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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外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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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回家一趟。”

    在她们一行人走出了磬宁故乡所在的城镇后,齐环盯着一个与她同样高的木头路标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她的三位队友同时停下脚步,转过头,以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齐齐看向她。

    “我……你怎么……诶呀!”

    磬宁少有的被激到连舌头都捋不直了,想伸手娶戳一下齐环的额头又放下,双手叉腰原地徘徊两圈,走到齐环面前,嘴唇都张开了,却猛地转身去拍自己的脑袋。

    尽管如此,齐环读懂了磬宁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意是她自己才出虎穴,怎么你又想不开,要进那狼口。

    “放心吧,我没事的,没事。”

    齐环张开双臂,拥住三位挚友,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小孩。

    “不放心的话,你们过几天来村口接我咯。”

    哄完了,齐环就撒起了娇,双管齐下,不怕心愿不成。

    “你这,真是……到底是谁宠的啊?”

    埃莉泄愤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她们实在是拿齐环的撒娇没办法,况且她们之后就真的是要出远门,想回家一趟,见见父母也是人之常情。

    得了许可的齐环兴奋非常,给了她的对人一人一个大拥抱,随后与她们挥手告别,往自己家乡所在的方向跑。

    “你们呀!”

    在跑了十几米后,她停下来,高声回答了方才埃莉脱口而出的问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了。

    生养齐环的村落名“苍川”,隐没在丘陵河川之中,河流是玉带,丘陵若青螺,村民在山谷开拓农田,油菜花田自成青山的金色披帛。人们又在田边建起瓦房,凿通水渠,接引山泉,水流缓缓淌过每一户人家的房前屋后,女人们蹲在水渠边洗衣服,牙牙学语的孩童吮着手指晃悠。散养的母鸡带着鸡仔在苹果树下躲太阳,狸花猫伏在树后,爪子磨得尖尖的,正准备跳出去捕食,就被母鸡的主人捏着后颈皮提回了猫窝,麻雀趁机躲到枝叶下,啄食苹果花的花苞,那些花儿再也不能孕育出熟透香甜的红苹果。高大的牌坊伫立在村口,红漆柱身,黑瓦加顶,庄严神圣的气派压得人透不过气。齐环抬头愣愣地盯着牌坊,感觉那就是一道千斤闸,将村中的人和事存封,将她阻隔在了闸门外头。

    “你怎么又回来了?”

    在齐环恍神的间隙,一个骑着水牛的中年汉子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汗流浃背的,手里攥着一根缰绳,缰绳绑着一只小牛。齐环猜想,对方在看到自己之前应该是笑容满面的,健康的小牛犊能增加不少收入。

    “你好啊,今天天气不错。”

    在尴尬继续蔓延前,齐环先开口打招呼,配以一个亲切地笑。

    “好心情和好天气都被你糟蹋了!”

    男人啐了她一口,挥鞭打身下的水牛,让它快快走,离齐环越远越好。

    齐环目视着那人远去,垂头叹气,取出了自己刚才忘戴的可以遮挡面容的斗篷。

    斗篷的用处其实不算太大,村民只需通过她那副打扮和身形稍一思索,就能猜出斗篷之下的人是她,齐环穿戴斗篷意义纯粹是为了让他们看不到自己的脸,以减轻他们的糟心程度。齐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数数,在她数到第四十六下的时候,有人将她认出来了。

    首先认出她的人是她在村口碰见的那个男人的媳妇,三年前,她又生了一个孩子,算上之前的,她家已经有五个孩子了。现在,站在她脚边的是她刚满三岁的小儿子,一看到齐环经过,她立马将儿子抱在怀中护着,她的婆婆恰好端着一盆水出来,循着母子的目光望向齐环,气冲冲地朝齐环泼水,幸而齐环身手灵活,闪身躲开了,泼水的人还因为水没能泼到她身上而倍感晦气。

    有了第一例泼水作为开头,村中的其他人就都知道了,在外晒太阳的搬凳子起身回屋,门窗开着的把门窗关上,好似与齐环对上视线都会触霉头。

    齐环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一路狂奔,逃到了一处冷冷清清的半山坡,一座两层小屋孤零零地坐在坡上,篱笆圈出的庭院生机勃勃,牵牛花盛着露珠,白晶菊随风招摇。

    齐环伏在门板上,耳朵贴在上面,确认里面有自己所期盼的两副声音后,笑颜逐开,抬手敲响了屋门。

    “妈!爸!我回来了!”

    屋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母亲衣上的皂角味拥住了她。

    齐环并不是齐家夫妇的亲生女儿,但在得到的亲子之爱上,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遗憾。

    她是十五年前出现在田间地埂里的一个弃婴,包裹她的襁褓布上血迹斑斑,把她抱回家的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终于确认包裹布上的不是婴儿的血,除了饥饿,襁褓里的小婴儿没有受到什么别的伤害。包裹孩子的布里还夹了小纸条,上面写着孩子的生辰八字,边缘的点点血迹显眼得像雪中红梅。

    好心的齐家夫妇收养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弃婴,并将她视作亲生女儿抚养长大,不会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而对她心存隔阂。夫妇俩按照当地的风俗,到庙宇那里给孩子讨了件合适的玉器当彩头,算命的婆子捏着孩子的生辰八字咕咕叨叨,从满桌的玉饰中拣了枚碧玉环。受此启发,夫妇俩便以“环”字给孩子命名。

    在开饭前,齐家夫妇招呼女儿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不知道女儿会在什么时候回来,但又想为了女儿创造一个随时随地都能休息的地方的齐家夫妇会定期打扫齐环的房间。他们住的房子是一幢带二层阁楼的小屋,齐环的房间就在阁楼那里,打开窗户,整座村庄的景色一览无遗。齐环走到窗边,摸了摸放在窗台上的那盆小绿植,从空间饰品里取出了那个扎着咖啡色蝴蝶结的米色兔娃娃,亲了一口,放到窗前。这个娃娃是她入学前齐夫人亲手交给她的,多年来,她始终珍爱如初。

    她的床铺也紧挨着窗户,在这儿住时,阳光会成为叫醒她的第一个客人。床尾正对着书桌,颜料、画笔、纸张被依次摆放整齐,旁边的书柜塞得满满当当,内容涵盖文史哲各个方面。陪在书柜身边的是衣柜,齐家夫妇会定期清洗增添里头的衣物,一打开就是一阵刺鼻的樟木味。

    “我的乖孙回来了?”

    在齐环准备躺到床上好好回味一下的时候,门口那里传来了声声呼唤,她连忙跑下楼,几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蹒跚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许久不曾归乡的姑娘眉眼含笑,眸中泪光闪闪。

    齐家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个村庄,宗祠里的牌位堆得像座小山丘。她养父母的双亲,四个老人家和他们同住村里,在齐环五岁以前,一家三口和老人家只隔了一条街。齐环小时候没少受到老人们的照拂,她至今还记得儿时在村里度过的每一个冬天,三四岁的娃娃尤为粉嫩可爱,每天早上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小娃娃的脸蛋纵使红扑扑的,跟只蜜桃似的。无论在多少岁,齐环都要为发质蓬松的问题而烦恼,头发容易炸开的毛病是与生俱来的,在干燥的秋冬季表现得最为明显,在她还是小娃娃时,她的外婆每天早上都会搬来小凳子,坐在她身后,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替她梳辫子,直到将她的头发打理得漂漂亮亮,用黄丝带扎出双马尾。

    几位老人和养父母的观念一致,既然决定了要收养一个可怜的孩子,就必须要尽到责任,血缘关系是其次的,长久的哺育相处才是首要的。正是因为有如此开明仁厚的他们,才有了齐环同样仁义无双的双亲。

    回家的第一顿饭很是丰盛。肉食的香味是最能吸引年轻人关于食物的嗅觉的,被煎煮得金黄的肥肉还滋滋冒着油花,香辛料的调配比例刚刚好,咬下去也不会觉得油腻。母鸡有些上了年纪,因此齐夫人炖了很久,搭配盐和酱油,将肉炖得软软的。竹笋是早上从山里新摘的,不用做多余的处理,切成薄片,加点盐巴炒一炒便好,淡黄色的笋片在光下晶莹透亮。番茄炒蛋的色彩从小就抓住了齐环的目光,母亲对于炒蛋的独门烹饪法让她无论过了多少年都忘不掉,每次回家都要尝一尝。香菇、青菜和莲藕混在一起炒了一大盆,每种素菜的味道和谐相融。

    饭桌上,齐环炮语连珠地和家人说这段日子收获的见闻,受伤难过的事没有说,只挑那些新奇有趣地说出来逗人开心,她还把在南方海岛为家里人买的礼物拿出来了,可以一对儿的珍珠胸针送给父母,可食用的珍珠粉给老人家补身体,一家七口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谈笑间,齐夫人突然想到她订的一盒饭后点心忘了取,匆匆披上外套,就要往屋外走。

    “妈,在哪里?我帮你去拿吧。”齐环说。

    “不了,那个新来摆摊人常出现在榕树下,要经过半个村子才能找到。”

    母亲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若是由她去,路上少不得遭人白眼,她回来时已经承受得够多了,没必要再挨一轮。

    齐环略有些沮丧地摸摸鼻子,强撑笑容,继续和家里人说笑。

    在亲情上,她没有缺憾,可在养育她的这片土地上,她无法得到除了家人以外的善意。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不能永远都拘束在家中。

    最初以亲缘关系连接建立起来的村落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对血脉的极端重视,宗祠是整座村庄里最华丽的存在,一年四季,香火不断,更不用提佳节和祭祖,呛人的烟灰就没还给过宗祠一片蓝天。

    不能否认,这种结实如麻绳的连接关系,确确实实在团结村民,供养宗族子弟方面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可是这个地方的人,却让这种联结走向了一个极端,只要那人血液里没有流着这个村落的血,他们就不能完完全全把那个人视作村里的一份子,嫁入的媳妇和入驻的夫婿皆是如此,更不用说一个无缘无故弃婴。齐家是少有的开明之家,他们一家子曾多年在外游学,拥有远别于其他村民的见识和胸襟,他们恪守着祖训里值得细细咀嚼的部分,同时,也不去理会那些已经散发腐臭的旧观念。

    他们不这么想,不代表其他人不这么想。

    齐环于村民,始终是个外乡人,不属于这个村落,不需要对其投入那么多的感情,血脉的联结让他们在战时一致对敌,也让他们在被偏见蒙蔽双眼时,一起欺辱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磬宁将这个养育齐环的地方视作狼口,相应的,他们也把齐环当做一头会忘恩负义的狼,随时随地反咬一口,再一次给村子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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