还不足以让她们获得参与行动的资格。
“不错，那么接下来，你们就随我到外头进行下一轮检验，陈先生，我们先告辞了。”
在场的星灵子们别过陈先生，头也不回地出了室外。
甫一出门，走在五个丫头前面的男人飞速将元灵和力气寄集聚在拳头，猛地回身打过去。五个后辈没有让她们失望，以最快的速度躲开了这一击，被方燃打到的黄泥地崩坏龟裂。躲过第一拳后，磬宁立刻反过头来还击，她深知自己无法在力气上赢过对方，便尽可能地施以巧劲和技巧，攻击对方的下盘，好让对方因站位不稳而打偏。计策不错，可实施起来却收效甚微，对方毕竟是拥有多年实战经验的老前辈，任凭请磬宁怎么攻击都稳如泰山，甚至能借力打回去，感受到第二拳略过自己的耳畔时，磬宁的手心冒出了冷汗。眼看着第三拳就要来了，磬宁与方燃拉开了些许距离，找到一个能站立的点，尽可能地将力气和元灵凝聚在掌上，硬生生地接下了方燃的这一拳，两股力量冲击掀起的风暴刮蹭着她的面颊和眼睛。
“还行。”
方燃收回力道，认可了磬宁的身手。卸了力道的磬宁当即半跪在地，捂着胸口喘气，整条手臂都麻了，齐环上前将她扶起来。
“跟我来吧。”
短暂的休息后，擦掉下巴的汗，和友人们一起跟了过去。
“你们觉得为什么这几年会出现那么多的元灵石交易，甚至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了元灵秘宝上头？”
前进的路上方燃也没闲着，武试过了，就开始文试了。
“依我拙见，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战争，准确来说，是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
答题人依旧是磬宁，她已经调整好状态，说起话来铿锵有力，但齐环还是不放心，仍旧扶着。
“哦，说来听听。”
“零碎的、小额的元灵石交易大部分是富人们用来炫耀充门面不假，但绝不止那么简单。大陆分东、西两部分，每个部分又分为多个区域，各个区域轮流掌权，每三年一换，东部、西部皆采用这种运行方式，相安无事数年，直到二十年前大战爆发。”
磬宁止住了的搀扶，自己行走。
“贪婪之徒藏起了他的野心，骗过了推选人才的民众，坐上了至高位，不到两年，便为他的野心挑起了战争，战火迅速席卷了大陆每一个角落，到了最后，当时的统领区已无暇顾及其他区域，各个地区艰难地在战火中自保。”
一行人在大街上兜兜转转，路过了伫立在闹市的统会会所，从宽敞的大道缩进了泥泞小路。齐环虽对路过会所而不进门的行为感到有些奇怪，但见到方燃神色泰然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在她疑惑之际，磬宁始终没有停下“答题”。
“人们在战争中见识到了元灵之力可怕力量，所以战后，非星灵子的普通人，尤其是某些世俗管理部门的领导者，开始谋求从外物中获取元灵，为己所用，只是碍于多年前各方共同定下来的公约，一直偷偷摸摸，实际上，他们才是越演越烈的交易中最活跃的群体，是交易诞生的一大推手，再加上战争创伤带来的种种问题，黑市随之兴起，给元灵生意提供了一个最合适的交易平台。”
“说的不错。”
方燃在一栋深居街角的二层小楼前停下了，小楼周围没有什么活力，卖馄饨的每天早起到集市吆喝，老裁缝成天闭门不出，专注客人给他的活。磬宁对小楼存在的事毫不惊讶，她之前有听说过，统会会在各地设置一些相对相对隐蔽的据点，以方便进行秘密任务和暗中追查。
“你们的老师是谁？”
方燃没有马上将人领进屋，而是问了她们一个听上去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姑娘们怔了怔，忘了回答，最后是齐环先醒过神。
“马椒花。”
“走吧，进屋挑一把扇子，一会儿跟我变装潜入交易市场。”
方燃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惊讶或者惊惶，平静从容地打开了屋门。
“您不用再检验一下我们其他人的实力如何吗？”磬宁问。
“你们的老师是谁？”
男人又问了一遍。
“马椒花。”
“那就行了，赶紧，挑扇子，别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