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衣裳
齐环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和“泥坑”这种东西犯冲。小时候在入学的路上，她就失足掉进了泥坑里，还连累得前来护送她的汀兰沾了一身泥。而现在，她在做毕业后第二个赏金任务的过程中，为了完成雇主的要求，再一次掉进了坑里。
雇主养了一只大白狗，珍爱非常，待其比所有人都好，专门聘请了三位专业人士来照看白狗的饮食起居，把狗的毛发打理得雪白发亮。
“诶呀，别让我的宝贝掉进泥里啊！今天早上才洗的澡。”
好奇心旺盛的白狗往泥滩子哪里跑是任务快到结尾时突然发生的小插曲。雇主惊恐万分地抱头尖叫，不敢想象狗在泥水坑里打滚的情形。关键时刻，齐环飞奔过去，一把推开了狗，自己却掉进了坑，身上本就洗得有些褪色的衣服沾满了泥水，水干了，泥土结了块，每走一步都掉渣。
雇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在原有的酬金上，额外给了齐环买新衣服的钱。节俭惯了的齐环本来打算把这笔钱存起来，留备后用，至于衣服，洗干净了又能继续穿。小队三人都看不过去了，尤其是埃莉，直接抓起人的胳膊往外提。
“就一件衣服能花得了多少，你又不买珠宝毛裘，就一件常装而已，都来到南穗了，不买一件衣服都不能说你来过这里。”
离开中区后，四人小队就选择了“南穗”作为下一个目的地，一个面朝大海，背靠大陆的地区。当地盛产各式布料，从光滑柔软的绫罗绸缎到结实耐用的棉麻葛布，应有尽有。丰富的料子催生了发达的服装制造，置身街巷，处处可见成衣铺子，与布匹店并挨而立。不管是想要现成的客人还是更爱定制的来客，都能在此满意而归。
一番拉扯后，埃莉拎着齐环出了门，磬宁和言冬留在下榻的地方，和她们摆挥手告别，叮嘱她们早点回来。
齐环和埃莉出门后不久，下起了毛毛雨，灰蒙蒙的一片，拢在了乌色的屋檐上头，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滴答滴答，当地人习惯了这个季节的多雨天气，往腰间一摸，撑起了油纸伞，伞面绘尽天下风物，远景有山水清幽，云海奔腾，松林染翠，近观有蝶恋牡丹，莺栖海棠，鱼藏荷莲，朦胧烟雨中，纸伞绽出的，相互辉映，煞是好看。撑伞的姑娘漫步街头，娉娉婷婷一水莲，偶然与意中人擦肩而过，羞怯得举起绢扇遮住半张脸。
除了布料，油纸伞和扇子亦是当地的名产。伞不必赘述，这扇倒是可以说道说道，与布匹一样，当地扇品种类繁多，檀香扇、纸扇、绢扇……凡是人们想得到的扇种，这里都有，错落有序地摆在，琳琅满目，迷了人眼，挑半天都挪不动脚。
埃莉带着齐环进了一家看上去颇有信誉的老店，成衣和布匹分将店铺分成了两半。布匹的摆放堪称工整严密，素色的花色的，染的绣的，丝的棉的，分门别类，或从天花板垂下，或卷成一筒塞在壁柜。另一边，款式各异的成衣在几堵墙上挂了足足四排，按照面料做工划分区域，极大节省了顾客的寻找时间。
齐环像只小娃娃一样，被埃莉牵着在成衣区那里转圈，后者看上哪件了就拿到她面前比划。逛了一周，她们最终在柜台旁的成衣区停下了脚步，埃莉比对着两件备选的质地和绣工，犯起了愁，齐环凑过去看，觉得两个都不错，做不出决定。
“罗叔，这账上怎么少了二十枚金币？”
就在两个丫头被两件衣服难得快要想破脑袋的时候，一个愠怒的女声打断了她们的思考。
“您也是个老人了，我没出生您就在这家铺子干了，兢兢业业，从来没算错过账，更何况是二十枚金币那么多……告诉我，是谁把钱支走了？”
“玉小姐，我……”
二人循声回头去看，高高瘦瘦的老掌柜正在用帕子擦汗，质问他的人是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姑娘，仔细一看还是一副熟面孔。
齐环和埃莉对望一眼，同时用口型说出了那位姑娘的名字。
[莫繁玉]
两人本想立马过去打招呼，但是看到莫繁玉气势汹汹的样子，便决定等人查完账了再找人叙旧。
“是老二吗？”
莫繁玉将自己推测的“真凶”说出来，店掌柜老罗听到这个答案又是一阵汗如雨下。
“我就知道”莫繁玉双手叉腰，气得直哼哼，“他是拿去赌了还是去找姑娘了？”
“这个……玉小姐，我真的不知道。”
莫繁玉盯着罗掌柜好一阵瞧，确定对方真的不知道“老二”拿钱去干什么后，放弃了追问，转头去巡视店铺的客流情况了，不多时，她便在成衣架子前见到了自己的同窗。
“莉莉，环儿？”
莫繁玉惊喜地走过去，方才怒气冲冲的表情一扫而空。
“你们怎么在这里？”
接着，埃莉就把齐环救狗的“英勇”事迹告诉了莫繁玉。后者听了，乐得咯咯直笑。
“的确是环儿干得出来的事。”
谈得欢了，她们一人揉了一把齐环的脑袋，齐环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听她们两个说话。
“真是的，我居然忘了，南穗的名产铺子里至少有一半都是莫家的产业。”
埃莉边笑边说。
“你忘了那还得了？”
莫繁玉笑着捶了一下埃莉的肩膀。
“你家没少从莫家进货吧，装满莫家商品的船都不知道发了多少轮了。”
“这两年忙着毕业的事，都没怎么理过这方面的事。”埃莉摆摆手，“再说了，我哥都毕业了，有他管就够了。”
“但叔叔好像希望你也能管一些。”莫繁玉说。
“再说吧。”
埃莉中止了这个话题，把看上的两件衣服取下来摊到莫繁玉面前。
“来，阿玉，这是你的地盘，你来给我们参谋参谋，哪一件更适合环儿。”
莫繁玉笑了笑，把两件衣服挂回了原处，而后询问齐环。
“环儿你的预算是多少？”
齐环报了个数字，莫繁玉根据这个略一思索，勾勾指头，示意两位友人跟着自己走，在一个角落处停下，抽出一件成衣交到齐环手里，叫人到试衣间换上。齐环照做了，换好出来后，埃莉连连赞叹莫繁玉选衣服的眼光。
莫繁玉给齐环选了一件棉布衣裳，一整套都是齐环贯来喜欢的鹅黄色，衣边和袖口用桔色的丝线点缀。上衣下摆绣有花鸟纹样，麻雀落在淡粉色的茶花上低语。
“果然环儿适合金鱼扣。”
附在衣领上的扣子是金鱼扣式样，用桔色和明黄的丝线编好缝在衣领上，端的是可爱精巧。
“环儿，你仔细看看衣服上的刺绣花样。”
莫繁玉指着衣摆上的花鸟图，乐呵呵地问。
齐环捏起衣摆左瞧右瞧，觉得这图案很是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自己画的都不认得啦？”莫繁玉走过去掐了一把齐环的脸，“真就收了钱以后都忘光了。”
齐环茫然眨巴了两下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花鸟，随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在求学的日子里，齐环始终坚持着绘画这一爱好，随着其技艺不断成熟，莫繁玉从中发现了机遇，出资聘请齐环给莫家伞面、扇面和衣物设计图样，质量和成本都相当可观，可比请外头名声大噪的设计师实惠多了。齐环欣然接受了莫繁玉的提议，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一条额外赚钱门路。
回到现在，齐环很满意友人给自己挑的衣服，换下来后直接抱着去柜台结账，掌柜老罗见她是莫繁玉的朋友，态度好得不得了。
“好了，帮你挑了件衣服，你要怎么谢我呢？”莫繁玉打趣道。
“阿玉你想要什么？”
齐环当真了，全然忘了她刚刚给莫家贡献了一份业绩。
“你们现在没什么要紧事吧？”
“没有，玉小姐，你尽管提。”埃莉笑着说。
“阿宁和冬冬呢？”
埃莉答：“她们俩在驿站休息呢。”
“这样吧，你们四个一会儿一起陪我去吃东西怎么样？我带路，保准你们能吃上南穗最棒的点心！”
“你带我们，那这样不就成了你带我们出游，还是你费心费力？”
齐环点了点头，附和埃莉的回答。
莫繁玉双手叉腰，说：“我乐意，今早被莫家人气到了，我要和你们在饭桌上倒苦水。”
既然东道主都这么说了，那客人再推辞就没意思了。
三人到驿站接了另外两人后便直接去了当地人最爱的茶馆，要了一张小桌子坐下，只见莫繁玉大手一挥，一碟碟精致的茶点接连不断地被送到桌上。桂花椰汁糕层次分明清冽的桂花层和椰汁层交错搭配，甜度和卖相皆佳。扁米粉和嫩牛肉在一起爆炒，不多时便飘香四溢，末了再勾一勺辣椒提鲜，再怎么不沾辣的人都得为这香气所倾倒。牛奶经过热油一炸，便成了酥脆甜蜜的小巧点心，刚出笼的烧麦冒着热气，橘色的蟹子在上头堆出了小丘，马蹄糕冰冰凉凉，以舌齿寻找糕中的马蹄碎儿不失为品尝时的一种乐趣。若是食客觉得腻了，便可用的清爽的茶水净口，经过甘苦茶水洗涤过口腔喉咙又能迎来新一轮的饕餮盛宴。
莫繁玉有没有吃高兴不知道，反正齐环是吃得很高兴。
“这么说，你现在要开始调查元灵秘宝地下交易？”
在莫繁玉倒空苦水后，磬宁适时地同对方说明了她们组出行以来的见闻。
“是的，但参不参加，选择权在你，我们不勉强。”
莫繁玉“啪”地放下筷子，义愤填膺地说：“这话说的，我当然要参加，身为星灵子，哪能坐视不管。”
刚说完，莫繁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被支走的那二十枚金币，有了点不好的猜测。
“玉小姐，您在这儿啊？”
还没等莫繁玉思考出个结果，看守铺子的掌柜老罗便突然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
“老爷叫你赶紧回去呢。”
“回去？什么事要我回去？”
听到莫家传来了消息，莫繁玉一下就变了脸色，为了缓解住情绪，她端起茶水吞了一大口。
“就是……二少爷他，要和大家宣布二十枚金币的去向，还有就是，他跟老爷提议，觉得玉小姐不应该再继续插手莫家的生意……”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
莫繁玉狠狠将茶杯摔到桌上，老罗没再说什么，知趣地退下了。
“气死我了，环儿、阿宁、莉莉、冬冬，一会儿陪我去下一家喝糖水。”
被气到的人抚着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缓和情绪，补上了一个理由。
“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